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回 孑孑千秋梦
虚竹在后追那老和尚,见他手提二尸,迈开大步,东一转,西一拐,如凌虚而行,直往寺后而去。虚竹加快脚步,奋力急奔,眼见距那老和尚的背后只有了两三丈之遥,却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
到了林间一处平旷之地,老和尚将两具尸身放在一株树下,将其都摆成盘膝而坐的姿势,他坐去二尸后,双掌分别抵住两个身背。
虚竹赶到时,老和尚似在自语:「奔走一程,他们的血脉也该活动了。」
虚竹心下一凛:「哪有将人打死再救活之理?」
接着,二奴气吁吁赶来,立在主人身后。
老和尚开始摆掌在尸身上不住拍击,二尸头顶之上忽然冒出缕缕白气,越来越浓,过了一盏茶时分,两个尸身同时微微颤动,慢慢睁开眼来。
虚竹惊奇之极,能够叫心不跳而人又不死,实是闻所未闻。
老和尚站去丁春秋和苏星河面前,问道:「你们可还有什么放不下?」
丁春秋和苏星河互视一眼,一齐向老和尚跪下,神情与之前大不一样。
虚竹更加惊奇,却不知此二人已由生到死、由死到生地走了一回,虽然只有短短时间,但其中种种经历感觉,凡人只有死后才能得以体验,其情其状,实非世间言语所能描述。
苏星河道:「弟子号称神医,一生救治过不少人,也有许多见死不救,有时洋洋得意,有时暗暗内疚。现下看来,救与不救,医与不医,皆世间空幻,唯有佛门慧根方能得识,弟子恳请师父收录。」
老和尚微微点头,转向蹙眉沉思的丁春秋,笑道:「历经一生一死,生死符即已无用,施主现下去哪里,这就请便吧。」
丁春秋似乎一惊,面露迷惘。
「我……我武功已失,生平杀人百数,死后那些人皆来复仇索命,我实不知能逃到哪里去?求师父收为弟子,救我跳出火坑。」
老和尚哈哈笑道:「善哉,善哉!佛门随缘而度,你们想要为僧,须求寺中的大师们剃度。」
说罢,从虚竹手里轻轻拿过扫帚,似乎随意道:「你们且随我扫地去吧。」
丁春秋和苏星河都是一愣,但知老和尚的话必大有深意。
虚竹当然亦不知其意,但此时对老和尚钦佩之至,不敢出声,带着二奴悄悄随在老和尚的身后,心想:「他只轻轻一掌便可将人收服,叫丁春秋这等恶人也死心塌地,比生死符还要厉害十倍,不知他肯不肯教我,我去拍一拍阿朱,顺手也拍一下那个红发妖女,叫她们两个都哭着求我收留,最好不过!」
几人回到寺前,远远见到人群后,老和尚将扫帚递给丁春秋。
「你去吧。」
丁春秋躬身接过扫帚,虽有所悟,可无法像老和尚那样旁若无人得在人群中扫来扫去,而是躲去僻静处,藏头扫起。
老和尚向苏星河道:「你也去吧。」
苏星河面露疑惑,摊开双手,意即没有扫帚。
老和尚微笑道:「扫地即扫心,当下便是扫帚,我已给了你,还不快去!」
苏星河一怔之后,欢欣鼓舞而去,伏到青石路上将落叶一叶一叶拾起,专心致志,毫无旁骛。
此刻,虚竹已穿过人群,即大吃一惊,见乔峰跪在玄慈身前,衣上、头上、脸上,到处都是唾沫痰渍,腌臜不堪,惨不忍睹,几乎瞧不清面目。
「大哥?」
虚竹吃惊叫了声,快步到乔峰身旁,不知他因何而此。
段誉也从人中穿出,喜叫道:「三弟,你安然无事,真是太好了。」
然后向众人道:「现下我大哥需要疗伤,再有哪位英雄想要泄愤,向我唾来好了。」
段誉向来好洁,说出此话,实是下了好大决心,语意甚诚。
乔峰站起,向一名契丹武士要过酒囊,打开囊塞,举在头顶,用酒水淋去了头脸上的污渍,然后仰头喝了一口,随即扑哧一声,连血带酒喷了出来,他受伤甚重,这口酒居然压不下,便将酒囊一扔,捂着胸口道:「谢二弟、三弟,现今大哥已无牵挂,唯有铭记兄弟之间的恩情!」
说到这里,哈哈一笑,向众人朗声道:「我乔峰今日过后,与江湖再无恩怨,也再不踏入中原半步。现下哪位仍觉不解恨,尽管出来比划,乔峰自当奉陪。」
肃静了好一会儿,终有一人走了出来,瞧着他们兄弟三人,迟疑着不敢冒险一试,自知绝不是对手,只好满面羞惭退了回去。
这时,一伙人从山下跑来,慌张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官兵来了,堵着路口,密密麻麻,也不知来了多少。」
