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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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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暗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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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悝不过是个小镇捕头,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聂阳满心不解,眼见刘悝身上并没什么要命的伤痕,便压下当即出手的冲动,静静窥探。

  “说真的,我们,都差不多,走了。你,不说话,只会,死得很慢。何苦,又是。”那艳装女子口齿并不伶俐,甚至称得上怪异,好似并非中土人士。

  联想到此前鬼煞出手的那两个蒙面杀手所持的长刀,形似唐刀而刃阔身长,显然源自东瀛。

  这还是聂阳第一次见到中原以外的女子,看她一双赤脚不着罗袜,踏在一双厚齿木屐上,实在不像是身负武功的模样,那一身好似吴服的行头也极为不便行动,真动起手来,跨步迈腿都颇为受限。

  莫非还有好手埋伏在附近?聂阳微微皱眉,无论如何也不敢贸然相信山上只剩下两个没有武功的女人看着一个俘虏,他扭身轻轻拍了拍云盼晴肩侧,比了个手势,叫她绕去后面看看。

  云盼情点了点头,贴着墙根灵猫般闪身绕去。

  屋内,刘悝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带血唾沫,哑声道:“我说了,我要来把你们这般目无王法的恶徒擒拿归案,只恨一时大意,着了你们的道儿。要杀要剐,别废话了。”

  擒拿归案?聂阳一怔,也不知他这位表兄这话是敷衍搪塞还是发自本心,想到当日刘悝怒斥赵阳的情景,这偷闯鬼山的事情,倒真像他的所为。

  这些江湖人士一天不离开,顺峰镇一日不得安宁,而让这些人离开最直接的法子,就是解决掉这桩税银大案。

  真不知这小镇上的一个捕头,从何而来的信心,想自己来办这导致鹰横天都命丧黄泉的大案。

  果然屋内的那女人也不相信,冷笑一声,刀鞘又是重重一击,顶在刘悝胃口,生硬道:“玩玩,才留着你,杀你,以为不敢么我?”

  看这一下,还真是没什么武功的迹象,聂阳无声无息的扣了一块石头在手,跟着才想起自己的内功并不能运转如意,只好又讪讪放下,将身形舒展,随时准备破窗出手。

  “要杀就杀!”刘悝怒喝道,“大丈夫终有一死!我只恨,最后竟死在你这种被人丢弃的无耻婊子手上!”

  内室屋门吱嘎打开,花可衣从里面懒洋洋的踱了出来,面色嫣红衣襟蓬松,也不知在里面做了些什么勾当,她水汪汪的眼睛一勾,扭动腰肢走到刘悝身边,一声温软柔腻的轻笑,按下了那扶桑女子抬起的腰刀,道:“官差小哥,你一直口口声声说要把我们擒拿归案,可不知道我们两个被人遗弃的弱女子,犯了什么王法呢?”

  刘悝冷哼一声,圆圆的脸上满是不屑,“这山上墓园周遭数里,都是聂家的田产。我就算不追究你们与六百万两税银大案的干系,你们私占他人房屋,还想抵赖不成?”

  花可衣咯咯娇笑一阵,抚着刘悝结实胸膛,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道:“官差小哥,你上来时候不也见了,我们两个女人家,明明是被那几个恶徒抓到山上,天天过的生不如死,就算私闯了聂家的地头,也是他们几个犯下的罪案,与民女何干?再说……”她眼珠溜溜一转,叹了口气,道,“你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们几个杀了,官差小哥,你倒是说说看,私占他人房屋,是不是就该死罪啊?我不懂王法,还请小哥指点一二。”

  刘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沉默半晌,才勉强道:“他们几个布下陷阱袭击官差,死有余辜。我出手过重,时候自然会直接向州丞请罪。到时不论充军还是流放,我都认了。”

  “哪儿能,官差小哥这么尽忠职守,我要是青天大老爷,最多就舍得杖责三十,还不能打坏了小哥的屁股。”花可衣吃吃笑着在他臀后拧了一把,问道,“小哥你上来抓人,可人都被你杀了,算上里屋那个,也不过三个马前小卒,该怎么办呢?”

  刘悝眯起双目,道:“绑缚官差不是什么重罪,我替你们瞒下便是。要是你们肯随我下山,把这山上的情形一五一十解释清楚,将功抵过,我保你们绝不会有牢狱之灾。”

  旁边那东瀛女子不耐道:“花桑,和他废话做甚,杀吧。”

  花可衣抬手夺下腰刀,将抽了一半的刀身插回刀鞘,笑道:“你真相信他孤身一人闯上山来就是为了破案?我才不信这世上有这样的傻子。他武功虽然不错,可也没到可以不把你们鬼煞放在眼里的地步,我一定得问出来,他到底还有多少后援。”

  那女子气鼓鼓的一扭身坐在木床上,不再言语。

  花可衣巧笑倩兮的望着刘悝,柔声道:“我也不勉强你说,小哥你一看就是硬气的人,姐姐我一看到硬气的人,就美得浑身发软,官差小哥,你看见姐姐,是不是心里头更硬气了?”

  听她声音变得低柔妩媚,还搀上了悦耳诱人的短促娇喘,聂阳大惑不解,刘悝也是怒气略消,面上一片迷茫。

  哪知道她酥红玉手向下一抄,竟直接扯开了刘悝裤裆边的那条破口,五指一拢,将里面那条肉虫揪了出来,她顺势往刘悝身上一靠,丰软酥胸结结实实压了过去,随着她纤长手指娴熟蠕动,那腴美乳峰也在他胸前上下磨蹭,“官差小哥,你怎么该硬气的地方,还这么软趴趴的呢?”

  刘悝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纵使遍体鳞伤,被她柔滑玉指这么一番玩弄,那根阳物还是颤巍巍涨了起来,急得他满脸通红,怒道:“你……你这淫妇,好不要脸!”

  口中虽叫骂不休,胯下的小兄弟却还是不受控制昂起了头,花可衣一看阳根已经完全就位,一声轻笑,从腕上解下一根红绳,垂手一缠,结结实实的捆在了根部。

  这一勒,勒的那肉菇涨的发紫,棒身周遭的血脉暴凸而起,几欲破开。

  花可衣满意一笑,返身坐到桌边,手托面颊望着他道:“官差小哥,你猜猜看,是你的嘴巴挺得久,还是你的鸡巴挺得久呢?”明明是粗俗不堪的词,到她嘴里却偏偏颇为好听也无比寻常。

  习武之人怎会不知,血行不畅的后果,便是僵死腐烂,用这种法子变成太监,再怎么胆大的男人,也会心惊胆战。

  刘悝脸色有些发白,强压下心中怒气,苦笑道:“亏我还以为你要用美人计,正打算半推半就等尝了甜头就招,你却来了这么一出。”

  花可衣屈起手指,垂眼瞥向自己指甲,懒懒道:“你再说得慢些,你这辈子,就没中美人计的本钱了。”

  聂阳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表哥就此绝后,而且看着问话的趋势,应该听不到花可衣说走嘴什么,还不如擒下他们反过来审问一番。

  既已决定,他毫不迟疑扬手便是一推,掌力劈空砸向不远处的门框外侧。

  那咔嚓一声响起同时,他纵身破窗而入,双足在窗台一蹬,放过花可衣直取那吴服女子。

  果然如他所料,那女子并非全无武功,只是与内功武学大相径庭,更近似于纯粹的外家功法。他双掌才一欺近,那女子已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反手毒蛇般刺出。

  刀刃碧绿透蓝,绝不适合空手去夺,聂阳掌缘凌空一侧,险险错开刀锋,斜斩那女子手腕。

  花可衣内功尽丧,却并非动弹不得,她反应也算极快,破窗之声入耳,她便瞬间抬臀拧腰,抄起凳子劈面砸了过来。

  但聂阳虚劈门框那一掌并非毫无效果,两个女子出手之前,都忍不住往门口那边偏了偏头。

  高手相争,这一霎便已足够。更何况这两个女人都已算不上一流高手。

  凳子根本没有沾到聂阳的衣角,而是擦过他身边,正砸在刘悝腋下。

  凳子还未落地,一切就已结束。

  聂阳没法点穴,但制服对手的方法有很多,他一掌切伤吴服女子腕脉,短刀撒手落下,紧接着右掌横斩花可衣脖颈,左掌顺势不停,直接掐住了那女子柔嫩喉头,紧紧捏住。

  花可衣闷哼一声软软晕倒,吴服女子却颇为硬气,不顾脖颈要害仍在聂阳手中,飞身屈膝顶向他胯下。

  即便是数月之前的聂阳,这种攻击也绝无可能奏效,他掌心内劲一吐,玄寒真气已化作幽冥掌力透入喉头,那女子闷哼一声,一丝血线从唇角垂下,顶至半空的膝盖软软垂了回去。

  他随手把那女子丢到一边,任她软瘫在地,返身走到刘悝身前,抬手一抹,撤掉了脸上伪装。

  刘悝面上的戒备顿时一松,长出了口气道:“竟然是你,大表弟。”

  聂阳皱了皱眉,拔剑出鞘,剑尖一抖,寒光闪过胯下,那根勒着刘悝命根的红绳顿时断开,剑光连闪,跟着斩断刘悝手脚束缚,他这才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刘悝手忙脚乱的把衣裤整理妥当,却没回答,反问道:“大表弟,我听说你不是已经走火入魔了么?这么快就没事了?”他突然想到什么,抬手一指内室,道,“里面还有一个好手!”

  话音刚落,那扇门吱呀一声打开,刘悝所说的那个好手出现在两人面前。

  只不过,是以一个像虾子一样蜷成一团的古怪姿势,趴在地上滚了进来。

  云盼情愤愤走了进来,撩起衣摆死命擦着手上戴的金丝手套,怒道:“什么好手,就是个不知所谓的下流疯子。”

  千头万绪都要问起,聂阳在心底计较了一下先后,拔剑架在滚进来的那男人脖子上,抬头看向刘悝,道:“我的事说来话长,总之现在行动暂且无碍。刘兄,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刘悝叹了口气,一脚踢出把地上的男人踢晕,跟着在花可衣和那吴服女子身上如法炮制,之后才道:“其实我也没有隐瞒什么,对他们说的也是实话,我的确是上来查案的。如果走运,最好能抓几个舌头下去,好好问问。”

  他面色微变,走到窗边向外看了一眼,有些神不守舍道:“此刻我也不知道还有谁可信。大表弟,一夜之间你家流言四起,说的可几乎都是坏话,我想,你跟他们应该不是一头的吧?”

  聂阳听出他口气中的犹疑不定,与云盼情交换了一个眼色,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他们’是指谁。如果是仇隋那一伙,那么,我与他们不共戴天。”

  刘悝沉默片刻,缓缓走到聂阳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小声道:“关于表妹的事,我心里也很难过。我不知道你和天风剑派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我也不清楚我怀疑的那些人是不是和你说的仇隋有关。既然咱们都在这山上,”他又叹了口气,道,“可以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他指了指地上晕过去的那个男人,道,“游仙峰不知道让多少高手尸骨无存,按常理,像这样的家伙,起码也得有大几十人,对么?”

  聂阳还不知道这男人功夫如何,只有看向云盼情,云盼情略一思索,点了点头道:“不过要是还有真正的高手,就可以节省许多人数。就算鬼煞擅长的是毒和暗器,没有顶级高手坐镇,这山上还是极难守住。”

  刘悝道:“那你们上来的时候,见到什么真正的高手了么?”

  聂阳摇了摇头,云盼情也满面疑惑的晃了晃脑袋。

  刘悝道:“这里的确应该藏满了鬼煞的高手,可你们上来的时候没看到,我上来的时候,也只是碰到了几个和这家伙一样的鬼祟杀手。要不是我被那个女人骗了一时大意,山上剩下的这几个杂碎,我自己就能全部解决,说不定,还能带下去活口问话。”

  他略一停顿,肃容道:“那,本该在这里的人呢?”

  聂阳上来前完全没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只得道:“我们也不清楚。如果知道是这样的情形,我们根本不必上来。另外,你在怀疑些什么人?”

  刘悝面现踌躇,显然觉得无凭无据有些话不能乱说。

  聂阳又道:“游仙峰上已经是这么一副怪状,有什么怀疑说出来,多少能帮些忙。”

  刘悝垂下视线,望着地上昏迷的三人,道:“山下包围埋伏的那些人里,我怀疑有内鬼,而且,不止一个。”

  聂阳略略一怔,道:“程统领不是也知道么,不然他又何必小心翼翼的提防这些武林高手。”

  哪知道刘悝摇了摇头,道:“那些人鱼龙混杂,一个个藐视王法,我本就信不过。我说的是,程大人带来的那些内府高手。”

  二人这才面色微变,云盼情忍不住问道:“这判断,你有几成把握?”

  刘悝环视一圈,沉声道:“我原本只有三成把握,因为在往水源里投毒的那次,有两人的神情让我隐约觉得不对,之后特别留意了两天,发现他们的形迹的确十分可疑。我不敢贸然向程大人报告,后来偷听他们说话,只听清了山上两个字,我就想上山来看看。哪知道……”他颇为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皱眉道,“路上的陷阱机关多了许多,埋伏的人却只剩下零星几个,诺大的墓园,只剩下六个人看守。”

  聂阳惊觉道:“你是说,山上的鬼煞,已经偷偷摸摸撤走了?接应的,就是程统领的部下?”

  刘悝点了点头,咬牙道:“我猜,这行动绝不是从水源被下毒才开始,而是从围山的那天起,就已经在逐步进行。”

  云盼情失声道:“那山下那些人,岂不是在白费功夫?”

  刘悝目光闪动,缓缓道:“绝不是。他们真正打算的,恐怕就是如今的情形。程大人对这些江湖高手全无信赖,只怕也是内鬼刻意引导所致。此前游仙峰被引上去死掉的官差衙役,连同那些江湖人,多半也只是为了让侯府这批人手不敢强攻。”

  “这是为何?”聂阳不解道,“他们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把所有目标都引到这座山上么?莫非还有什么时机并未成熟?”

  刘悝苦笑道:“我原本想不出,可你刚才说到仇隋,我倒是隐约有了点头绪。”他望着聂阳,犹豫道,“这次聂家的变故太过突然,若说没人在背后操纵,我绝对不信。而这变故之后,一切都开始加快,所以……”

  聂阳皱眉道:“你是说,是为了我?”

