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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老太太……”魏炯试着发问,“是你的朋友吗?”
“不算。”纪乾坤摇摇头,“我只知道她姓秦。”
“那你……”
“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纪乾坤笑笑,“今天几点走?”
“快了吧。”魏炯看看手表,“一会儿还要去院长那里写评语什么的。”
“评语?”
“是啊。”魏炯放下茶杯,挺直身子,正视着纪乾坤的眼睛,“这是我的最后一次社会实践课了。”
“也就是说,”纪乾坤顿了一下,移开目光,“你不会再来了?”
“那倒不一定。”魏炯从他脸上看到了深深的失望,心里一软,“没课的时候,我会来看你的。”
“嗨,那倒不必。”纪乾坤低下头,掸掸毛毯上的灰尘,“你一个小伙子,犯不着为我这个糟老头子浪费时间。”
“没有啊,老纪。”魏炯有些难为情地抓抓头发,“你很有趣……我也挺喜欢和你聊天的。”
“有趣?哈哈哈。”纪乾坤吃惊地瞪大眼睛,随后就大笑起来,“我活了大半辈子,这算是对我最高的评价了。”
“真的,我觉得你和别的老人不一样。”
“呵呵。”不知为什么,纪乾坤的神色有些暗淡,“当然不一样。”
他扭头看向窗外,半张脸被渐渐西落的太阳染成金色,另一半脸则隐藏在阴影中。这让他的表情显得非常复杂,有希望,也有深深的落寞。
魏炯看着他,没来由地觉得有些伤感。室内非常安静,两个人的呼吸都清晰可辨。一个有力,一个绵软;一个短促,一个悠长;一个心事重重,一个懵懂无忌;一个在拼力抓住尚可珍惜的东西,一个好奇地面对徐徐展开的未来。
良久,纪乾坤回过头来,冲魏炯笑笑。
“不管会不会再见,我都很高兴认识你,魏炯。”
“我也是。”魏炯也笑了,“老纪。”
“我真希望自己能有资格给你写评语。”纪乾坤冲他挑挑眉毛,眼神友善又狡黠,“给你个不及格。”
“嗯?”魏炯惊讶地睁大眼睛。
“让你回养老院重修啊。”
“哈哈!”魏炯笑起来,“我会回来看你的。”
“真的?”纪乾坤的表情变得认真,“你可不能骗我这个老头。”
“当然。”
“说实话,我还真有事想请你帮忙。”
“嗯,你说。”魏炯瞟了一眼床头的烟盒,一整条香烟已经空了大半,“还是买烟吗?”
“不是。”纪乾坤看看门口,压低了声音,“你知道我和张海生的关系吧?”
“嗯。”魏炯有些莫名其妙,“他是你的护工,对吧?”
“不仅仅如此。”纪乾坤苦笑了一下,“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魏炯的神色郑重起来,他站直身体,点了点头。
“我曾经是个电子工程师,结过婚,二十多年前,妻子去世了。”纪乾坤点燃一支烟,慢慢地吸着,“我们没有孩子。所以,此后的几年,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后来,我出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
他拍拍自己的腿:“两条腿都废掉了,而且我昏迷了一年半。”
魏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眉头微蹙。
“好在那时的工会还不错,”纪乾坤慢慢说道,“工会帮我打赢了官司,对方赔了我一大笔钱。我没有儿女,也没有其他亲属。所以,我醒来之后,单位就把我送到了这里。”
“然后,你就一直住在养老院?”
“嗯。”纪乾坤掸掸烟灰,“我把自己的房子租了出去,前几年办理了提前退休。房租、工资加上赔偿金,应付生活绰绰有余,所以在别人眼里,我是个有钱的老头。”
魏炯笑了笑:“的确,最起码,你的茶叶都不错。”
纪乾坤也笑笑:“你知道,我腿脚不方便,又不想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太寡淡,所以,有些采买的事儿,只能委托张海生代劳。相信你也看得出来,这老东西的手脚不太干净。”
魏炯点点头。他终于知道张海生为什么对自己态度恶劣—纪乾坤委托他去买东西,张海生自然就没了虚报账目、从中渔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