众豪登时纷乱起来,有人叫道:「大家慌什么,官兵向来是虚张声势,我们不走大路,四散冲出,他们自拿我们没有办法。」
石清慢慢走出人群,众豪一见,渐渐噤声。石清站定,皱眉道:「这位兄弟说的不错,但官兵明知我武林大会,仍来肆意挑衅,欺各位英雄太甚,我们一再示弱,官府以后更要猖狂无比。」
当即有人呼应道:「石盟主说的不错,我们人人以一当十,再多的官兵也杀他个屁滚尿流,叫朝廷再不敢小觑我们。」
此语一出,越来越多的人举起了兵器,挥舞叫嚷。
玄寂走出道:「阿弥陀佛!现下情况不明,绝不可擅起干戈。」
石清转向玄寂道:「大师说的是,请布下少林罗汉阵,保护我等下山。」
玄寂吃惊道:「这个……少林寺乃方外之地,济世之所,自始以来从不轻易与朝廷为敌。」
石清微微一笑,大声道:「保护在场众位英雄的身家性命,总不会是违背了我佛降妖伏魔的本义了吧?」
玄寂一时无言以对,众豪也顷刻消声,静候玄寂表态。
忽然清楚传来一声:「唉!慕容施主,你目睹他们两个互相搏斗,怎不出来解释清楚?」
众人望去,说话的是那个扫地的老和尚,正看着玄慈的尸身不住摇头。众人目光纷纷转向慕容复,此际除了他,场中再无慕容氏。
慕容复因自己「春光曝现」,躲在角落仍羞惭不已,见众人望来,登时满脸通红,不得已道:「他们之间三十多年前的恩怨,我怎能解释清楚?」
众人一听皆觉如此,三十多年前,慕容复大概还未出生,怎会牵涉此事?
老和尚抬起茫然无神的眼珠,目光沿着围成一圈的人群向慕容复寻去。众人见他目光迟钝,直如视而不见其物,却又似自己心中所藏的秘密,每一件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心中发毛,周身大不自在。
老和尚将目光转到慕容复脸上,只停了一停,便佝偻下身子缓行几步,面向石清道:「老衲已记不清那是多少年前,那时,玄慈方丈刚入我佛门,他与你在藏经阁前会面,说了一些事,慕容施主可否记得?」
石清沉默片刻,不动声色道:「在下不知法师说些什么?」
老和尚摇摇头,叹道:「是啊,时间有些久了,当时你们都蒙着面,但老衲识人,不记其面,只记其骨。人的一生,骨相要比面相可靠多了,因此老衲通常不会认错,你们一个自称路云天,另一个自称慕容兴。」
众人哄得议论纷纷,路云天,一代大侠,当年名震天下,而慕容兴在慕容博隐退后,成为姑苏慕容的年轻掌门人,二人当时的名头就如当今的「北乔峰、南慕容」一般,但二人突然同时销声匿迹,成为江湖中的一件悬案。今日却从一个看似疯癫呆傻的老和尚口中说出,且指名道姓,岂不骇人听闻?
石清又沉默一会儿,冷笑一声,向玄寂道:「大师,在下对荒谬的道听途说并不关心。现下官兵围攻,江湖形势危急,少林顾及自保,不愿出手相助,也是情有可缘,但请约束属僧,不要扰乱视听!」
石清说到最后,声音发颤,显然已经发怒。
人群中,忽然又传来一声:「依我看,扰乱视听的,实是另有其人!」
阿朱走出人圈,手里举起那两封书信,接着说道:「这里有两份书信,一封是三十年前慕容兴所书,另一封是近日写给乔大哥的匿名书信,大家看,这两份书信的笔迹完全相同,难道是慕容兴阴魂不散,给乔大哥写了这封信?」
阿朱说着向乔峰走去,人影一闪,梦中人向她抢去。乔峰瞧得清楚,忙出掌拦阻,刚一发力,便咳出一口血来,而他身旁的虚竹和段誉,机灵不足,待发觉不妙时,梦中人已经到了阿朱身后。
阿朱练了北冥神功的疗伤篇,不仅治好了内伤,应机也大胜从前,感到身后传来异风,头也不回,向后摆手发力,趁势踏出凌波微步,随即捂着小腹,不由一个趔趄,她怀有身孕,猛一催动真气,小腹便是一痛,吃惊回头,见梦中人在身后高举着一只手臂,身子前倾却动弹不得,好似被什么无形之物阻住,手指里捏着一根熠熠闪光的细针。
这时,虚竹的天山六阳掌和乔峰的降龙十八掌,都已发向梦中人的后心。
那老和尚站在几丈远处,原本已伸出一只手,此时将双臂合抱,便似推出了一堵无形高墙,挡在梦中人身后。天山六阳掌和降龙十八掌撞在这堵墙上,登时无影无踪,同时消于无形。
乔峰咳嗽着惊异之至。玄寂默念阿弥陀佛,心想这般潜运神功,先是定住了梦中人的诡异身法,再又阻住了乔峰二人那排山倒海的掌力,莫非这位自己从未留意的老僧,竟是菩萨化身,否则怎有如此神通?