  刘悝点头道:“我只是这么猜测,毕竟,一直刻意延缓行动进度的那只黑手,恰恰就在聂家丑闻遍传天下之后突然撒开,甚至开始推动,我不信这是巧合。”

  心里又平白多了一团乱麻,聂阳微微摇头,问道:“他就不怕来的不是程统领这种稳健将领,而是激进……”他骤然想起鹰横天的死状,这才想到,若是鹰横天在此,只怕早已率人杀上山来,难道……

  刘悝从怀中摸出一锭元宝,摇头道:“就算来的是猛张飞,先不说鬼煞在的时候这里有多么难攻,就算是攻下来,也只是被人白白摆弄一道。”他话音未落,三指运力一捏,手中那元宝啪啦一声碎裂开来,竟是泥土中裹了一块黑沉沉的铅疙瘩,“事情紧急,我也顾不得辱没先人,这墓园里差不多被我刨了一遍,那些带着官印的税银,就被埋在聂家的这些祖坟里头,只不过,十锭元宝里,你都找不出一锭真的。”

  聂阳口中一阵苦涩,仇隋龙十九这二人,果然早已留好了后路,即便这次失败,税银也只是追回了做饵的那些,只要天道想,随时都可以在另一处秘密所在重新流出线索,想要引来的人,只怕依旧会趋之若鹜。

  “等等……”聂阳心中骤然一颤,喃喃道,“他们如此计划,显然是做好了一次不成卷土重来的准备。可……可这些江湖高手又不是傻子,即便还有人上当,也不会是同一批。可见……可见被引来的江湖高手,根本不是天道的目标,田爷也绝对不是。”

  云盼情和刘悝心思都转的极快,转眼就一起明白过来,刘悝面色霎时变得惨白,颤声道:“侯爷府的人。他们……他们是要杀侯府来的高手!”

  杀侯府……顾不可留下的血字顿时闪过眼前,总算变得清晰无比,聂阳紧握拳头,道:“不行,咱们得下山报讯。先让程统领知道,绝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

  云盼情看他们这就要出门,连忙道:“这三人怎么办?”

  刘悝抬手扯下墙上之前栓他的绳子,给他们俩一人丢了一根,“捆上,先丢在这儿。这会儿顾不上他们。”

  一出屋门,刘悝看他们往山前迈步,连忙叫住他们道:“别走那边,咱们去后山,断崖那边有些老藤,从那里滑下去。前面人多,咱们三个人容易暴露行踪。”

  不知道谁是内鬼的情况下,接近程定的确需要暂时保密。可后山断崖已是绝境,聂阳只得回身解释一番,说明了那边的情况。

  刘悝面色凝重,难得的不见一丝戏谑之色,咬牙道:“你们上来的事,知道的人这么少,竟然还走了口风。看来咱们的确一刻也耽搁不得。”

  “没错,对手知道有人上山,若是担心计划泄露,此时最有可能的,就是向程统领下手,好让仇隋暂时接过指挥权。”聂阳匆匆说道,与云盼晴一前一后把受伤的刘悝护在中间,“咱们耽搁不起了。”

  刘悝紧握腰刀,道:“程大人负责昼间调度,换岗之后,会在不远处就近休息。那都是用来埋伏的隐秘地点,也不会燃起灯火,就算对方想动手,也没有那么容易。”

  聂阳并不回头,只是小心的一边维持着步履速度,一边道:“若是内鬼知道程统领的藏身之处呢?”

  刘悝皱眉道:“程大人这次已经足够小心,每个供休息的埋伏地点都只对上层单线保密,若是程大人出了什么差池,要么是对方武功高强到侯府一众高手也拦他不住,要么是程大人的心腹中就有内鬼。不过要真是那样,程大人早就已经死了。”

  “你不就知道他的藏身之处。”云盼情在他身后不解道。

  刘悝点头道:“这镇上对游仙峰周遭地形最熟的就是我,程大人认为最可靠的也是我,镇上所有捕快的讯息,都由我一人向他汇报。若非如此,我也没那么容易自己偷偷摸上山来。”

  说话间已经走出墓园来到坡道,聂阳不忍去看自家祖坟被刨的一片狼藉,头也不回问道:“刘兄,咱们只能从山前下去,你有没有什么能避过别人耳目的路线?”

  刘悝嗯了一声,但语气颇不情愿,“我原本不想再走那条路,可惜……唉。”

  一直到山脚之前,聂阳都没明白刘悝为何唉声叹气。直到刘悝让他们等在原地,自己握着腰刀窜入林中,片刻后,冒出头来,向他们招了招手,他们跟着进去,看到地上倒着三个皂服官差,掩饰身形的草披掀在一旁,这才明白刘悝心里是对自己的公门兄弟过意不去。

  而且,这三人一旦醒来,就是事情暴露之时,聂阳他们也的确没有多少时间磨蹭。

  刘悝在前引路,倒真是闭着眼也不会走错,轻轻松松便躲过了数道交叉哨卡,和三拨巡防高手。

  不过毕竟夜岗山前是由仇隋亲自负责,他们三个也都格外小心,走走停停,等到穿过封锁线后,已是晨曦之前最为黑暗之刻,月色将息,枝繁叶茂,林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聂阳和云盼情紧紧跟着刘悝,仍数度险些失了方向,幸亏云盼情练出的夜眼此刻极为好用,绵软小手牵着聂阳大掌,一步也不敢踏错。

  侯府的那些高手若是藏身在这种地方,的确极难从中直接找到程定,而要将这些人无声无息的一并杀死,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聂阳总算稍微放下心来,靠着过人耳力仔细分辨,果然已经能隐约听到轻微绵长的呼吸之声。

  林中自然也有暗哨,只不过程定既然授意刘悝直接上报讯息,自然会留出供他出入的通道。

  按刘悝的说法,这通道仅他一人知道,除他之外,就算是夜眼如枭,也休想察觉所有埋伏。

  而且此处的暗哨一日一变,位置错乱诡异,就连程定本人,也不可能标出所有位置。以聂阳的耳力,又在刘悝带领的唯一通途上,也仅能察觉附近有人醒着,具体位置则无从判断。

  这里理应万无一失,可不知为何,聂阳离目的地越近,心底就越觉得不安。

  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就在心头盘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还不等他仔细思索出来结果,刘悝已经停下了脚步,小心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用手掌挡住,轻轻吹燃。

  微弱的光线下,一个黑沉沉的帐篷矗立在面前,放眼望去,林间错落着许多一般模样的营帐轮廓,就算打着火炬,想要找到程定在哪里,也非得一个个撩开看看才行。

  刘悝把火折交给聂阳,让他小心掩住,莫要让光芒透远,转身从营帐门缝间伸进手去,掏出一根细绳,小心翼翼的系在门外的一个小巧铜环上,轻轻扯了扯确认纹丝不动,这才撩开帐门,接过火折躬身钻了进去。

  里面不过能容三人横躺,空间并不大,云盼情低声道:“聂大哥,你进去,我能看到东西,让我守在外面。”

  聂阳点了点头,正要钻入,就听刘悝在里面几位短促的倒抽了一口凉气,跟着他返身钻了出来,面色铁青,连手上的火折也忘了掩住,双目之中满是惊骇。

  聂阳心头一沉,低声问道:“怎么了?程统领他……莫非?”

  刘悝的手掌都有些微微颤抖,他将火折递给聂阳,极为用力,才克制住不让声音变得太大,“你……你进去记得屏住气息,里面的味道,像是有毒。”

  聂阳本想全钻进去,结果却被云盼情从后面扯住,只让他探进了半个身子,举起火折一望,倒真是看得清清楚楚。

  程定端端正正的躺在中央,面上一片漆黑,口鼻之中尽是污血,一个小小圆筒落在他的身边,帐篷内充满了淡淡的檀香味。

  聂阳仔细往对面看了一眼,才发现帐篷后破了一个三尺长的口子,像是被什么锐器斩开,似乎是为了散去毒气,好不伤及他人。

  “混帐,被那内鬼抢先了一步。”聂阳咬牙暗骂,却怎么也想不出对手究竟是如何找到程定所在,并躲开了帐篷口的机关。

  毒气既然已散,他也不急着出去,将火折吹得亮些,仔细打量着周遭,这一看,才发现帐边有一线浅痕,尽头的油布,似乎被谁动过。

  莫非这圆筒竟是从地下直接塞进来的?可不打开帐篷,要如何知道里面是谁?还是说……其他帐篷的人都已经遭了毒手?

  不对,聂阳盯着那圆筒,这做工极为精细,可不是什么粗制滥造的玩意,若要他猜,多半是龙十九的杰作,想必不会有很多存世。

  “难道程大人的心腹中也有内鬼?”刘悝的声音依旧微微颤抖,显然他猜测的事正在极大地动摇他的信心。

  若是一个组织在次高层级都已被人渗透,那在指挥者殒命之后,其余人的命运显然不会有半点乐观。

  聂阳面色凝重的退了出来,犹疑道:“那……倒也未必。”

  云盼情觉得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还没开口询问,就听到一声尖利的破风锐响。

  三人齐齐四散躲开,就见那飞来的暗器精准无比的打中了刘悝系在帐门外的那条细绳,细绳断裂,铜环摇晃,一阵清脆铃声响亮无比的传了出去。

  “糟!”刘悝面色大变,飞身纵了出去,顺势在聂阳肩上拽了一把,急道,“快走!不然百口莫辩!”

  聂阳本想逆着暗器来势追去,但一听周遭已传来众人起身之声,一旦解释不清当真就是一场血战,只得拉住云盼情的手跟着刘悝一起窜出。

  虽有明玉功的浑厚真气做底,但真到轻功身法比拼速度的时候,聂阳还是比不上云盼情步履敏捷,没出十丈,就已变成被她拉着扯向前方。

  后方林中转眼就已经火光闪动照亮大片,伴着几声呼喝,数十道身影四散追出。

  只不过聂阳他们三人脚下本就更快,又因为刘悝见机迅捷先行一步,趁着天色未明,几个起落便把追兵远远甩在了后面。

  虽说逃离了危机,可程定之死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再无转圜余地,最晚到了正午交接之时,仇隋便能夺回大半主导在手,到时不论他想做什么,都可以恣意妄为。

  此刻,至少仇隋的其中一个目的已经清楚地被聂阳了解,那就是设法除掉这次几乎倾巢出动的侯府高手。如果镇上集结的这些江湖高手全是天道中人的话,程定已死,正是决一死战的良机。

  可按如意楼估算,仇隋集合的高手绝没有这个数目,至多不过占到人数三成,即便加上天风剑派所有弟子,也不及四成,就算程定殒命,不靠些别的手段,拼杀起来,胜负还是未知之数。

  刘悝一边引路,带着二人往刘府迂回,一边低声提醒道:“你别忘了,还有那些偷偷从山上溜下来的鬼煞。加上这些专业刺客,侯爷手下这批精兵猛将,只怕是有来无回。”

  “莫非玉总管早看出天道这次的目标是北严侯府麾下众人,才索性袖手旁观?”聂阳喃喃自语,心底颇受冲击,诚然,玉若嫣并非狼魂直系,曾为官府中人更不会有江湖内外界限分明互不干扰的想法,以她此刻南三堂总管的身份,观望天道高手与侯府精英鏖战无疑是最佳选择,如意楼没有多少高手聚集过来,想必南宫楼主也是默许了的。

  若不是有他聂阳牵涉其中,只怕如意楼只会围在外围不会有任何多余动作。

  云盼情与他想法近似,神情略显黯然,但还是强打精神微笑着握住他手掌,柔声道:“聂大哥,这其中还有很多事咱们并不知情,先不要急着下结论。好么?”

  离家近了,刘悝的神情也轻松了少许,笑道:“咱们一整夜都没得休息,我这更是弄得一身血糊糊的,还是先空空脑子,到我家里,你们休息休息,我好好包扎包扎,顺便,我家也有个人想见你,大表弟。”

  聂阳正在苦思冥想,骤然中断,不免怔了一怔,反倒是云盼情先问出来:“谁?”

  刘悝的笑容难得的盈满了温柔的暖意,他故意叹了口气,道:“还能有谁,不就是我那一回家就听说聂家家丑远扬急得寝食难安的娘亲。”

  这说的,自然就是刘家三奶奶,聂琴。

  刘家老太爷四代单传,每一辈妻妾成群,却偏偏都只能剩下一个儿子,到了刘老太爷这代,家里五房小妾一位正室,仍是夭折了两女一男后,才由侧室聂琴那争气的肚皮生下了唯一的男丁。

  母凭子贵,刘夫人积郁成疾撒手人寰之后,刘家上下人尽皆知,外当家的仍是刘老太爷,内当家的,却已是这位三奶奶聂琴。

  全家大半都已搬至附近的郡城别院,只有三奶奶舍不得儿子在这边受苦,身子不适仍匆匆赶了回来。

  哪知道还没进家,聂家的那些秘闻便已传进她耳中,街知巷闻。

  于是回家换洗皂衣的刘悝,又被娘亲委派了额外任务,带聂阳来见她。

  幸好今日巧遇在一起,否则刘悝就算从游仙峰上逃下来,也不知道该从哪儿找起。

  聂阳心中一片黯然,他亲人本就不多,知道月儿死讯之后,身边血脉相近的亲属,便已一个不剩,这位堂姑,反倒显得格外亲近。只不过上次两人见面的时候,聂阳身上的裤子,还敞着裤裆。

  心想有些事情可能聂琴知道,一进刘家后门,聂阳便要刘悝引见,也不管天色刚亮人都未起,刘悝只好苦笑道:“大表弟,我知道你也心急,我那娘亲也很心急,可……你总得让我换件没这么多破洞的衣服吧?”

