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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杨桂琴已经气喘吁吁,满脸都是汗水,“我来之前打电话了。”
她挪到门前,抬手敲门,边敲边说:“赵师父,我是明良的妈妈。”
门忽然开了,一个老妇露出半个身子,神色颇为警惕。
“桂琴,快进来。”老妇看到杨桂琴身后的骆少华,愣了一下,“这位是?”
“送我来的。”杨桂琴显然已经没有多余力气解释,转身指示骆少华,“帮我拎进来吧。”
进入室内,老妇的情绪显然放松了许多。她搀着杨桂琴坐在沙发上,忙活着帮她挂衣服、倒热水。
“桂琴啊,你也真是的。”老妇坐在杨桂琴的身边,握着她的手,“几本书嘛,何必还特意送过来,我让国栋去取不就得了。”
“林老师那么忙,怎么好意思麻烦他。”杨桂琴虚弱地笑笑,“再说,都在我那儿放了一年多了,也不知道耽没耽误林老师的工作。”
“没事,不耽误的。”
“你也别怪我。”杨桂琴的眼泪流下来,声音也开始颤抖,“我不敢看明良的东西,脑子里全是这孩子。所以,拖了一年多才整理他的遗物……”
老妇急忙揽住她的肩头,连声安慰着。
骆少华站在客厅里,默默地听着。从她们的交谈中,渐渐弄清了杨桂琴此行的目的。许明良并不甘心做一个肉贩,曾于两年前参加了成人高考,却因为英语基础太差而名落孙山。这家伙倒没有气馁,打算好好复习一年,重新再考。杨桂琴挺支持儿子的想法,还找来旧同事的儿子—就是那个所谓的“林老师”—来给许明良做家教。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归还当时林老师借给儿子的几本参考书。
两个老太太的聊天重点自然是杨桂琴这一年多来的生活。说到伤心处,杨桂琴又是泪水涟涟。老妇起身去拿毛巾,这才发现骆少华还站在门口。
“哎呀,我都忘记问了。”老妇急忙招呼他,“您是?”
骆少华不知道该怎样自我介绍。杨桂琴先开了口:“你先走吧,待会儿我自己回家。”
“我等你吧。”骆少华看看手表,“马上就晚高峰了,公交车上会很挤。”
“你走吧!”杨桂琴陡然提高了音量,“你还想查什么?要不要查查林老师?!”
老妇站在原地,看看杨桂琴,又看看骆少华,既疑惑又不知所措。
骆少华觉得有些尴尬,只能低声说句好吧,就转身开门出去。刚探出身子,就和门外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老赵啊老赵,你果真在家啊!”
一个中年男人怒气冲冲地推开骆少华,径直闯了进来。
老妇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愠怒:“你怎么又来了?”
“我不来怎么办?”中年男人抖着手里的几张票据,“这一百多块的油钱让我自己掏腰包?”
骆少华认出了他,正是楼下那辆白色皮卡车的司机。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老妇已经顾不上身后的杨桂琴,“谁能证明那是国栋用的油啊?”
“我还能骗你不成?你儿子开的是哪辆车我会不知道?车就在楼下,不信让国栋来看看。”中年男人急了,“好歹国栋也是个大学生,怎么还能耍赖呢?”
“你别嚷嚷!”老妇显然不想让左邻右舍听到他们的争执,“要说就进来说。”
说罢,她就抬手推上了铁门。
骆少华站在走廊里,苦笑着摇摇头,心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隔着铁门,他仍然能听到老妇和中年男人在大声对吵,而且越来越激烈。看起来,杨桂琴应该很快就会告辞。骆少华决定还是到楼下去等她。
他点燃一支烟,衔在嘴里,转身下楼。然而,他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了二楼的缓台上。
他发现自己正在脑子里回想老妇和杨桂琴及中年男人的对话,似乎有什么信息触动了他的神经。
渐渐地,几件看似无关的事情越来越清晰。
林老师(很可能叫林国栋)是许明良的家教。
白色皮卡车。
林国栋曾开过这辆白色皮卡车。
骆少华回头看看楼上,随即,他加快脚步冲下楼去。
白色皮卡车还停在楼下。骆少华绕着车身转了一圈。东风牌,车龄不长,车体上覆盖着一层灰尘,似乎闲置了很久。最后,他站在车头前,凝视着眼前这辆平凡无奇的皮卡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