老和尚收回双手,缓缓合什,诵道:「陈弥陀佛,佛门善地,众位施主不可妄动无明。」
梦中人嗖地退回原处,她这一进一退,都是无影无声。阿朱瞧得害怕,忙走几步,躲到老和尚身后,向玄寂递过那两封信。
玄寂接过信,对比一瞧,点头道:「这位女施主所说,果然不错,字迹确实一摸一样。」
说完,惊疑望向梦中人,刚才梦中人偷袭,已令他生疑。
乔峰向梦中人喝道:「你到底是谁有何居心?」
阿朱忙道:「乔大哥,你且别急,听我说,玄慈方丈当年读过这封信,自当认识信的笔迹,所以这两封信是慕容兴亲笔所书无疑,现下关键,是要指出那个慕容兴藏在何处,为何不敢露面。」
阿朱说到这里,又从怀里拿出来那张撕成两片的英雄帖,递给玄寂,然后向老和尚躬身道:「老法师法眼超凡,当真神僧,小女子阿朱佩服之至。」
老和尚叹道:「唉!慕容老施主骨相非凡,可惜入了魔道,可惜,可惜!」
玄寂瞧了瞧英雄帖,脸色大变,他此时已对老和尚十分敬服,听了他与阿朱这句对话,虽然万难置信,但心中已无怀疑,当下长身而出。
「石庄主,敢问贵庄所发帖上,「石清敬上」这四个字,是否乃石庄主亲笔所书?这与二十五年前慕容兴的笔迹相同,敢问作何解释?」
众豪听到玄慈此问的最后一句,哗地喧嚣起来。
石清的脸色变了几变,突然大笑几声,转身喊道:「众位英雄好汉,朝廷腐败透顶,无力抵抗外辱,只能欺压忠义之士。现下的当务之急是抵御官兵,击溃官兵后,此间种种,本盟主自会详明。」
乔峰冷哼一声,怒视石清,显然不肯罢休,有些人则又举刀喊杀起来。
阿朱挺身叫道:「大伙儿慢着,官兵并未攻上山来,依我看,当务之急是请石庄主解释,为何眼见玄慈大师自责而死,却不及时现身,而是隐姓埋名,假传消息,如此鬼鬼祟祟,显见居心叵测,其意不端,如不解释清楚,众位好汉怎能听你号令。」
千余豪杰顿时又静默无声,人中的绝大多数,深以阿朱的话为然。
众目睽睽下,石清语塞,心里又惊又怒。
当年,慕容博败于名剑山庄,一心雪耻,穷尽江湖各派绝学,糅合波斯明教的「移花接木」心法,创立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但仍然斗不过名剑山庄的闵啸天,抑郁而终。
慕容博死后,慕容兴假传武林消息,意图挑起契丹与大宋的争斗,以图趁机复国,计划不成,便抛妻离家,隐姓埋名,再寻机会,不想与李梦如结识,真情迸发,几乎不能自拔,但为了窥伺名剑山庄武功的秘密,他又抛下李梦如,设计骗取了闵柔的真情。
几十年来,化名为石清的慕容兴,终于一步步坐到武林盟主之位,从李梦如的拂尘里取得当年那封信后,精心布置,引诱乔峰前来与玄慈相斗,准备在收服少林后,借机聚众起事,眼见大事将成,一切尽在掌控,没想到忽然冒出来一个神秘的老和尚,字迹又泄露了自己的秘密。
总总这一切,其中的辛酸、痛苦,述之不尽,又怎能开口解释出来!