  云盼情心知要见聂家长辈,此刻身份不同,自然不可能还有置身事外的心态,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夜行黑衣,布靴上满是泥土,忙扯住聂阳衣角,不安道:“聂大哥,咱们……咱们也好歹换一身衣服吧。”

  一回头望见她紧张到有些发僵的微红面庞,聂阳登时明白了她的心思,只好压下心里的急切,点了点头,道:“刘兄,那麻烦你找两套合适的衣服。别叫我们这副样子吓到了姑姑。”

  刘悝一边将他们带往客房,一边苦笑道:“我要是不包扎好伤口,让她看见几处,恐怕房顶都会被掀了。你们等我,我去去就来。”

  毕竟是府内实际意义上的男主人,刘悝很快就弄来了两套干净衣服,聂阳身形与他相若,拿的就是他难得一穿的朴素私服,云盼情身量娇小,刘家女眷找不到合身衣物,只有从丫鬟那边临时借了一套,挽起一小段裤管,勉强倒也能穿。

  他们两人匆匆收拾一番,看起来总算整洁爽利许多,刘悝包扎的也颇快,换了一身备用差服,除了脸色略有些苍白,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临去前,云盼情左思右想,还是把佩剑留在了房中,金丝手套也摘了下来,颇为忐忑的又对着镜子整了整发鬓,才跟了上去。

  刘悝回家,又通知说带来了聂阳,聂琴哪里还睡得住,等他们三人进门的时候,这个四十余岁的妇人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太师椅上,刘悝上前附耳说了两句,她那和聂清漪颇有几分相似的眼睛里登时便涌起了水光。

  聂阳他们过去坐在聂琴身边凳子上,她擦着眼泪哀叹了几句老天无眼红颜薄命,这次回来竟没缘分见上月儿一眼,刘悝唯恐勾到聂阳伤处,连忙用几句闲话带开。

  “阿阳,这是你的媳妇么?”似乎是也发觉了话头惹得聂阳伤心,聂琴抹着眼角,转脸看着云盼情,小声问道。

  云盼情脸上一红,登时有些不知所措,求救一样的扯了扯聂阳衣角。要说起来,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将来也免不了进他聂家偏房,只不过即便是侧门入轿,纳妾也总要有个婚礼,此时她这情形放在江湖上可以算是不拘小节,最多惹来一些闲话,要说给聂琴听,伤风败俗倒是小事,少不得要给这长辈留下个品行不端的印象。

  她兀自着急,手上一暖,却是被聂阳握在掌中牵了起来。他毫不迟疑便道:“这是内子,聂云氏。”

  聂琴当即破涕为笑,喜滋滋的从聂阳手中抢过云盼晴的手掌,道:“模样可真不错,就是身子有些单薄,看着年纪也轻了些。阿阳,咱们聂家人丁单薄,到你这辈,可要努力才行。你啊,别总是和你爹娘一样跑江湖打打杀杀的,看看你内人,穿的这么破落,像什么话。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就早点安顿下来吧,聂家的家业,等那群混账东西滚蛋了,我帮你好好整顿一下,保管够你一家子吃穿住用。唉,云丫头,外面那些传言都是胡扯,你别往心里去,早点给聂家生个胖娃娃,谁敢欺负你,你来找姑姑,姑姑给你出头。你今天就别走了,晚会儿我带你去转转布庄,做身像样的衣服,顺峰镇上,老聂家的人,怎么也不能如此寒酸……”

  眼见她絮絮叨叨就要转去家长里短,聂阳连忙打断道:“姑姑,你刚才说,外面那些传言都是胡扯?”

  聂琴扭脸看着他,道:“当然,街头巷尾那些贩夫走卒只会信口胡扯,别人难道比自小在你们家串来串去的我还清楚么?”

  聂阳手中登时出了一层细汗,他探过头去,认真问道:“姑姑,这些事对我极为重要,你一定要仔仔细细的讲给我听。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哪些假的,原本该是什么。”

  虽说此刻有月儿死讯激励,无论什么事实也不可能改变他的杀心,兄妹乱伦、窃用剑招的事早已传开,聂家的名望也绝无挽救可能,但他始终觉得,应该听到一个清楚明白的答案。

  聂琴显然也知道此刻聂阳最想知道的是什么,她挥了挥手,让刘愧起身离开,两个丫头也跟着走了出去,屋中只留下了她眼中的聂阳夫妇,这才开口道:“南姑娘要是活到今天,见到儿子讨了个这么俊俏的媳妇,一定开心的很。她原本,就是个很容易开心,也很容易伤心的女人。”

  她眼角的纹路变深了几分,道:“我不知道聂家当年下人的闺女在那里讲了什么,但她那痴呆老爹,总不会比我更清楚那时的事。聂老夫人身边最亲近的两人,可不是我那清漪妹妹,而是南姑娘和我。”

  聂阳双眼圆睁,不解道:“是……是您?”

  聂琴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命不好,爹娘都去的早,几乎可以算是寄养在你家。我知道,这些年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知道当年的事情的人,好像不知不觉越来越少。我那时候用的还是小名,你们家的人喊我,都叫二丫头。南姑娘有次还取笑我,说她有个亲人叫二石头,我不嫌他小,大可以凑成一对。唉……宅子里还有个丫鬟也叫二丫头,我出嫁后,她就进了婶婶的房,几年前,那个二丫头不知怎么,就掉进井里淹死了。”

  她说这话时,口气中有着淡淡的庆幸,显然这个不懂武功也没走过一天江湖的女人,却对发生了什么事心知肚明。

  “这一桩,他们倒是一点也没有传错。”聂琴沉默片刻,开口道,“你的确是我堂哥和南姑娘的亲生儿子,假作寄养的主意,还是我和婶婶一起商量出的。当时也没想别的,就是……就是不忍心看南姑娘的骨血托在别人家里。”她握紧云盼情的手掌,叹道,“阿阳,回头你带着妻子,跟我上游仙峰上,给你娘拜祭一下吧。”

  虽然有千头万绪想要仔细询问,但一番思潮涌动,聂阳最先问出口的,还是在心底不知盘旋过多少次的那句:“我娘,到底是怎样的人?”他对当日听到的话格外不甘,略一迟疑,还是补问道,“她真是因为我爹始乱终弃才被逼死的么?”

  似乎仍对外界的流言蜚语愤愤不平,聂琴抬手摸了摸聂阳头顶,略带怒气道:“你不要听外面那些人胡言乱语,我和南姑娘情同姐妹,你爹对她虽然谈不上有情有义,也绝没有始乱终弃的心思。事实上,为了把南姑娘收为侧室,你爹当初和几个族叔族伯闹了不止一场,最后还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

  说到此处,聂琴轻轻叹了口气,转而道:“想来还没人对你说,你娘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婶婶当年对我说过不少事,南姑娘对我也极少隐瞒什么,叔叔去的早,你家当年那些事情,只怕你爹和姑姑,都未必有我这么清楚。”聂琴视线低垂,回忆道,“你娘并不是他们嘴里说的丫鬟。真论起出身,只怕咱们家谁也及不上她。”

  聂阳早已隐约猜到自己母亲与仇隋多半是亲生姐弟,方才堂姑说到二石头,更印证了他的想法,可他却没想到,这其中还涉及了什么出身。

  “南姑娘姓嬴,外祖家系是前朝重臣一脉。她闺名望南,是她娘所起,因为一心想要再生一个男丁。可惜身子骨不好,废了近十年功夫将养,才勉强生下南姑娘的弟弟二石头,当晚便见了大红,香消玉殒。”

  “他们一家,都是入情极深近乎偏执的性子,她爹赢北周,就是为了她娘,才费尽心思钻研剑法,只为有朝一日能胜过四大世家,叫他们身败名裂。”四大世家昔年朝野更迭之时,皆是武林中支持本朝圣祖一脉,还得到了御赐金牌,会有此仇怨,也属必然,“她娘去世后,她爹心力交瘁,仍拼着最后一丝精气,想要再试试能否赢过南宫家,结果到了咱们家中,才与我叔叔试战一场,就因悲痛过度,油尽灯枯而死。”

  “南姑娘那时年纪尚小,一直觉得,是咱们聂家害的她寄人篱下,姐弟分离。为此还和婶婶起过几次冲突,直到一起生活久了,才渐渐消去了敌意。可之后……她却偷偷喜欢上了你爹。”聂琴说到此处,眼中浮现出鲜明的痛楚神情,略作停顿,才接着道,“她也是动情之后便不惜一切的性子,偷偷告诉我她喜欢你爹后没过多久,就将烟雨剑中的绝招,浮生若尘,默写出来,交给了你爹。”

  “那……我爹,他是什么想法?”一知道聂清远并非始乱终弃,聂阳心中莫名落下一块大石。

  “堂兄……他并不喜欢南姑娘。”聂琴缓缓道,“可他收下了剑招,心里总觉得理应回报你娘些什么。后来受伤回来,南姑娘对他悉心照料,两人也就……有了你。事后看来,这真是个可怕的错误。”

  “你爹为人有些优柔寡断,他认识堂嫂之后,稍作试探,就发现堂嫂性情激烈,并不愿意他纳妾,而且,堂兄曾问过要是家中曾有定下亲的女子,她会如何,堂嫂并没直接回答,只是说相信堂兄能处理好。否则,便一刀两断。”

  “你爹起初不愿接受,偷偷回家一趟,向长辈提出把南姑娘收为侧室的事,只可惜,就连一直颇为疼惜南姑娘的婶婶,也没有赞成。南姑娘最后一次找我谈心,有句话足足说了三四遍,她说:”原来我忘掉的那些,其实都去了他们的心里‘。“聂琴看着聂阳,眼里又浮现无法克制的水光,”你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么?“

  聂阳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她忘记了的,旁人却并不相信的,那样东西,叫做仇恨。

  “他们说的最后那段,倒是没有说错。”聂琴丰润的面庞染上一丝恐惧,低声道,“南姑娘知道你爹黯然离去之后,心如死灰,将自己关在房里也不知写下了一些什么东西,转天交给了常来找她玩的那个小孩,之后不久,便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大红嫁衣,悬梁自尽了……先发现的那个孩子,我猜,可能就是她自小被送到别人家的那个弟弟,赢二石头。”

  “您没见过那个孩子?”聂阳压下心头酸楚,追问道。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在聂琴眼中聂清远不算始乱终弃,可这件事换成旁人来看,怎么也谈不上有情有义。

  “没有,传闻他是现下天风剑派的掌门,威风得很,也好,这样……南姑娘在天有灵,也足以告慰了。”聂琴对南姑娘以外的事似乎并不怎么关心,只是道,“南姑娘去世那天,我恰好没有在家。”

  聂阳盯着她的眼睛,知道堂姑并没有说实话,她那天一定也在,而且,一定看到了那孩子做了什么,只是她不忍说,宁愿扯了这样一个谎。

  “外头的传言实在是乌七八糟,竟然还有人说你和亲生妹妹坐下了苟且之事。要不是我急着回家,在驿站里就要打破他的头。”聂琴也不愿多谈南姑娘的死,转而说起了另一条流言,“他们……他们明知道月儿已经不在了,死无对证无从辩驳,便泼了这么一盆脏水上来,简直可恨!”

  云盼情连忙握住聂阳手掌,柔声道:“姑姑,江湖人心险恶,这些闲言碎语,还是不要太放在心上的好。”

  她脆生生的一句姑姑叫的聂琴心花怒放,眼角的细纹都微微上扬,连声道:“就是就是,阿阳有这么乖巧听话的媳妇,月儿也肯定为你们高兴。那帮造谣生事的,今后必定不得好死,下拔舌地狱。”

  高兴?不管身边有了什么女子,月儿都绝不会有半点高兴的,聂阳满心苦涩,却无从开口,只有默默低下头,想着还有什么该问。

  他还没想出,云盼情已在旁问道:“姑姑,有件事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聂大哥的亲姑姑那时也在家里,她和……和娘的关系如何?”

  若是聂清漪和赢望南并没什么直接干系,那……当日她独自去找仇隋,就根本无法解释。

  聂琴略显踌躇,犹豫着望了聂阳一眼,道:“这两人起初关系还好,只是……清漪一直疑心南姑娘在伺机报仇,从未真正相信过她,后来有些事上,对她也处处刁难。南姑娘临去前那天晚上,清漪气势汹汹的来训斥了她一顿,我被赶出屋子,也不知道究竟说了什么。过后问起,南姑娘也只是默默垂泪,不肯告诉我。”

  聂琴分明被这回忆刺痛,不愿再多提及,摇了摇头,道:“当年的事,你们还有什么不明白,就再来问我,不要轻信外头的流言蜚语。我听悝儿说你们忙了一晚,先去休息吧,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这时辰,我该去佛堂诵经了。”

  云盼情立刻起身扶着聂琴站起,道:“姑姑,我送您过去。”

  “哎,”聂琴安慰的微笑起来,摸着云盼情的手背,瞥了一眼聂阳腰间的长剑,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低声道,“你也多劝劝阿阳,早点丢下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安安分分的过平常日子吧。”

  云盼情一边柔声应承,一边陪着她走了出去。聂阳留在后头,静静平顺了一下纷杂心绪,缓步踱向门口。

  他早已隐约猜到仇隋的姐姐就是他的生母,尽管如此,听到亲人真正印证,仍免不了受到一些冲击,若不是月儿死讯夯实了他心底的杀意,此刻多半会有几分动摇。

  甥舅之间,只有一人可以活在世上,在这纷争无数的江湖上,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不是么?

  他深深吸了口气,踏出了门槛。

  屋外晨光正好,清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这正是适合撑开窗棂,好好卧床休息的时候。

  可随着一阵急促脚步,刘悝几乎是小跑着匆匆赶来,一看四周并无他人,径直走到聂阳身边道:“没时间歇脚了,我刚才出门找人,正碰上你们的人在四处找你,那人不信我,幸亏田爷就在附近。去叫上云姑娘,咱们走。”

  一时来不及细问,聂阳只好匆匆跑去叫上认真守在佛堂门口的云盼情,让她带上佩剑一同去到后门。

  果然,田义斌正等在那里,浓眉紧锁,黝黑的面庞上满是肃杀之气。

  满腹疑窦需要让田爷解释清楚,聂阳快步走到田义斌身边,正要开口,满肚子的问题却又憋回了肚子里。

  只因他从田爷的衣袖那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好似檀香一样的味道。

乳硬助性 第一百零四章 

                (一)

  这还是聂阳第一次完整见到中原以外的女子,以前看的都有马赛克,极为不爽。

                (二)

  内室屋门吱嘎打开,花可衣从里面懒洋洋的踱了出来,面色嫣红衣襟蓬松,也不知在里面做了些什么勾当,她水汪汪的眼睛一勾,扭动腰肢走到刘悝身边,一声温软柔腻的轻笑,按下了那扶桑女子抬起的腰刀,道:“官差小哥,你一直口口声声说要把我们擒拿归案,可不知道我们两个被人遗弃的弱女子,犯了什么王法呢?”

  刘悝冷哼一声,道:“在这里,老子就是王法!”

  “……”

  “抱歉,最近富二代官少爷演得有点多,串词了。你知道,这种角色需求量大啊,哪个片场每天都得死上百十个的,我们这些群演,最喜欢这种龙套了……”

                (三)

  旁边那东瀛女子不耐道:“花生,和他废话做甚,杀吧。”

  “闭嘴,夏洛克。”

                (四)

  刘悝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纵使遍体鳞伤,被她柔滑玉指这么一番玩弄,那根阳物还是颤巍巍涨了起来,急得他满脸通红,怒道:“你……你这淫妇,好不要脸!”

