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关文章
-
无相关信息
“后来我也想明白了。”李云桐点了点头。
他虽然想明白了,围观的人和那个男人却没想明白,加上越来越多的人证明他刚才一直举止怪异,就有人打了110。
“就这样,我被带到了公安局。”他说,“要不是我有个老同学在局里,说不定现在还被关着呢。”他一边说一边折着一张卡片,我起初没留心,后来仔细一看,那张卡片竟然是他的身份证。
“你干吗?”我赶紧将身份证从他手里抢救下来。
他愣了愣,看了看被自己折得不成模样的身份证,讪讪一笑:“我没注意……”
将身份证揣进兜里,他继续说下面的事情。
在公安局里被老同学教训了一顿之后,走出公安局的大门,天已经完全黑了。李云桐独自在车站等车,除了他之外,只有一个乞丐在附近转悠,路灯下的雨忽闪忽闪的,他忽然被一阵异常强烈的恐惧感所袭击了。回想起下午拍摄的那些情景,他再次打开DV看了看,蓦然意识到,今天下午他面对了多少和自己不一样的人,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了,原来稠厚的某种东西仿佛被从空气中抽离,他觉得自己变得空前的弱小,四周没有任何屏障,他就这样独自暴露在这样变得异常稀薄的空气中。
“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想到,原来在我们周围,有这么多看不见的人!”李云桐沙哑着嗓子道,这种嗓音加上他所说的内容,让我不由自主地朝椅子里缩了缩,仿佛他所说的那种让空气变得稠厚的东西,也正在渐渐从我的周围消失。
“我忽然感到害怕了,真的,”他说,“说起来真丢人,可我没办法不怕,当时周围除了那个乞丐,就看不到别人,我忍不住就想,那个乞丐,也许就是那种看不见的人。这没法比较,除非有第三个人,否则真没法知道他究竟是能够被看见还是不能被看见。我盯着那乞丐望了很久,他一直在转悠着,每当他朝我走近,我全身的肌肉都忍不住绷紧了。车子一直都没有来,后来,那个乞丐也离开来,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一边在站牌下走来走去,一边不断打量着周围的动静,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
“什么?”我也沙哑着嗓子问。
“我在想,也许我周围还有更多看不见的人--也许我只能看到一部分这样的人,更多的人我是看不到的,”他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也许我们周围到处都是这样的人,他们甚至有可能比我们这些能够被看见的人要多得多……”
“别说了!”我猛然打断了他。我真的被吓坏了,不光是他所说的内容,更加可怕的是他的表情,他的表情实在不算正常,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今天上午不是约了心理医生吗?”
他怔住了。
我在第一时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正要想法补救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我的办公桌。我赶紧跟了过去:“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好像没听到我的话,自己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开始给客户打电话。我按住话筒,脸涨得火辣辣的,连声道:“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你别说了。”李云桐笑了笑,“其实,你说得也没错,我这就去见见心理医生。”不知不觉间,他又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用力地折了起来,我小声提醒他之后,他猛然回过神来,跟我道了声谢,将那张已经折得快要断成两截的身份证重新收好。
我感到极度羞愧,站在他面前手足无措,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见我这种表情,又笑了笑,没说什么就走出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的感受,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当时他一言不发。
后来我才知道那种没有人相信自己所说的话的孤独滋味。
其实我不是不相信李云桐所说的话,但是我为什么要那么说呢?我真的不知道,好像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反应。人们有时候经常会不自觉地说出自己原本不想说的话,不同的是,有些话可以补救,有些话却永远没办法补救了。
我怔怔地站了一会,待脸上的温度逐渐恢复正常,这才慢慢转回自己的办公桌。发生的这件事情让我产生了强烈的愧疚感,以至于我没有心思干其他的事情,一心等着李云桐回来,想向他道歉,也很想知道他在心理医生那里检查的结果。等了一个上午,李云桐没有回来,欧阳倒是回来了,他瞥了我一眼,扔给我厚厚一叠资料,命令我在今天之内做出两个创意。我看了一阵资料,这才将心里的愧疚慢慢压了下去,心思转回到工作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