慕容复奔到石清面前,叫道:「你……你真是我叔父慕容兴?」
问完,瞧瞧石清神色,想到石清平日对自己的所说所为,不由又惊又喜,拜倒于地。
石清脸颊抖动,面泛激动,张了张口,似要说什么,终没有说出,最后只是深深叹了一声,伸手将慕容复扶起,仰面发出尖细古怪的大笑,如此便即承认了自己就是慕容兴。
群豪震惊之后,哄的沸腾起来,独石语嫣流着泪,喃喃自语:「你们一起来骗我,我不信!我不信!」
捂面跑走。
段誉失声叫出:「石姑娘?」
再不顾其他,毫不犹豫追赶过去。
此时,石清已知自己半生努力,功败垂成,不仅作不成武林盟主,亦已不容于中原豪雄,笑声如钢丝直刺天空,听来无比疯狂,又无比凄凉。
慕容复眼露惊惧,连连退步。众人也都收声惊悚。
乔峰大叫:「奸贼,你胆敢笑什么?」
一掌击向石清,重伤之中,掌风未及石清,势已转衰。石清笑声未停,伸掌一转,引乔峰之力,加上自身内力,忽向老和尚袭去,心知这个老和尚才是他今日真正的大敌,突然间如推到了一堵无形气墙,更似撞进了一张渔网之中。
老和尚依然恍如不知,全不理睬。
石清笑声顿止,眨眼间退后了好几丈,伸出食指,凭虚点了三点,他刚才用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运力之秘,这时又使出慕容家的「参合指」,前两指点向老和尚,最后一指却是袭向阿朱。
阿朱对石清毫未提防,她揭发出了一个天大秘密,心里并不得意,反而有些难过,她的出身正是姑苏慕容,虽从未见过慕容兴,但论理说,慕容兴实是她的主人,因此正向石清微微躬身,以示谦敬之意。
而虚竹一直睁大眼睛盯着石清,哪敢相信这个自小就无比敬畏的师父,居然是另外一个人,当初他在曼陀山庄之时,就已听闻过慕容兴之名,由此想到慕容夫人—那个被他称之为狐狸精的叶丽丝,心内的惊骇,并不亚于石语嫣,见石清手指转向了阿朱,才如梦惊醒,当即挡在阿朱身前,叫声:「啊哟!」
胸口似被火烧,迷迷糊糊间,只听老和尚道:「慕容施主,苦海迷航,还不上岸?」
虚竹慢慢睁开双眼,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布帐顶,跟着发觉自己睡在床上被窝之中,他只记得自己是遭了暗算,怎么会睡在一张床上,用力思索,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便欲坐起,微一转动,胸口一阵剧痛,「啊」的叫出来。
外屋的二奴叫道:「主人醒了!」
急步进来,后面跟着阿朱,阿朱与虚竹的目光一触,止步红了脸,眼中却是欣喜笑意。
虚竹欢叫:「阿朱!」
眼光不由移到她隆起的小腹上,但觉孕了孩子的阿朱非但没有稍减俏丽,更多了几分慵懒可亲的温婉。
而阿朱嘴角一撇,眼圈红了,似恼羞成怒,扭身便走。
虚竹一急之下,连连咳嗽,说不出话来。二奴一个给他抚胸,一个给他捶背,慌得不知怎么才好,阿朱又回转来,却是端来一碗鸡汤递给琴奴。琴奴喂了虚竹一口,手生胆怯,烫得虚竹直吸凉气。阿朱不动声色地从琴奴手里接过碗,坐到虚竹面前,伸匙嘴边,试了试匙羹中的鸡汤已不太烫,这才伸到虚竹口边。虚竹喝了几口,觉得舒服多了,抬眼笑眯眯瞧着阿朱。
阿朱放下碗,嗔道:「真是一个色公子!」
虚竹登时心情大畅,但觉这一句亲切无比,笑着问起自己如何到了这里。
阿朱说来,当时石清一击不中,没有恋战,含恨带着慕容复离去。山上一众便做鸟兽散。官兵虚张声势喊了几喊,任由众豪冲下山,却有一队官兵冲上山向虚竹直奔过来。二奴抬着虚竹,没了主意,阿朱便领她们逃到了山中这间空屋。
虚竹听到这里,心里知道,那队官兵必是得了梁从政的命令来保护他,阿朱不知吉凶,自是带他逃离,当即心中一热,暗道:「这妮子对我还是很好。」
又问:「乔大哥呢?」
阿朱道:「乔大哥受伤很重,由那十八个手下保护着,回辽国了,说是再也不会踏入中原半步。」
虚竹听了顿生疑惑:「乔峰不会来了?那阿朱怎未跟着离去,她刚才显出了委屈之色,难道是二人闹了别扭?」
想到这里,喜不自禁,咧嘴傻笑。
阿朱稍一寻思,便猜知虚竹所想,扭过头去满脸通红,又瞪一眼道:「每次都是要死了,还念念不忘乱叫人家!」
虚竹眼睛一亮,握住阿朱的手,笑道:「我昏迷中唤着你了,是不是?」
阿朱脸上又是一红,轻轻抽出手,似嗔似笑,问道:「哪个是双儿?」
虚竹一怔,惊道:「我念着双儿了?」
阿朱没有应声,转目瞧了瞧二奴。
虚竹知阿朱误会了二奴便是双儿,一时无从解释,再去拉她手,不想牵动了伤处,捂胸忍痛,这才觉知自己确实十分挂念双儿,不知双儿和杨三少奶奶现下在何处?