  口中虽叫骂不休,胯下的小兄弟却还是不受控制昂起了头,花可衣一看阳根已经完全就位,一声轻笑,道:“哟,还是个蹭得累。”

                (五)

  刘悝面上的戒备顿时一松,长出了口气道:“竟然是你,大弟弟。”

  聂阳皱了皱眉,拔剑出鞘,剑尖一抖,寒光闪过胯下,刘悝命根顿时断开……

                (六)

  他略一停顿,肃容道:“那,本该在这里的人呢?”

  “据说他们忘了买门票,被景点保安赶下山去了。”

                (七)

  刘悝抬手扯下墙上之前栓他的绳子,给他们俩一人丢了一根,“捆上,先丢在这儿。这会儿顾不上他们。”

  几分钟后。

  “大表弟,没空绑龟甲缚了,随便捆一下好吗?”

                (八)

  聂阳心中一片黯然,他亲人本就不多,知道月儿死讯之后,身边血脉相近的亲属,便已一个不剩,这位堂姑,反倒显得格外亲近。只不过上次两人见面的时候,聂阳身上的裤子,还敞着裤裆。

  “什么,你对我娘干了什么!”

  “等等,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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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逐形】 第一百零五章 驱虎吞狼



送交者: 西蒙[校尉★] 于 2014-05-03 11:15 已读 92 次 大字阅读

【如影逐形】 第一百零五章 驱虎吞狼

本文首发于文行天下、东胜洲关系企业及第一会所。

转载请保留此段。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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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嗅到那檀香味道的当然不只是聂阳,刘悝也在一靠近时便闻到了与程定帐中

一模一样的香气,眼中霎时便尽是戒备,原本垂在身侧的手立刻扶在腰刀之上。

  聂阳与刘悝互望一眼,心中转过同一个念头。

  莫非是他?

  北严侯府的座上宾客,收容无数奸邪之徒改过自新的仁庄庄主,经历天道几

次三番阴谋仍安然无恙的田义斌,难不成其实早已是天道的秘密门徒?天道此次

行动,有一个地位高于仇隋龙十九的巡查至今尚未露出蛛丝马迹,以田义斌的声

望地位,真要入了天道,自然配的上这个位置。

  千头万绪尚未理清,云盼情已经急急迎了过去,她并未进过程定帐内,自然

闻不出田义斌身上的檀香残味有何异常,径自问道:“田爷,出什么事了么?”

  田义斌面色极为凝重,沉声道:“仇隋召集了全部人手,与北严侯府的高手

聚集一处,准备今日强攻。程大人昨夜不幸身故,恐怕,已没人能阻止他们。我

赶来找你们,就是想问问,山上究竟是什么情况?”

  聂阳本要开口,却想到身边有个更适合问话的专业人士,便向刘悝使了个眼

色,刘悝点了点头,横移两步,不着痕迹的将云盼情从田义斌身边隔开,反问道

:“田爷,您怎么知道我们已经下山回来了?”

  田义斌道:“我和慕兄弟赶去程大人那边的时候,正好遇到那三个衙役,其

中有一个你没打正地方,装昏放你过去而已,他说从山上下来三个人,领路的是

你,那跟着的还能是别人么?程大人遇刺在先,仇隋召集众人在后,如此要紧关

头,我当然只能先信他们的话,通知玉总管后就过来找你们几个。”

  “田爷,”刘悝抱着手肘,腰刀夹在腋下,皱眉问道,“我们下山原本不用

走那条路的,谁知道断崖那里的老藤被人弄断了。我听大表弟说,山后是您在放

风,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云盼情也疑惑道:“是啊田爷,我们放出哨箭,怎么连一点回音都没有?”

  田义斌黑黝黝的脸上现出奇异的惭愧之色,他叹了口气,道:“唉,我这把

老骨头,是愈发不中用了。不过我还是得说,这次的对头实在厉害,我和慕兄弟

两人全神贯注戒备,竟都没发觉是如何着了道。一人挨了一下,都被打晕过去。

我猜可能出手的是个熟人,不然,我和慕兄弟的脑袋,只怕已经搬家了。”

  田义斌虽极少在人前显露武功,但光是当初从薛怜刀下抢出手下一条性命那

一招,就足以显示修为精深登峰造极,再加上一个方圆数十丈内无所不知的怪物

慕青莲,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靠偷袭将他们两人一起击倒。

  看他们三人面上都显出些许狐疑,田义斌浓眉紧锁,急道:“我知道昨晚的

事情诡异的很,我至今也有许多地方想不明白,你们若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

你们随我赶去和慕容极他们汇合,山上的情形,到时候告诉他们总可以了吧?”

  聂阳也知道此事的确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保持住戒心,该做的事还是不能

耽误,便一拍刘悝肩头,向田义斌点了点头,与云盼情跟在后面,随他快步出镇。

  刚到镇外,就迎面碰上步履匆匆的慕容极,看他神情也知道,带来的绝不是

什么好消息。

  昨夜让聂阳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鬼煞去向,总算是有了答案。

  东南西北六镇二郡,均出现了来历不明的黑衣杀手,那班人既不夺财也不劫

色,而是专找些钱庄镖局、马市药铺之类与江湖门派关系颇密的寻常百姓下手,

纵使有各处的江湖游侠各派门人出手相救,天亮前那短短半个时辰,仍葬送了近

百条人命。

  原本就没有调集过来的如意楼弟子更是分身乏术,在玉总管的指示下,反而

从顺峰镇这边调走了不少人手。

  这显而易见的调虎离山,却押死了如意楼的根本所在,纵使会错失此次坐收

渔翁之利的机会,他们也不得不去。

  幸好从一早玉总管就并未将周遭人手抽调太多,这一次奇袭造成的损伤,绝

对远不如谋划者的预期。

  为了不给聂阳他们公开山上情形的机会,仇隋一定已经在进行最后的推动,

聂阳也顾不得去与赵阳玉若嫣他们汇合,径直往游仙峰奔去。

  不管仇隋目的是什么,一旦冲突发生,混战一片的情形下,绝不可能还有多

少人护在他身旁。

  聂阳知道,这是他最好的机会,也许,也是最后一个机会。

  一旦此战结束,仇隋功成身退稳坐天风剑派掌门大位,聂阳一个声名狼藉的

江湖小辈,几乎无机可乘。

  身上奔流的内息寒冷的令人发抖,胸口那一团烈火却跳动的四肢发热,小心

的与田义斌保持着距离,聂阳全神贯注的移动身形,紧紧咬住了牙根。

  西行不足十里的地方,众人遇到了等在那里的慕青莲,他双目依旧紧闭,面

色显得极为苍白,那柄无锋阔剑斜斜背在背后。

  田义斌抢上两步,问道:“慕兄弟,现下怎么样了?”

  慕青莲摇了摇头,叹道:“他们过去已经大半个时辰,虽然你我未到,恐怕

也不会影响大局。”他转向聂阳,问道,“聂兄弟,山上此刻是什么情况?大家

就要攻山,现在赶去送信,应该还来得及。”

  聂阳看了看他,又瞥了一眼田义斌,道:“山上没人,鬼煞……早已逃的干

干净净。只留下一堆陷阱,等着山下的人上去送死。藏匿税银的消息,也是假的,

除了做诱饵的那些银子,其余都是一个大子不值的假货。”

  除了刘悝和云盼情,其余人都吃了一惊,慕容极恍然大悟,道:“看来四下

惹出麻烦的那些杀手,就是他们。”

  聂阳一直凝神望着田义斌和慕青莲,似乎想要从中发现些什么,慕青莲微微

皱眉,道:“山上若是陷阱,那事不宜迟,咱们得赶快赶去,希望来得及阻止他

们。”

  这些中按说轻功最弱的就是刘悝,可他常年公门办案,小巧腾挪也许并不擅

长,长程追击却是家常便饭,众人一起展开轻功全力疾奔之下,他倒也并未落后

几丈,的确绝非寻常捕快可比。

  到了山前,却又出了岔子,集合的地方并不在上山的路上,仅在岔口处观望,

根本分不清那些人究竟是还在山下集合的营地,还是已经跟着仇隋傻傻冲上山去。

  事态紧急,没时间犹豫不决,慕青莲从怀中摸出一支哨箭,丢给慕容极道:

“咱们兵分两路,我和田爷轻功好些,走山上这边,应该能够追上。你们往营地

那边走,顺着那条林间小道,六里之外便是。哪边发现了,就给个讯号。”

  慕容极点了点头,接住哨箭便走。

  聂阳却留在原地,开口道:“刘兄,营地那边你说话比较可信,就拜托你了。

田爷他们对山上情况不熟,我给他们带路。”

  刘悝知道聂阳另有心思,便点了点头,一拱手道:“多加小心。”

  云盼情倒真是言出必践,说了不会离开聂阳身边片刻,就真的紧紧跟住,聂

阳连对她使了几个眼色让她跟着慕容极他们,她只当没有看见,反而把脸扭向一

边。

  最后上山的,便成了他们四人。

  聂阳心中有事,故意落在后面,云盼情虽不明所以,但看得出来气氛有异,

也乖乖跟在另两人身后,偶尔听聂阳低低说上一句,惹得秀眉紧锁,几乎拧成一

团。

  而领在前头的两人,倒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身后聂阳的狐疑视线,只是大步上

行。

  盘山小径走起来颇为费力,绕行良久之后,也只是高了几丈,这四人轻功都

不算差,本可施展轻功攀山穿林而上,只是一想到之后多半还有一场辛苦厮杀,

便不舍得将内力浪费在此处。

  上至半途,田义斌放缓脚步,沉声道:“慕兄,这山道不像有数百人刚刚走

过,我猜,他们应该还未出发吧?”

  聂阳轻轻一扯云盼情,两人早早站定,他左右望了一眼,山道平缓坡势不陡,

比先前开阔许多,不至于没有闪躲空间,口中道:“不错,看样子,他们都还在

山下,咱们这就折回去吧。”

  慕青莲也停下步子,转身侧耳,道:“我确实感觉不到太多人,但我总觉得,

山上一定有人,这附近的坡地里也有人。只是他们都不肯现身,我也猜不出他们

要干什么。”

  田义斌捏紧双拳,抬眼望着晨曦,朗声道:“既然猜不出,就不要猜,咱们

直接取近道下山,从这边下去,离营地反到近得多。”

  即使慕青莲口气略微有些没有把握,但这里的几人都知道此人感知敏锐可称

天下一绝,闭眼盲行都能胜过无数耳聪目明之人,田义斌这一句,显然是要激出

藏身暗处的伏兵。

  但并没有人出现。

  笼着一层薄雾轻纱的山林,静谧如醉。

  看那两人返过身来,聂阳突然拔出了腰间长剑,冷冷道:“你当真肯让我们

下去么?”

  田义斌一怔,停在原地,慕青莲也只好跟着顿足不前,柔声道:“聂兄弟,

这种时候,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聂阳将剑锋抬起,平指那人,道:“慕容极是如意楼的门人,刘悝人微言轻,

单单这两人,未必能控制场面,取信于人。但若是我们都到了那里……”

  话说至此,远远的薄雾之中,骤然传来了尖利悠长的哨响。

  在下面。

  众人下意识的看向哨箭飞起的方向。

  但慕青莲没有,他没有睁眼,也没有扭头。

  可并不是没有任何动作,他背上那把沉甸甸的阔剑,无声无息的落在了他的

手上,无声无息的斩向田义斌的后颈。

  聂阳与云盼晴回过头来的时候,田义斌的人已倒下。

  “抱歉,也许有些不自量力,但这最后关头,我不能让你们坏了大事。”慕

青莲的语气依旧平静,但对面的两人都能感到,一股沉重的杀气正在从他的身上

涌现、弥漫。

  那杀气不属于名动江湖的佛剑,而是属于当年那杀人无算的天才刺客。

  “你昨夜,也是这样击倒田爷的吧?”聂阳的口气并未有太多惊讶,也并未

有太多讥诮。

  慕青莲微微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道:“早上三五年,这种事恐怕谁也

无法做到,只能说,他毕竟已经老了。”

  聂阳冷笑道:“为何不杀了他?事已至此,他对你还有用处?”

  慕青莲又叹了口气,道:“我与他是多年好友,怎会向他下手。再说,我早

已立誓不再杀人。即使生死关头,也从未违背。”

  聂阳斜踏一步,挡在云盼情身前,讥诮道:“是么,那程统领的死,也与你

无关咯?”

  慕青莲微睁双目,望着聂阳,淡淡道:“我知道此次出手破绽极多,尤其是

假作和田爷一起遇袭,更是不易令人相信。我本想略作嫁祸,稍微混淆一下视线,

不料你倒颇为能忍,竟一直未向田爷出手。”

  聂阳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田义斌,道:“因为我已学会一件很重要的事,很

多时候,出手之前,最好能多想一想。”

  慕青莲并不掩饰自己拖延时间的目的,他稍稍向后退开半步,手中阔剑斜指

田义斌后脑,道:“哦,愿闻其详。”

  “田爷的内功是至刚至阳一脉,后山断崖的藤条,却只有至阴至柔的内劲才

能做到。若是田爷将身份保密至今,没理由在这种时候假手他人。”聂阳也好似

在等待什么,并未急着动手,而是缓缓说道,“此为其一。”

  “程统领的布置极为安全,加上你嫁祸导致先入为主,让我先前的确以为田

爷因与北严侯素来交好,借此之便探出了那边的虚实。可静下心来仔细一想,程

统领安排的人手每日都在变化,我要上山的事纯属突发之举,根本来不及打探详

情。”聂阳盯着慕青莲道,“但这所谓的安全,只不过是因为我们都要靠眼睛找

人而产生的一个死角。若是遇上你这种单凭呼吸便能判断附近人手位置,轻微响

动便能感觉来人身份的奇才,那黑漆漆的密林,和平坦宽敞的大街也没什么分别。

此为其二。”

  “你们两人守御山下,号称双双遇袭,可凭你的感知本事,纵使没有田爷在

侧,也绝没人能暗算得了你。”聂阳转开视线,又看向田义斌,道,“两人之中,

一个绝不会受人暗算,那么,在两人都遇袭的情况下,哪个人在作假,好像并不

难猜。此为其三。”

  慕青莲唇角微勾,淡淡道:“果然,仓促行动的代价,便是这无尽的麻烦。”

  聂阳眉心微皱,不解道:“慕兄,你此前的确帮了我们不少,我不明白,你

究竟要做什么?”

