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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杜成回了家。打开门的瞬间,一股霉味夹杂着灰团扑面而来。杜成小声骂了一句,吸吸鼻子,直奔厨房。
煤气灶上的铁锅里,半锅鸡蛋面条已经生了绿毛。杜成把面条倒进垃圾桶里,又把锅刷干净。随后,他打开冰箱,拿出一根已经干瘪的葱,切了点儿葱花,把锅烧热,放油,把葱花放进油锅的一刹那,“嗞啦”一声,油烟冒起,布满灰尘的小房子里有了生气。
杜成翻炒了几下,添水,盖好锅盖。
等着水开的工夫,杜成拿起抹布开始打扫卫生,刚把桌子擦干净,肝部就开始隐隐作痛。他的脸上见了汗珠,勉力把五斗柜上的一个相框擦拭干净后,就把抹布一丢,坐在桌旁喘气。
坐了一会儿,煤气灶上的铁锅里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大股蒸汽从锅盖边缘冒出来。杜成从冰箱里取出一个鸡蛋,磕开,扔进锅里,又打开橱柜,翻出一小把挂面,放在锅里煮。
吃过简单的午餐,杜成吸了一根烟,脸色也红润起来。他走进卧室,从衣柜上拽出一个老式帆布衣箱,费力地拎到餐厅。把面碗拨到一边,他把衣箱平放在餐桌上,草草擦拭了一下灰尘,打开箱锁。
箱子里是几个泛黄的牛皮纸档案袋,边角已经磨损,还有成堆的照片及文件复印件,同样布满灰尘。
杜成拎起一只档案袋,抖动手腕,大团灰尘扑簌簌地落下。午后的阳光透过铁质窗栏射进室内,形成一道斑驳的光柱。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中舒展、飘散,轻轻地散落在餐桌上。
杜成平静地看着档案袋上的几个已经褪色的黑色墨水字迹。
“11·9”系列强奸杀人碎尸案,1990年。
第五章人间
骆少华抬起头,看着楼道墙壁上的“3”,感到细密的汗水正从额头上慢慢沁出。他扶住楼梯栏杆,略略喘息了一下,抬脚继续爬楼。
走到位于5楼的家门口,骆少华拿出钥匙,轻手轻脚地拧开铁门,悄无声息地进入客厅,把手里的菜篮放在餐桌上。两间卧室的门还紧闭着,不时有轻微的鼾声从室内传出。骆少华在桌旁坐下,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看着墙上的时钟。
凌晨五点二十五分。窗外的天色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浓黑如墨,天边隐隐出现一条亮白。骆少华的气息渐渐平稳,他起身走到厨房,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白瓷盘子,回到餐桌旁,打开菜篮里的一只塑料袋,油条的焦香味儿扑面而来。他把油条整齐地摆放在盘子里,又拿出几杯豆浆,一一插好吸管。随后,他拎着菜篮返回厨房,把几样青菜分类放进冰箱里。做完这一切,他再次抬头看看时钟:五点四十分。
家人至少要六点才会起床。骆少华坐回桌边,打开半导体收音机,调低音量,静静地听着一档保健养生节目。
渐渐地,窗外的天色一点点亮起来,车声、人声也愈加分明。这是一个雾霾天气,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团浓重的白色中。六点刚过,女儿房间里就传来欢快的手机闹铃声。几分钟后,骆莹穿着睡衣,踢踢踏踏地走出来,边揉着眼睛边叫了声爸,就进了卫生间。骆少华也从桌边站起,用手指试试油条和豆浆的温度,端了一份走进自己和老伴的卧室。
金凤早就醒了,躺在床上,戴着老花镜看书。见他进来,金凤试着要半坐起来,被骆少华按住了肩膀。
“躺着躺着。”骆少华把早餐放在床头柜上,抬手摸了摸老伴的头,“豆浆不太热了,要不要烫一下?”
“不用。”金凤喝了一口豆浆,“起这么早?”
“嗯,睡不着。”骆少华在床边坐下,把油条撕成小块。
“又做噩梦了?”金凤把手按在骆少华的手上。
骆少华没回答,轻轻地点点头。
“下次再这么早出去,叫我一声。”金凤在骆少华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睁开眼睛看不到你,心里怪没底儿的。”
骆少华嗯了一声,冲金凤笑笑:“快吃吧,我去看看孩子们。”
很快,这套小小的老式两居室房子里开始被各种声响充满。早间新闻,洗脸的扑水声,喝豆浆的吱吱声,吹风机的呜呜声,马桶的冲水声,骆莹催促儿子向春晖的声音。
骆少华在厨房和餐厅间忙碌着,眼睛始终落在女儿和外孙的身上。自从女儿离婚后,骆少华除了要照顾老伴,骆莹和向春晖的饮食起居也包在了他身上。他不觉得是个负担,反而乐在其中。当了三十多年警察,退休之后,可以好好弥补一下对金凤娘俩的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