阿朱皱眉道:「你这伤一时好不了,我知道北冥神功的疗伤法,但需要一处清净之地,疗伤时不得受人打扰,不然反而更是凶险。」
虚竹止住咳嗽道:「我知道山脚有处地方,极为隐蔽。」
过了一会儿,天色暗了,二奴架起虚竹,四人来到山下那间茶栈草屋,经过一番动乱,到处都空空荡荡。
四人进入暗室,阿朱扶着虚竹坐下,自己盘膝坐在他的左侧,将北冥神功中的「疗伤篇」背了一遍,讲的是若为高手以气功击伤,如何以气功调理真元。
虚竹听了一遍,便已记住大部,尽管不甚了了,但知若是开始疗伤,便不可中途废止,否则不仅伤重难治,还要危及性命。当下阿朱伸出右掌,与虚竹左掌相抵,各自运气用功,依法练了起来。
二奴从外拿来一个西瓜,阿朱与虚竹分食,两人手掌却不分开,从阿朱掌心传过来的热气缓缓散入虚竹周身百骸,不知不觉过了一夜,不但虚竹胸口的闷塞舒畅了许多,连阿朱也大感神清气爽。
此时,一缕晨光从天窗射了进来,照得阿朱白中泛红的脸,美若朝霞,一双小臂露在衣袖之外,皓腕如玉。虚竹与之近在咫尺,越瞧越心荡。
阿朱见虚竹忽然面红耳赤,慌张问道:「公子,你怎么啦?」
虚竹此时气息紊乱,脑中也迷糊起来,喘着粗气,不由道:「没什么,只是想抱抱你,亲亲你。」
阿朱脸上一红,可无法收掌,也无处去躲,只好羞涩不语,却更增风致。
虚竹顷刻间情难自制,但觉阿朱的手掌温软无比,情欲催动内力紊乱,胸口开始发涨发痛,哼哼着:「好阿朱,你别生气,啊啊,我真的好难受!」
阿朱见状,知道大事不妙,慌道:「我不生气,但疗伤就要成了,千万不可动了邪念,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虚竹嗯嗯点头,脸皮却瞬间涨得血红。
「公子,你回蝴蝶谷找过我,是不是?」
阿朱急中生智,突然问了一句,只想叫虚竹不要再胡思乱想。
虚竹点点头。
阿朱急忙接着说下去,当日虚竹离开蝴蝶谷不久,丁春秋闯入谷来,将阿朱和苏星河掳走,小蝶向爹爹撒娇耍泼,护着阿朱和苏星河,丁春秋无奈何,且见爱女腿伤未愈,只好不敢为难二人。一日,小蝶与李梦如相斗,突然出现怪异的白发女子。
虚竹听到这里,气息已平,笑道:「好阿朱,你不知,那时我也在。」
便将那日之事说了,再道:「我好生后悔,当时没能及时认出你来。」
阿朱开怀笑道:「是啊,我也想不到,即便想到你易了容,也绝不会想到你居然扮得比平日更丑,我带乔大哥去救出了苏前辈,但小蝶又中了毒针,我只得再去……」
说到这里,阿朱忽然十分羞涩,又红了脸,低首不语。
虚竹等了片刻,奇怪道:「李梦如那么凶狠,你如何夺的解药?」
阿朱不答,脸上羞红未褪,又罩上了一层薄晕。
虚竹察觉到阿朱的气息突然变得纷乱,吃惊唤道:「阿朱!」
阿朱急忙镇慑心神,伸直手臂,支吾道:「再有一时半刻,就该好了,咱们不要说话,用心运功。」
虚竹更加奇怪,专心运功后,手掌中隐隐感觉到阿朱内息中潜在的胎动,心道:「不管如何,只要是俏阿朱的,我一概全收,以后不许她离身半步,即大功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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