  慕青莲又一次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你们若是继续寻找仇隋的罪

证,来证明他的真实身份,我依然会全心全意帮你们。即使和如意楼合作,我也

毫不介意。对我来说,天道正统,绝不是某些人争权夺利,消灭异己的工具。”

  “你……就是那个天道巡查?”云盼情默默听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语气

中颇有几分不信。

  慕青莲默然片刻,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对仇隋与龙十九这两支分舵早

已心存怀疑,只可惜,我亲自派去调查的人,不仅没有查出任何结果,反而接二

连三的折在莫名之处。恰好顺峰镇的行动也算是颇为要紧,值得出动一位巡查。

我自然主动请缨,亲自赶来。”

  “看来那一夜你主动迎战白继羽,也是不愿折损你们天道一位好手么?”既

然身份揭破,聂阳的语气也便没了丝毫客气。

  慕青莲并不否认,只是略带遗憾道:“那少年是个极为优秀的苗子,只可惜

……他与天道间隙已存,再无挽救之法。不论此次行动结果如何,我的调查与怀

疑,都已上报给尊主,希望这次,上面不会再让我们这些为天道而来的人失望。”

  “你们处心积虑将北严侯府的高手引至这里设法诛杀,究竟为了什么?杀掉

这些为国为民的朝廷栋梁,也算是天理正道?”聂阳握着剑柄的手掌已捏得发白,

但他仍再等,仿佛就是为了听慕青莲一个回答。

  慕青莲的脸色更加苍白,好似聂阳的质问,触及了他心中某个不愿面对的地

方,他并没回答,而是向后退了一步,手中阔长剑锋垂的更低。

  “田爷一直把你当作至交好友,你就不觉得对不住他么?”云盼情脆生生的

问道,娇怯怯的声音却隐含着克制不住的怒气。

  “将来若还有机会,我自会向他负荆请罪。话已至此,动手吧,今日此时此

地,我绝不会让你二人顺顺利利的下山。”慕青莲长吸口气,黑沉沉的剑锋重又

抬起,散发出阵阵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想,你现在就可以去找荆条了。”叹息一样的声音,从本该昏倒在地的

人口中传出。田义斌慢慢站了起来,低下头,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道,“还是说,

你我先较量一场,之后再谈谢罪的事?”

  慕青莲又退后两步,面上倒并不显得如何惊讶,只是淡淡道:“果然,你也

已在防备着我了。”

  田义斌握了握拳,面上泛起一丝并无笑意的微笑,道:“我只是老了,并不

是傻了。慕兄弟,我只是不愿相信,程大人会是你杀的。”

  慕青莲摇了摇头,淡淡道:“我并非推卸责任,程定的位置,是我找到的,

赶走聂阳他们的那枚暗器也是我发的。不过把那东西塞进帐内毒死程定,并为我

准备嫁祸道具的,是龙十九。”

  田义斌的那丝笑容终于隐去,他低下头,再抬起的时候,双眼已蒙上一层莹

润光泽,脚下的软底布靴,竟无声无息的陷入地面寸许,他也不回头,背对着聂

阳道:“你们两个下山去吧。这边不用你们帮忙。”

  聂阳与云盼情对望一眼,齐齐向山坡那边奔去。

  他们二人纵身跃起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坚硬如铁的拳头重重砸在厚重剑身上

的闷响。

  慕青莲此前说山坡上还另有他人埋伏,虽说不知真假,聂阳还是宁可信其有,

拉着云盼情专找些开阔地带落脚,让她捡了几块石头每次落地之前发出试探地面,

力求稳妥。

  沿着山路绕道去发出哨箭的地方少说也有十几里要走,但如此纵跃下山,相

当于两处之间取了直线,路程顿时短了数倍。尽管一路小心试探,仍只费了一刻

功夫,就到了发讯地点附近。

  慕容极就守在一条黄泥小路旁边,但在他身边的却不是刘悝,而是白发白须、

白眉下垂的宋贤。

  先是心中一紧,待到离得近了,聂阳才发现宋贤坐在石头上的姿态极为委顿,

胡子上星星点点尽是血迹,一双眼睛也有些混浊无神。

  不敢靠得太近,聂阳站定在数步之外,用眼神向慕容极询问。

  慕容极轻轻叹了口气,道:“咱们……还是来晚了。”

  宋贤咳嗽两声,用手接了一捧污血,勉强站了起来,向慕容极略一颔首,道

:“慕容少侠,这次算是我欠了你们南宫楼主一个人情,我已遣人带我的佩剑回

去传话,他日以银芙蓉为证,我与膝下弟子必将奉上贵派所需的任何代价,若无

他事,我就先行一步了。净空和尚这笔账,我武当定会找少林算个明白。”

  慕容极微微一笑,拱手道:“宋前辈多多保重,晚辈恕不远送。”

  宋贤抚着胸口,蹒跚离去。听他口气,这内伤多半是拜净空大师所赐。

  看他走远,慕容极才敛去笑容,道:“刘悝不听我劝,非要赶去帮忙,咱们

边走边说。快。”

  慕容极说的颇快,顷刻便已把了解的事情尽数告知。虽说是从逃出来的伤者

口中东拼西凑而成,但光听那远处隐隐做响的兵刃之声,就知道所言不虚。

  慕容极与刘悝刚赶到方才的地方,就迎面遇上了几个一身是伤的江湖武人,

刘悝随身带着金疮药,一边帮他们治伤,一边问了问那边的情形。

  果不其然,被集合到一起的这些人,已分成江湖侯府两拨,正斗的你死我活。

  原本一切都并未有什么异常,可等待仇掌门安排好强攻游仙峰的计划,带着

几人离开之后,突然就出现了极为诡异的变故。

  先是程统领的几名心腹冷不丁倒下,跟着就是几名侯府高手怒斥这边的武林

人士有人暗下杀手,有几人上前分辨,还没说上两句,就被侯府那边人群中飞出

的几枚暗器打伤,两边互相指责,也不知是否有人从中挑唆,转眼就打得不可收

拾。

  受伤的那几人都是身处边缘,本就觉得事情有异,一看乱战开始,便互相掩

护逃了出来,与另外十几个觉得情形不对的人合流一处。

  他们本想查证一下究竟是什么人在捣鬼,但没想到此前跟着仇隋离开的那几

人这时却折了回来。

  当时诸人之中以宋贤声望最高,他便匆匆上前向那几人解释乱象,想让他们

前去帮忙。

  那几人先是满口答应,谁知道宋贤才一回头,就被净空大师一招金刚伏魔拳

打在后心,重伤飞出。

  除了净空大师,剩下几人也都是平时寡言少语手底下却极为硬实的高手,逃

出这些人眼见形势不对,为了保命,也只得强行杀了过去。

  最后若不是宋贤强提一口真气飞身过来拦下几招杀手,根本不可能有人活着

离开。

  宋贤原本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只是他命不该绝,净空大师正要加入战局与

人合力将他击毙之时,那支哨箭窜天而起。

  狙杀诸人的那几名高手面色微变,不再去管宋贤死活,一起赶往营地那边。

  看来,他们唯恐有人扰乱计划,才匆匆赶去,作为鹬蚌相争后的渔翁现身。

  “难怪仇隋也没有带来多少人手,他从一开始,就存的是这驱虎吞狼的念头。”

聂阳看到路面几具尸体印证了那些人的说法,咬牙道,“不论那批人活到最后,

最终剩下的,也一定是天道的人。”

  难怪玉总管不肯直接插手,在不清楚谁是天道门人的情况下,如意楼弟子的

出现,只会成为众矢之的,不如隔岸观火,任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到了最后,再

向剩下的天道出手便是。

  但聂阳却按捺不住。

  明知仇隋此刻并不在那儿,他还是忍不住带着云盼情和慕容极冲了过去。

  说是不愿仇隋谋划成功也好,救人于危难之中的热血作祟也罢,总之在这一

刻,他还是选了先去阻止天道。

  慕容极似乎并不认同,毕竟不论如意楼还是狼魂,都乐于见到这些武林中人

弱肉强食争斗不休,为了所谓的江湖恩怨血溅五步。

  也许杜远冉在世,会做出更符合影狼身份的选择,但此时此刻,聂阳与云盼

情的心情,出奇的一致。

  这事关数百条人命的阴谋,怎能让它就这样轻易得逞。

  只可惜,正如慕容极所说,他们,的确还是来晚了。

  也许聂阳打乱了仇隋的步调,迫使他匆忙行动,让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缜密。

  可如果他们的目标就是侯府这群高手的性命的话,此刻,至少已经实现了七

成。

  拒马隔开的那片开阔谷地,泥土都已被鲜血浸成了触目惊心的褐色。颤动的

草叶间,破损的帐篷后,断肢残躯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有些已经毙命,有些则

仍在鬼门关口挣扎着呻吟。

  混战中幸存下来的人,还能站着的不过只有二三十人,而剩下的这二三十人,

显然已经恍然大悟,正背脊相靠围成一圈,抵御着外围敌人的攻击。

  而外围敌人中,除了那些在聂宅见过的熟面孔外,还有几个穿着官府服饰的

好手,不断出手往与他们着装一致的人身上招呼。

  他们人数虽少,却几乎无伤在身,不仅有净空大师这样的一流高手掠阵,那

几个平日令人无甚印象的好手功夫却都不在赵万钧、鲁英虹等人之下,激斗起来,

反倒将人多的这边压制的叫苦连天。

  鲁英虹披头散发,腰侧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流如注,她却不管不顾,疯虎

一般连连出拳,逼得焦枯竹不敢欺近,只是仗着身法诡异勉强躲避。

  赵万钧面色苍白如纸,每一掌击出,唇角都涌出一股血泉,单敬诚对上这样

的敌手,自然不肯正面硬碰,招招拆解都是一触即收,只等寻到机会,让身边伺

机出手的痴儿一拳将其拿下。

  除这几人之外,聂阳认得清楚的人里,天风剑派没有一人在场,林鹤鸣也不

知所踪,其余在聂宅有一面之缘的人们,倒有十之七八已经倒在地上。

  净空大师双臂翻飞,金刚伏魔拳运足十成功力,撑得僧袍衣袖蓬松鼓起,三

五招间,就一拳轰在一名侯府高手胸前,震得他筋骨尽碎,叫也没叫出一声便烂

泥般倒下。这老和尚平日里看上去慈眉善目,此刻当真出手却是又快又狠,那人

才刚倒下,他衣角飘动,已踏到鲁英虹身侧,一拳击出,却被旁边另一名使刀汉

子拼力挡下。

  此时三人已到不足二十丈外,云盼情娇叱一声,玉手疾扬,三把柳叶飞刀激

射而出,直取净空大师后心。慕容极斜踏北斗,双臂一振,阴柔内劲鼓荡而出,

七星引天掌蓄势待发。聂阳更是二话不说,长剑平指剑气急吐,远远纵身而起,

一剑刺向离他最近的那个敌手。

  此时战场上剩下的无一庸手,净空大师不闪不避,真气猛然外放,一身僧袍

陡然鼓起,三把飞刀戳在袍布之上,毫发无伤,他紧接着一拳平平推出,逼的对

面汉子横刀一封,当的一声震得对手虎口开裂,痛哼一声踉跄后退。

  他本想借势回身迎战,不料那汉子身后一声暴喝,刘悝翻身跃出,腰刀出鞘,

迎面直劈净空肩头。

  这一刀远比方才那汉子凌厉,老和尚也被迫后退半步,左臂虚兜一弧,金刚

伏魔拳呼的一声封住刘悝落地之处。

  这两招之间,云盼情已紧随飞刀而至,长剑龙吟出鞘,化作一片森寒清风,

吹向净空颈后。

  这和尚内功的确深不可测,如此刚猛的金刚伏魔拳竟说收便收,袍袖逆拂,

左足后撤,双拳一分,两股排山倒海的拳劲汹涌而出,逼得云盼情顿足拧身,刘

悝也刀式偏斜,踉跄摔开。

  这时就听一声惨叫,早已是强弩之末的赵万钧被单敬诚一拳荡开掌风,蓄势

已久的痴儿左拳势若雷霆强行轰入,一老一少配合极为默契,从两侧同时击中赵

万钧肋下。

  即使身后两人连忙出手相撑,赵万钧仍被打得斜飞丈余,一口喷出满天红雾,

倒地不起。

  帮忙出手那两人被赵万钧身子一带,下盘失稳,方才与他二人交战的青衣剑

客剑光闪电般凌空一划,霎时便将他俩右肩斩伤,鲜血淋漓。

  单敬诚眼中精光一闪,低喝声中双拳出手,要把那两人立毙拳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奇寒剑气横空出世,单敬诚拳劲与其一触便被弹开,他

也顾不得看来人是谁,只知道对方内功邪门的很,当即倒踢一脚,翻身闪到痴儿

另一侧。

  痴儿呆呆一笑,左拳一摆劈面砸向来人面门,当真是快如闪电力震山河。

  若是已经苦战至今的旁人,这一拳当真是极为要命。

  只可惜来的是满腔愤恨无处发泄的聂阳,痴儿本就是当初参与围攻的人员之

一,在他眼中,无疑就是害了月儿的帮凶,这一拳攻来,他压根不想闪避,长剑

横斩逼开在旁单敬诚,左拳一抬迎上。

  只是痴儿这一拳实在太快,聂阳不可能后发同至,双拳凌空一错,未能对击

半空,而是同时击中对方身躯。

  痴儿的一拳正中聂阳左肩,聂阳的左拳也正中了痴儿腋下。

  聂阳闷哼一声退后数步,明玉功自行消解,卸去了大半力道,仍让他肩头一

阵滞闷,又沉又酸,转瞬间连逼了三道幽冥掌力,才略觉通畅。

  痴儿除了那一拳之威,其余功夫却平平无奇,拆招卸力自然也不例外,聂阳

出的虽是拳头,运的却仍是幽冥掌力,明玉功的内劲玄阴至极,这一拳虽没让他

退上半步,却让他半边身子如坠冰窟,一时间不要说出拳或是躲避,就连一口牙

齿也控制不出打起架来。

  旁人怎会放过这个机会,两名侯府高手向自己对手那边虚晃一招,转剑刺向

痴儿后心。

  单敬诚本要向聂阳追击,余光瞥见痴儿有难,怪叫一声扭身出拳挡下,哪知

道那二人本就存了拼死一击的心思,竟丝毫不留后手,他双拳齐出也未能格开,

电光火石间,就见他灵猴般一闪一拦,血光飞溅,两把长剑从他腹中对穿而过。

  他血淋淋的双手死死捏住剑锋,哑声道:“痴儿,走!回去……找你爹爹!

呜——”

  那两人训练有素,岂会被他一双肉掌抓死,剑锋一转一拧,已搅得单敬诚肠

穿肚烂,掌筋寸断。

  痴儿半身仍在哆嗦,连嘴也只能张开半边,不过堪堪说了个我字,那两柄长

剑便从单敬诚体内直刺没柄,顶着尸身戳进了他的后背,将这一老一少结结实实

的钉在了一起。

  那两人还未及拔剑,突觉颈间一凉,却是方才那青衣剑客一招逼退三人,反

手一剑断了这二人的脖子。

  聂阳这厢两招逼开两名强敌,暂缓数人危机,侧眼看到那青衣剑客极为扎手,

受伤诸人应付不来,长剑一转,荡开单敬诚与痴儿垂死身躯,一招迅影逐风剑向

其夹击过去。

  那边云盼情发觉净空大师功力深不可测只怕比仇隋还要难以对付,与刘悝左

右夹击仍讨不到半点好处,所幸两人兵器对上一双肉拳总归是占了些许便宜,倒

也不至于迅速落败。可十招一过,她清风十三式依旧变化无穷,刘悝那边的朴实

刀法却已捉襟见肘,刀花一转,已使出不久前才用过一招简单变化。

  云盼情暗道不好,连忙长剑斜引,攻向净空必救,不料老和尚仗着内功深厚,

竟错身上前,重施故伎,一身僧袍鼓胀如球,她一剑刺入,运力十足,明明刺中

了对手肋下,却好似扎在一张抹满蜡油的老牛皮上,剑尖竟无处着力,斜斜滑开。

  刘悝刀招被破,纵然应变急速,横刀护胸,仍被净空半途变招,一拳砸在刀

身,力透于后,腰刀啪的一声断成数片,刘悝也禁受不住,一口淤血逆流腥咸满

口,一声闷哼向后飞去。

  净空大师旋即双掌一错,以凌虚无痕的净莲台手抓向云盼情的清风十三式。

  大开大合的金刚伏魔拳云盼情尚可仰仗剑法精妙勉力抵御,一换上这招数飘

渺无痕,真气凌空打穴的净莲台手,顿时倍感吃力,又少了刘悝从旁分担,不由

得步步后退,额上渗出一层细密汗珠。

  “你这十恶不赦的贼秃!”眼看云盼情就要被逼迫的招架不住时,就听一声

中气十足的怒喝,却是鲁英虹飞身而至,一掌劈向净空后心。

  慕容极先前杀入阵中,用的尽是游走骚扰的打法,七星引天掌所到之处,与

内圈被困众人分进合击,顷刻便逼退数人,焦枯竹硬接一掌,被震的口角溢血,

不敢上前,鲁英虹趁机脱困,满腔怒气尽数冲着净空大师而去。其中缘由,倒是

不得而知。

  前来围杀的这些人本就是听到哨箭唯恐有变才贸然出手,与剩下众人交手未

必便是十拿九稳,骤然杀出聂阳三人,又都武功不弱,局势登时大受影响。

  净空大师似乎是在场天道门人的领袖,他隐约觉得势头不妙,连变三招退后

两步,趁着云盼情剑锋尚未追来,骤然仰天一声长啸,竟是登峰造极的如来正声

狮子吼。

  云盼情首当其冲,闷哼一声连连退出十七八步,才稳住身形,一口浊气吐了

出去。

  鲁英虹本就伤重,离得也只比云盼情远上半步,被这一震之下,伤口鲜血狂

喷,摇摇欲坠,却硬是戳在原地,死死站住,半步也不肯后退。

  旁人离得说远也远不过几十丈外,这运足内力的佛门狮吼,受了外伤的还好,

有内伤在身的则纷纷禁受不住,经脉再度受创。

  只是这狮子吼威力虽盛,却不分敌我,那青衣剑客剑法虽精,内力却平平无

奇,一震之下剑招错乱,被丝毫不受影响的聂阳反手一剑刺入肋下。

  云盼情稳住身形,见净空大师长吸口气,竟又要再出狮吼,当下也顾不得内

息不稳,甩手射出两把飞刀,一前一后急取双目喉头。

  净空甩袖将飞刀拂开,云盼情离得尚远,难以阻止他再次发难,可他正要凝

息运功,已经奄奄一息的鲁英虹却飞身扑了上来,目眦欲裂,竟张嘴便往和尚的

光头上咬了过去。

  这等泼妇打法,净空岂会放在眼里,他后撤半步,金刚伏魔拳刚猛挥出,咔

嚓嚓连声轻响,鲁英虹胸骨尽断,断线纸鸢般飞出十丈有余,有死无生。

  这豁命一堵,总算争取到一霎功夫,云盼情抖擞精神催动十成功力,清风十

三式招招进逼,剑气纵横,只盼能拖延他片刻。

  聂阳得以脱身,立刻飞奔赶至,一剑刺向净空。他倒不是担心狮子吼,毕竟

那功夫对他毫发无损,反倒让袭击一方的无伤优势大大削弱,他只是害怕云盼情

独木难撑伤在老和尚拳下,剑芒激吐,出手毫不留情。

  单从破风来势也能看出哪方更加要命,净空大师不得不斜退两步,避过夹击

之势,左拳横拂稳住云盼情绵密剑气,右拳如蛟龙出海,好似忘却长剑兵刃之利,

正取聂阳胸前。

  这一拳来势远不如痴儿迅疾,但气息浑厚犹如巨浪滔天,聂阳不敢怠慢,剑

锋一错侧返横绞,若不收手,便叫那和尚废掉这只胳膊。

  两把长剑迫在眉睫,净空大师白眉上扬,双目圆瞪,右足骤然踏实,就听一

声闷响,土石纷飞,他递出右臂的衣袖轰然碎裂,灰白粗布漫天零落。

  聂阳的剑刃刚刚碰到净空手臂,那威猛无比的拳头便已砸在他剑锷旁侧,蓄

满阴寒剑气的剑锋才拖出一道血口,就一声脆响,断成十余小段,崩飞四散。

  聂阳右臂一阵酸麻,但仗着明玉功奇效,内息不衰反盛,他顺势出掌,两截

断剑激射而出,左右飞向净空双目。

  云盼情也唯恐聂阳有失,剑势只是一缓,便强行突入,清风剑法笼罩之下,

净空的斜侧身躯尽是破绽。

  不料这和尚一圈击断聂阳长剑之后,竟面露讶色,向后急退数步,反倒让两

人的反击齐齐扑了个空。

  “你……你学了什么妖术?”净空大师连出数拳拉开与两人距离,高声喝道,

“还是从哪里学了什么失传已久的邪门功夫?聂施主,习武一道,绝无捷径可言,

你这样夺人内力误入歧途,小心将来后患无穷!”

  也不知这和尚把明玉功的吸力错认为了吸星大法还是北冥神功,聂阳也懒得

解释,凝起幽冥掌力上前抢攻。

  净空一边向后急退,一边运气检查自身,察觉修为并未有损,这才白眉微展,

眼底忧色渐去,停步一拳迎上。

  拳掌连交数招,净空面色愈发凝重,聂阳也暗暗感到不妙。

  老和尚发觉余力会被对方吸走,而幽冥掌招数朴实无华,想要靠金刚伏魔拳

迅速击败绝无可能,长此以往此消彼长,他年齿已高体力不继,胜算只会越来越

小。

  聂阳也发觉对手应变极速,一查知明玉功厉害,便立刻凝神敛气,宁肯牺牲

拳威,被他掌风压制,也不肯让他吸走过多内息。

  云盼情在后方暗暗着急,连变三次身形,想要从旁帮忙,可净空既然甘于守

势,步法又稳重老练,岂会被她从旁夹击,轻而易举便以聂阳为屏障隔开她的剑

招。

  另一边情形则更加糟糕,净空大师狮子吼后,被围攻的人中倒下了一半还多,

站着的人武功也都伤上加伤大打折扣,围攻的诸人虽也受了内伤,但却并不妨碍

行动,慕容极受伤较轻,本想游走帮忙,却被焦枯竹带着三人围攻逼出战局,转

眼身上便多了几处外伤。

  而更糟的是,净空大师那一招狮子吼,竟不仅是为了伤人。

  几个蒙头蒙面的黑衣人,远远飞奔过来,看手中的阔刃唐刀,显然是鬼煞部

下的东瀛死士。

  这几人就算暗杀本领花样百出,武功却不足为惧,而在他们身后跟着的两人,

则一看便知道极为扎手。

  其中一人瘦瘦高高,目光阴沉,两柄短刀斜插腰侧,前面几人在他身前隐隐

成阵,怕是鬼煞中的什么重要人物,光看脚下那形若鬼魅的轻功,也知道武功绝

不会弱。

  而另一个不愿与他们为伍,足足拉开七八丈距离一起赶来的,却是面无表情

的东方漠!

  云盼情面色一凛,几步踏在来人与聂阳之间,聂阳侧目瞥见,脚下一错拧腰

闪身到她身边,幽冥掌力劈空打向净空,口中道:“退过去,别被夹击!”拽着

她向慕容极那边奔去。

  净空大师并未追击,显然方才一战对他损耗颇大,再怎么全心凝力,还是被

明玉功削弱不少,不得不临战闭目调息,恢复功力。

  围攻的人也只剩下不足十个,一见强援已到,纷纷躲开聂阳锋芒,退迎向同

伴后援。

  慕容极得了喘息之机,扭头一望,地下伤员无数,还能站着的已经不多,看

那摇摇欲坠的模样,随时都可能倒下,不禁苦笑道:“看来好像只能靠咱们三个

了。”

  “谁说的,我还没死。”刘悝从地上爬起,顶开压着他的一个伤者,踉跄着

走了过来,笑道,“只要没死,就还能抓人。”

  那瘦高鬼煞远远道:“聂阳,上次在山上你不敢进你自家的墓园,这次换我

来找你了。这次雇主可没说不许要你的命,你准备好进鬼门关了么?”

  聂阳低声交代道:“你们两个拦住东方漠,尽量拖延,其余杂碎,我尽量想

办法解决。”说罢,他大步踏出,内力到处,掌心寒如玄冰,向着鬼煞那几人走

了过去。

  那鬼煞冷笑道:“去,完成任务。”

  领先的几名黑衣人闻言立刻四下散开,绕向受伤倒地的那些人。慕容极和云

盼情面色微变,正想帮忙,东方漠飞身跃起,凌空下击,断风掌气势汹汹,二人

不得不出剑出掌,格挡锋芒。

  聂阳略一分神,眼前一花,那瘦高身影竟已鬼魅般闪至身前,也不去拔腰间

短刀,五指成爪直取他肩头关节。

  这分筋错骨的爪功比起鹰横天都略逊一筹,聂阳此刻自然不在话下,左掌横

切护在肩前,右掌反斩那人肋下。

  那人沉臂一挡,面色微变,口中轻轻咦了一声,身子一扭顺着聂阳掌风滴溜

溜转开,双手一抹已把短刀抄在手中,冷笑道:“难怪恢复的这么快,原来学了

这么古怪的功夫。好,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寸短寸险,这一双短刀刀刃不过手掌长短,刀背微弯,刀柄握在手中被尽数

挡住,挥臂出招之时,好似拳头上生出一对锋利刀刃,扑面斩来。

  这种短兵刃的武功收势极快,招数极难用老,聂阳之后十余招幽冥掌,都只

能将那人逼到变招回避,偏不与他相击。

  若有长剑在手,情形到还好些,空手对上短刀,不免处处掣肘,聂阳凝神望

去,对方短刀上还泛着幽幽蓝光,若被割上一刀,必然九死一生。

  云盼情见状,娇叱一声侧移数步,喊了一声接剑,便将手中兵器丢了过去,

自己转而使出烟雨抚花手,与慕容极左右招架东方漠的雄浑掌力。

  他们斗成一团,只剩下刘悝护着满地伤者,包围过来的鬼煞走卒也并未把明

显已经受伤的刘悝放在眼里,只分出一人过去。

  刘悝笑得极为勉强,手中刚捡起的单刀也有些拿捏不住,他上前一声大喝,

刀锋竖劈,发出了最后一击。

  走来的那人眼里泛起了讥诮的笑意,仿佛嗜血的山猫,得意的望着爪边垂死

的小鸡。

  但那笑意并没持续多久。

  一颗石子突然从旁边的林中射来,来势迅疾竟无丝毫破风之声,啪的一声打

在那人肋下穴道之上,不光凝住了他眼中的笑意,也钉住了他全身上下的所有动

作。

  他惊慌失措的眼睛,只能死死盯着刘悝向他头上斩下的那一刀。

  那就是他在这世上看到的最后一件事。

  另外几人立刻站定,警惕的望向那颗石子飞来的方向。刘悝也有些不敢相信

的看了一眼自己刀下被劈开脑袋的尸体,扭头望了过去。

  从林中一步步走出来的那人,看的却是东方漠——暗赤乱发半长不短,阔肩

虎背气势逼人,正是内伤新愈本应和玉总管一道作壁上观的赵阳。

  赵阳一脚踢出,数块石子疾飞而出,四散射向那几个黑衣鬼煞,旋即脚下一

踏,人在石后箭一般纵去。

  东方漠一声清啸,断风掌推出一道三叠掌力,硬生生将慕容极和云盼情左右

逼开,屈膝一蹬,带着凌厉掌劲截向赵阳半途。

  “好!今日便和你打个痛快!”赵阳一声怒喝,硬生生顿住身形,一拳迎向

东方漠,叫道,“这家伙是我的,你们闪开!”

  云盼情本想帮忙,听赵阳一喊,立刻转而冲向那几名黑衣鬼煞。

  慕容极却站在原地,远远望着正自调息的净空大师,袖中一震,落下一枚飞

镖在掌,见聂阳与那鬼煞头目渐渐偏开不再阻碍,扬手一镖打了过去。

  这一镖去势颇缓,但悄无声息听不到丝毫破风之声。净空和尚正凝神闭目,

即便护体真气厉害,至少也能让他乱了心思,不至于那么快恢复功力。

  哪知道镖才出手,一旁林中竟又飞身窜出一个一身黑衣的蒙面女子,身段健

美苗条,唯有腰间略微鼓起,显然收纳了长鞭或软剑在内,她一声娇喝:“大师

小心!”修长双腿足不点地,电光火石间飞身而至,竟比那飞镖还快上几分,也

没见她手掌如何动作,一道匹练剑光凌空一闪,那飞镖整整齐齐从中裂成两片,

堪堪落在净空身前。

  那黑衣与鬼煞诸人一模一样,连衣角绣的血红骷髅也并无二致,净空大师微

睁双目,心中登时一宽,袍袖一拂,沉声道:“有劳了。”

  那黑衣女子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道“这里交给我们,仇舵主在山上恭候大师

法驾。请速移步。”

  这满地死尸的炼狱之景本就让净空大师心乱如麻,占据既然已近尾声,又有

强援来临,他也的确不愿久留,微微颔首,低声颂了句佛号,转身便走。

  聂阳不甘心眼睁睁看着仇隋最得力的助力之一就这么大摇大摆离去,刷刷抢

出三剑,可那鬼煞头目一味游走,本就不与他正面相抗,两把短刀织出一面无形

盾牌,若不大耗真气强行破入,根本逼不出能让他安然撤开的空隙。

  偏偏他此刻最珍惜的,就是真气。

  不过下一刻,聂阳眼中的不甘,就全化作了惊愕。

  因为他看到了漫天如雪的剑光。

  净空大师转身,迈步,他抬起的脚还没有放下,森冷的剑风,就从他背后吹

起。

  断命冰风,寒天吹雪!

  那一刹那,净空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他鼓起护身真气,运上十方禅院镇门

神功九曜袈裟,足下一蹬向前急纵。

  但如千年玄冰般寒冷彻骨的剑锋,已如影随形死死的钉上了他的肉躯。

  红梅落土,片片纷飞。

  净空跃起,落下,再跃起,落下,那修长的黑影始终贴在他的身后,那连骨

髓都能冻结的剑气,没有哪怕一瞬离开过他的身体。

  垂死野兽一样的嘶吼,从净空和尚的口中长啸而出,他双拳一振,想要强行

转身,拼着挨上致命一剑,也要出手还击。

  可那声长啸戛然而止,他的身子转到一半,便软软倒了下去。

  倒下的皮囊鲜血淋漓,而且,已没了头颅。

  那颗光秃秃的脑袋,被一只秀气的手捏住耳朵,提在了手里。

  那只手的主人提着人头转过身来,另一手抬起,轻轻扯下了面上的黑巾。

  那是个很温柔很秀气的女人,尽管眼角的纹路让她看起来不再年轻,却仍能

让英勇的少年醉倒在她温柔的笑容下。

  如果不是手里还在滴血的那颗人头,任谁都会觉得,这一定是个贤良淑德相

夫教子的乖顺妇人,那水盈盈的双目隐隐带着一丝委屈,令人禁不住由心底升起

一股怜惜之情。

  东方漠的脸色霎时变得非常难看,就连赵阳的神情,也变得有些怪异。

  两招倾力而出的断风掌,硬生生把赵阳逼退半步,靠这半步之机,东方漠豁

着被赵阳一掌劈在背后的风险,纵身跃出,几个起落,便飞快的消失在山林之中。

  鬼煞的那个头目撤刀向后退开,扭头看向那个女人,有些不安的招了招手。

  剩下几个黑衣人迅速回防到他身边,手里捏满了暗器。

  焦枯竹等人盯着净空大师的尸身,一时竟还没回过神,不敢相信这边的顶梁

高手竟死在了这种偷袭之下。

  但显然那个女人并不打算偷袭剩下的这些人,她丢下手里的脑袋,迈着碎步

走向那些人,手里的软剑轻轻的摇晃着,血流向剑尖,一滴一滴坠下。

  她的声音很温柔,很亲切,像个催促儿女回家的母亲,“看在我不成器的徒

儿份上,乖乖受死的人,我可以让他死的稍微快些。”

  可所有人都知道,这并不是一句讥嘲的玩笑。

  她说要杀的人,已没有一个还活在世上。哪怕头次失手,她也会日日夜夜穷

追不舍,用尽花招不择手段,直到,那人真正堕入地狱为止。

  她就是沈离秋。

  聂月儿的师父,风狼,沈离秋。

乳硬助性 第一百零五章

                (一)

  嗅到那檀香味道的当然不只是聂阳,刘悝也在一靠近时便闻到了与程定帐中

一模一样的香气,眼中霎时便尽是戒备,原本垂在身侧的手立刻扶在腰刀之上。

  聂阳与刘悝互望一眼,心中转过同一个念头。

  莫非是最近流行的古龙水?

                (二)

  慕青莲摇了摇头,叹道:“他们过去已经大半个时辰,虽然你我未到,恐怕

也不会影响大局。”他转向聂阳,问道,“聂兄弟,山上此刻是什么情况?大家

就要攻山,现在赶去送信,应该还来得及。”

  聂阳看了看他,又瞥了一眼田义斌,道:“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

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什么呢,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

  聂阳,卒。

                (三)

  云盼情倒真是言出必践,说了不会离开聂阳身边片刻,就真的紧紧跟住,聂

阳连对她使了几个眼色让她先从茅厕出去,她只当没有看见,反而掏出一张宣纸

照着他画了起来。

                (四)

  那杀气不属于名动江湖的佛剑,而是属于当年那杀人无算的天才刺客,里昂。

  “This is from Mathilda. ”

                (五)

  “将来若还有机会,我自会向他负荆请罪。话已至此,动手吧,今日此时此

地,我绝不会让你二人顺顺利利的下山。”慕青莲长吸口气,黑沉沉的剑锋重又

抬起,散发出阵阵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想,你还是带块肥皂的好。”田义斌叹了口气,淫笑着站了起来。

                (六)

  只可惜,正如慕容极所说,他们,的确还是来晚了。

  游仙峰景点午休关门了。

                (七)

  净空大师似乎是在场天道门人的领袖,他隐约觉得势头不妙,连变三招退后

两步,趁着云盼情剑锋尚未追来,骤然仰天一声长啸,竟唱了一曲《法海你不懂

爱》。

  瞬间,众人皆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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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逐形】 第一百零六章 善恶追人



送交者: 西蒙[校尉★] 于 2014-05-10 12:32 已读 2148 次 大字阅读

【如影逐形】 第一百零六章 善恶追人

本文首发于文行天下、东胜洲关系企业及第一会所。

转载请保留此段。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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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看来人身份,天道残余的部属大多心中一惊,有几个甚至情不自禁后退了

半步。

  鬼煞与狼魂素来没有干戈,那几个东瀛死士更不认得退隐江湖多年的沈离秋,

反倒看她相貌柔美,眼底漏出丝丝淫光。

  唯一一个反而斗志更盛的,却是已受了不轻内伤的焦枯竹。

  也不知是否把对薛怜的满腔恨意迁怒在同为狼魂女子的沈离秋身上,他一声

怪叫,干瘦身躯拔地而起,十根乌黑指甲弹出数点劲风,一把便抓向沈离秋喉头。

  鬼煞那几人自然不会讲什么单打独斗的江湖规矩,立刻分散包抄,十余枚形

似流星镖的暗器脱手而出。那头目也不敢怠慢,两把短刀斜持两侧,身形变幻闪

在众人之后奔袭过去。

  聂阳面色微变,立时就要上前帮忙,但余光瞥见赵阳双手抱肘毫无动手之意,

眉心微皱对他摇了摇头,只得顿住步子,停在十余丈外。

  这种程度的飞镖怎可能伤的到沈离秋,她随手一晃,软剑如鞭凌空一卷,那

些飞镖尽数倒飞回去,反倒将冲在最前的焦枯竹逼得手忙脚乱,双爪连抓,断了

两根指甲才将这些暗器全部接下。

  “焦枯竹,你放着好好的大夫不做,又想来寻我家薛侄女的晦气么?”沈离

秋软语问道,秀足轻点,一闪便已到了焦枯竹身前,“不如我来行行好,送你早

点下去,见你那些杏林盟的狐朋狗友如何?”

  焦枯竹身形未稳,惊出一身冷汗,所幸鬼煞众人已经杀到,心中略有了几分

底气,怒喝道:“薛怜的帮手都得死!”一爪挥出,豁命般往沈离秋脸上招呼过

去。

  看着面前扇形围拢的众人,沈离秋冷哼一声,左掌一扬,一颗圆球分毫不差

的落入焦枯竹掌中。

  蓄满真气的搜魂手一触即发,啪的一声将那圆球抓的粉碎。

  就听嘭的一声闷响,一蓬白色的粉末瞬间爆裂开来,弥漫成伸手不见五指的

浓白雾障,有两人不及闭眼,只觉眼中霎时灼痛如烧,一片漆黑再也看不见任何

东西。

  不过他们两个也不必觉得孤单。

  下一刻,一道清冷的剑光闪电般从白烟中划出,瞬间便斩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除了应变急速向后跳开的那个头目,包括焦枯竹在内的众人只一招便尽数做

了瞎子。

  软剑一甩一荡,劲风将烟雾吹散,沈离秋悠然从那些双手乱舞几乎自相残杀

起来的瞎子中走过,错肩而过之时,剑光骤然连闪,只听数声凄厉惨嚎一并响起,

啪嗒啪嗒几声轻响,所有瞎子的手臂,尽皆齐肩而断,落在地上。

  她抬起剑柄,屈指轻轻一弹,猩红血浆甩在地上,平添数朵暗梅。杏目斜勾,

她温柔一笑,向着那头目道:“刚才还来势汹汹的,怎么这会儿反倒不敢过来了?”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这轻柔询问竟显得格外瘆人,就连不远处站着的聂阳,

也觉得一股寒气从脊骨飞速上行,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那鬼煞头目向后退了两步,咬牙道:“这……这单生意,我不做了!我就是

个拿钱办事的杀手,和你们无怨无仇,今天我认了这个栽,回去以后禀告鬼王,

整个鬼煞绝不敢再寻你们狼魂的晦气,如何?”

  当年七星战三狼一役他不是没有听过,鬼王也叮嘱过不要接太勉强的任务,

可这次初期的行动实在太顺,让他有些盲目的自信起来,甚至觉得当年七星门本

就没有什么真功夫,才会一败涂地无力东山再起。

  而此刻,他的信心已经濒临崩溃,心底本能的感到危险,仿佛只要一步踏错,

今日就会凄惨无比的死在这里。

  他多少知道一些狼魂与天道的恩怨,看沈离秋并未回答,试探着又往后退了

两步,哑声道:“你若肯放我,我……我便把这件事的幕后主谋指认出来。他…

…他就在此处!”

  此话一出,聂阳心中顿时一惊,他本以为仇隋或龙十九必定是买来鬼煞这支

人马的幕后指使,可那两人此时俱不在此,难道……还有什么人被遗漏过去了么?

  沈离秋神情未变,款款上前两步,柔声道:“哦?你说的是谁?”

  那头目擦了擦额上冷汗,猛然抬手一指,大声道:“就是他!”

  那手指指着的,赫然竟是慕容极!

  这一根手指指出,那头目紧接着便转过身去,蓄足内劲的左腿全力一蹬,身

形如离弦之箭,化作一道乌光激射而出,他甚至不敢扭头去看一眼自己的小伎俩

是否奏效,右足凌空踏下,几乎跺裂了厚重泥土,把身躯用尽全力抛了出去。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他百忙之中从怀中摸出一把暗器,甩手往后丢去,光

是上面淬炼的剧毒,也足够将追击者拦下一瞬。

  尽管二十瞬方为一弹指,但在真正的高手之间,一瞬便足以让人死上二十次。

  所以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左足再将落地之时,双手一拍,将腰间的两把短刀

也往后射了出去。

  他头一次如此想逃,即使知道沈离秋的武功比起赵阳并不会强上太多,恐惧

仍无法控制的爬满了他的心墙,狰狞的蠕动。

  他知道那并不是杀气,作为杀手,他自信这双认人的眼绝对比常人敏锐不止

数倍,那女人身上流露出的,是只有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人才会有的气质,兴许

她杀过的人,比他见过的都多……

  左脚踏在了地上,所有的真气尽数涌向膝弯,准备把他再度抛出,这一纵,

他就可以进入旁边的山林之中,那充满阴暗角落的地方,才是最适合他发挥的场

地。

  但不知为何,膝盖传来一阵细碎的凉意,他的身体被抛了起来,却大不如他

预计的那么远。

  他呆呆地低下头,看向刚才跳起的地方。

  然后,他就看到了他的左脚,连着他的小腿,安静的留在了他刚才踏出的深

邃足印上。

  “啊啊啊——!”骨节这才传来钻心的剧痛,他嘶嚎着倒在地上,想要用右

脚撑起身体,可大腿才一使劲,就感到整条腿骤然轻了许多。

  他的另一条小腿,就这样滑稽的飞了起来,在空中划出一条无力的弧线,垃

圾一样摔在烂泥里。

  而那个温柔的笑着的女人,就站在他的身边,侧面,极近的地方。

  好似从刚才起,她就一直在那儿一样。

  “对了,我刚才没有看,你现在方便再说一遍,你打算指的是谁么?”沈离

秋的笑容愈发温柔,但她手上的软剑,却毒蛇一样的缠在那鬼煞头目的右肩。

  “我……我……”脑中一团混乱,连方才的谎言也忘得干干净净,结结巴巴

连说了两个我字,他才嚎哭一样的叫道,“我是骗你的,我……我道歉……我道

歉!”

  “知道么,”沈离秋淡淡道,“说谎这种事,会害你下拔舌地狱的。”她的

手轻轻一提,软剑迎风抖直。

  那头目连忙捂住自己的右肩,为了得以保全的右臂欣喜的张开了嘴,但没人

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

  森冷的剑光一闪,他的舌头就从嘴里跳了出来,像条血红的虫子,抽搐着落

在了地上。

  血的咸味霎时流了满口,他呆呆的看着地上的舌头,浑身都剧烈的颤抖起来。

  而那舌头,就是他最后看到的一样东西。

  就像把最后一根发簪别入女儿如云的秀发,沈离秋缓缓抬起手,轻轻挥了一

下,那头目盈满泪水的双眼,就随着一声惨叫,变成了一对血淋林的窟窿。

  除了那些翻滚惨叫的废人,天道还剩下七人站在这里。

  不久前的气势荡然无存,甚至已经有两人的膝盖在轻轻地哆嗦。

  没有人嘲笑他们,剩下的五人,也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手中的兵器没

有因颤抖而掉在地上。

  这根本不是杀人。

  如果只看她的动作和神态,你甚至会以为她是在案板前,为自己心爱的儿女

准备喷香扑鼻的家常小菜,剖开的鱼肚、切断的鸡脖、剁碎的青菜、拍扁的蒜瓣

——那一地的断肢、碎裂的眼球和猩红的血,在她眼中和这些材料好似也没什么

分别。

  “我说了,乖乖受死的人,我会给他一个痛快。”象是在责怪晚归的顽童,

沈离秋轻叹着说道,一步步走向剩下的七人。

  地上的废人仍在惨嚎,先前就受了些伤的焦枯竹,则已连惨叫的力气都已失

去,双肩的断口,喷溅的血衰弱成流,身上唯一还在动弹的,就是那双偶尔抽动

一下的腿。

  即便那样,要等真正断气,恐怕也还要小半个时辰,若是血脉收缩渐渐止血,

疼上大半天再死,也不无可能。

  而更糟的,却是死不成。

  七人中的一个年轻刀客突然大叫了起来,疯子一样丢掉了手里的兵器,一把

扯开了胸前的衣襟,迈开大步跑向了沈离秋。

  看他的眼神,他毫无疑问已经彻底崩溃。

  沈离秋的轻声细语,仿佛带着地狱深处附着的妖邪之力,就这样轻易地撕碎

了这年轻人的精神。

  “好,你算头一个。”沈离秋莞尔一笑,素手微扬,寒光一闪而逝。

  那赤着胸膛的年轻人摇摇晃晃的从她身边跑过,一路跑远,一直跑到近十丈

外,一蓬血花才冲天而起,顶飞了他带着奇妙神情的头颅。

  有七分不敢相信的惊愕,和三分莫名其妙的解脱。

  聂阳有些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久前还充满战意试图围杀目标的天道高

手们,竟突然失去了斗志。

  有两人的裤裆,都已湿透。

  也许是心中最后一丝不甘,让那六人没有坐以待毙,他们展开阵势,尽管连

剑尖都在颤抖,仍围攻上去,做了最后的挣扎。

  但看他们出手的模样,只怕是连真正功夫的三成也不曾发挥出来。

  而月儿使出的寒天吹雪,只怕还不到沈离秋的三成。

  胜负实在太过简单。

  新鲜的六个瞎子,与他们四散落下的手臂一起倒在地上的同时,沈离秋的身

影,已站定在聂阳面前。

  她的手轻轻一抖,寒光闪闪的软剑便以奇妙的韵律颤动起来,鲜红的血珠列

队从剑尖跃下,一滴滴渗进黄土。

  她并没收剑回腰,而是用和方才一样温柔的口气轻声问道:“聂阳,我那不

成器的徒儿,偷偷溜出来,可是为了找你?”

  聂阳忍着心中的刺痛,垂下头,毕恭毕敬的答道:“是。”

  “那她找到了么?”

  “找到了。”

  “她总对我说,她哥哥自小就疼她,处处护着她,我教她稍微严些,她就哭

着喊着要找你,既然她找到你了,你是不是该好好护着她?”

  “是。”

  聂阳最后一个是字才说出口,就听啪的一声脆响,竟是沈离秋的左掌结结实

实的给了他一记耳光,紧接着反手抽了回来,啪啪连响,竟正正反反扇了他十几

巴掌。

  双颊热如火烧,聂阳既不敢躲,也不敢护,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那儿,一动

不动的捱着。

  云盼情先是情不自禁上前半步,跟着又觉得不妥,只好紧咬下唇站在原地,

聂阳多挨一记耳光,她细细的眉毛便蹙紧一分。

  “我才不管你们是真兄妹还是假兄妹,她不管不顾奔着你去了,就是天塌地

陷,你也得顶天立地把她护在当间。”沈离秋杏目圆瞪,自出现后,第一次疾言

厉色的说道,“可你呢?一个破仇报来报去报不出头绪,我好端端活蹦乱跳的徒

儿,再让我见到就成了那副样子,流言蜚语传的满天下人尽皆知,既没了人,又

没了名声,我告诉你,要不是小杜没有别的传人,我今天就把你剁碎了喂狗!”

  聂阳无话可说,只是静静地低着头,紧紧咬住了牙。

  沈离秋抬手指了一圈,怒道:“这群垃圾,整日在江湖逞勇斗狠,那群杂碎,

拿人银子护院看宅,这种货色值得救么?你放着仇人不管,来这里显摆你的侠义

心肠?你瞪大你的狗眼给我好好看看,地上躺着的哪个手上没有过几条人命,哪

个是真正该保护的平民百姓?他们既然敢钻进这弱肉强食的臭酱缸,被人宰了就

是活该!”

  云盼情口唇颤动,心中极不认同,刘悝也面带怒色,两人都欲开口,却被慕

容极摆手拦下,只听他低声说道:“不想和那些人一样躺下等死,就别开口。”

  两人都有些不信,侧目看向赵阳,赵阳却神情异样的点了点头,用更低的声

音道:“官府狗腿和江湖人,七姐杀起来绝不会有半分手软。”

  沈离秋离得虽远,耳朵却颇为好使,双目冷冷往这边一扫,口中语调却霎时

转柔,问候般道:“这是清风烟雨楼的小妹子么?心疼情郎了是不是?”

  聂阳双肩一紧,连忙横踏半步挡在沈离秋面前,道:“盼情一直帮我保护月

儿,绝对是尽心尽力。”

  沈离秋轻轻哼了一声,手臂微微一颤,软剑一闪没入腰间皮鞘,消失不见。

她抬手将聂阳拨到一边,大步走了过去,眼中盯着的,却是赵阳。

  “七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这还是旁边几人第一次听到赵阳用这种

口气说话,三分尊敬,两分怀念,剩下一半,竟像是有些害怕。

  沈离秋点了点头,微笑道:“老九,上次宫奇辉惹了一屁股麻烦,你可还记

得是谁帮他收拾的?”

  赵阳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道:“全赖七姐帮忙,感激不尽。”

  “我那劣徒被人盯上的时候,好像你也在镇上,对么?”就像谈天一样,沈

离秋随口问道。

  赵阳浓眉一皱,立刻道:“七姐,我那天去帮忙了,只不过……我被东方漠

缠住,最后还受了内伤。要不是仁庄田爷出手,恐怕连我也要折在里头。”

  “小十一这是失心疯了么?连话也不敢跟我说上半句,就兔子一样窜的没了

影子。”沈离秋收起笑容,淡淡道,“咱们狼魂不是没见过叛徒,按说,这种事

该交给三姐或是四哥,长幼有序,我不该越俎代庖。只不过……”

  她扭头看了一眼聂阳,接道:“我答应了小星,给小杜的徒弟一点时间。免

得他没办法亲手报仇抱憾终生。这时间我不打算订得太久,不如这样,”她说着

把面巾重新拉起,轻轻活动了一下双肩,带着一丝令人心寒的笑意道,“我这就

去杀东方漠,割了他的脑袋扔进猪圈,等猪吃完我就回来,到时候聂阳还没下手

杀掉的人,就全由我亲手送他们上路。”

  赵阳连忙伸手道:“七姐!东方漠真发起狠来,就连三姐也要忌惮几分。再

说,这……这事颇为要紧,三姐和四哥都还不知情,你直接动手,是不是……”

  沈离秋一把将他拍开,道:“你休想,让四哥知道,可就便宜了东方漠。他

变成这样,根本不配死的那么痛快。”

  赵阳心知这位七姐不是听人劝的性子,只好无奈闭嘴,东方漠毕竟和他们有

多年交情,昔年为了凌绝世本就做出过两次出格举动,这次也算事出有因,而且

……他始终觉得隐隐有些蹊跷,只是毫无头绪,一时无从想起。

  沈离秋回头扫了一眼她亲手造就的十几个垂死废人,朗声道:“你们这些人,

该救谁就赶紧去救谁,该杀谁就赶紧去动手,我只有一条,你们给我牢牢记清楚,

我废掉的那几个杂碎,谁也不准去管,要是谁想大发慈悲或是给他们个痛快了断

的,就好生祈求,这辈子以后都不要被我逮到。”

  她话音未落,纤腰一拧,人已闪至数丈之外,远远送来一句温柔叮嘱:“对

了,记得托人带个话给凌绝世,叫她不必等东方家的休书了,寡妇改嫁,天经地

义。”

  一直看着那修长的黑影消失在林木之间,众人才有了一种恍然回神的感觉,

云盼情这才发觉自己的拳头竟一直捏的死紧,连指节都有些麻木,连忙撒开,掌

心的汗水中,都被掐出了几个暗红的指甲印。

  赵阳苦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慕容极的肩膀,道:“知道么,我宁可跟四哥

喝场酒,也不愿意跟七姐说句话。”

  慕容极挤出一个微笑,调侃道:“我哪个都不愿意。”

  云盼情看聂阳一直低着头默然不语,连忙小跑过去,歪头看向他的脸,柔声

道:“聂大哥,你……没事吧?”

  聂阳缓缓抬起头,眼中尽是令人心悸的阴森杀气,他把长剑随便别在腰间,

自语般道:“沈前辈说得没错。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为何要在这种地方

耽搁功夫?”

  他猛然回身,大步走到被围攻受伤不起的众人身边,沉声问道:“谁知道仇

隋去哪儿了?”

  无论如何,聂阳也算是他们半个救命恩人,而且之后也要靠他的同伴请人施

救,立刻便有几个声音参差不齐的答话。

  “他上山去了。”

  “仇掌门上山了。”

  “仇隋往山上去了。”

  聂阳转身便走,这次倒是走的毫不犹豫。

  这里有赵阳慕容极刘悝三人,天道本就不多的精锐也已被彻底击溃,这里多

半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云盼情略一踌躇,匆匆过去与慕容极低声交谈了两句,颇

为恼怒的瞪了他一眼,连忙追上聂阳,顺手从地上捡了把剑。

  “山上的银子是假的,仇隋这时候上山做什么?”云盼情越走越觉得气氛有

些不对,走出数里之后,左思右想,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聂阳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我其实一直都没清楚过。我

……也不打算再去想了。我以前最大的错误,就是想得太多。”

  明明是极为消极的话语,可云盼情听他的口气却平平淡淡,好似真的了解了

什么,也有了什么觉悟一样。

  “我知道,这种时候,最不该向你说的,就是这些。可……可我还是觉得,

你找仇隋报仇的事情,真的不应该……再考虑考虑么?他毕竟是……”云盼情犹

豫再三,还是把最后的舅舅二字吞了下去,转而道,“……为了帮自己最爱的姐

姐报仇不是么。”

  “他没错。我父亲若还活着,今天我知道了母亲含恨而终的事情,也许我也

会忍不住做些什么。”聂阳脚下的步伐愈发稳定,呼吸也渐渐平顺下来,先前眼

中还有的一丝紧张,彻底的消失不见,“他替我报了一份仇,剩下的几份,便再

也不能靠别人了。”

  “他……这次也许会杀你。”云盼情咬了咬牙,道,“他想通过你使聂家失

去的,已经都做到了,他唯一不杀你的理由,就只剩个血脉亲缘,我……我很不

放心。”

  “他真动了杀心,反倒不是什么坏事。”聂阳捏了捏拳头,淡淡道,“他杀

我的那一刹那,我杀他的机会就能提高到四成。”

  云盼情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发白,颤声问道:“那你……现在有几成把握?”

  “两成。也许……还是过于乐观了。”聂阳侧头看了她一眼,柔声道,“盼

情,若是我害你们做了寡妇,就当是我欠下的,希望下辈子有机会,能加倍还给

你们。”

  云盼情迎着他的视线,勉强挤出个微笑,轻声道:“不会有事的,从小别人

就说我有旺夫命。若是旺不了你,我一定去砸了他们的摊子。”

  聂阳微微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视线一侧,却发现远处的陡坡上,竟

倒着两具尸体。

  想必是用轻功上山的人遭了埋伏,就是不知道死在那里的,是挖坑的还是跳

坑的。

  本打算从缓一点的山坡攀爬上去,既然看到了尸体,免不得要过去看上一眼,

云盼情内力虽大有损耗,沈离秋出现后却也趁机调息恢复了七七八八,聂阳的消

耗反倒更多一些,不过应付这种山坡,仍是绰绰有余。

  离得近了,看身上衣着打扮和腰间佩剑,倒毙的两人应该是天风剑派的年轻

弟子,从在聂宅的模糊印象判断,这应该是仇隋一系,多半也是天道门人。

  如此看来,死的应该是设伏一方。

  两人俯身查看了一下,死了两个,却只剩下一把剑,两具尸体又都有剑创在

身,显然是被人夺剑在先,单看剑伤,出手的人剑法圆转平滑,应该是以柔克刚

的路子,只是内力似乎有些不稳,伤口深浅不一,本可一招致命的地方,后力不

继不得不多出几招。

  “你猜是谁?”云盼情有些担心的抬眼看了看山上,问道。

  聂阳站直身子,望着枝叶间斑驳的阳光,低声道:“我只希望,别是宋贤。”

  从这段山坡爬上去后,离墓园还有一段路程,聂阳和云盼情不约而同的放缓

了脚程,开始留意四周任何细微的动静。

  “不该这么安静的……”聂阳皱了皱眉,有些担心的看向下山那边的路。

  听到他这么说,云盼情明显的松了口气,轻声道:“担心的话,就去看看吧。”

  聂阳略一踌躇,点了点头,转而往山下走去。

  下了段路,就是田义斌与慕青莲交手的地方,转过一处凸岩,远远就看到一

个高大的身躯靠在山壁上,低头站着。

  是田义斌,看他身躯微微晃动,呼吸虽仍有些急促,却不像受了重伤。

  聂阳吁了口气,快步走了过去。

  田义斌听到动静,抬起头看了过来,一见是他俩,咧嘴露出了一个颇有些勉

强的微笑,问道:“下面怎么样了?”

  聂阳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云盼情在旁道:“还是去的晚了一些,最后……

只救下不足三十人。侯爷府上来的那些高手,还只剩下两个。”

  田义斌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旋即哈哈一笑,拍了拍聂阳肩膀,道:“你们若

是不去,这二十多人肯定没命不算,天道那群狗日的杂种还能逍遥快活全身而退,

对不对?那不就结了,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如意,若是每件事都做到十分才值

得高兴一下,那活着不也太辛苦了么?你们救下二十多条人命,这就是造了一百

四五十级浮屠,还苦着一张脸做什么,起码,也该笑笑不是?”

  云盼情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聂阳则开口问道:“慕青莲呢?田爷,你怎么

样?有没有受伤?”

  田义斌抬手拍了拍宽阔的胸膛,笑道:“受了点小伤,不足挂齿,家里的小

老婆撒泼吃醋,丢梳子砸一下也比这重些。你们该干什么就放手去干,不用管我。”

  光是看他靠墙站着的模样,也知道受伤虽然不重,却绝不是安然无恙,但聂

阳知道他心思,也就不再废话,追问道:“结果如何?他人呢?”

  田义斌默然片刻,才道:“他不能杀我,我不会杀他,能有什么结果。不过

他本想上山,最后输了半招,就把剑丢到山下,人也走了。”他又沉默一会儿,

突然咧嘴一笑,道,“其实我知道,那半招是他让我的。我认识他这些年,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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