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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要我放手,除非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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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素重重吐出一口气:“你怎么又去看他?我同你说过很多次了, 眼下我将他囚禁不过是权宜之计,等到时机成熟,我自会放他出来, 到时迎接他的就是九五之尊的宝座,如今吃这一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 我虽然将他囚禁, 但好吃好喝地供着他, 奴仆只多不少,全都由他差使, 就是教书先生也冒险给他送去了一个——我这般伺候他,他又受什么委屈了?你做什么几次三番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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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青未忙道:“怀素你放心,我每次去看他都是戴着面具的,他并不知晓我的身份, 你不必因此有所顾虑。”顿了顿, 又道:“虽说你并不曾亏待过他, 可他毕竟不过五岁孩童,难免孩子心性, 总是待不住的,你老是将他关着怎么行呢?就这一回,怀素, 小皇子说明日就是他的生辰了,他什么也不想要,只想出去透透气,怀素, 你就答应了这一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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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素被他磨地头疼,推脱道:“钥匙在风轻逐那儿,你同他说去罢。”说着就要提步离开。庄青未忙拉住他道:“那也得你答应了才行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只听你一个人的话。”死缠烂打道:“哎呀怀素,你就答应我罢……你就从了我这一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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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素忍住笑意,转头看他道:“真是怕了你了……我们可先说好了,就这一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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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青未含笑道:“好,都听你的,就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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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结伴离去,夜里大醉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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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宿醉之故,次日周怀素醒来时脑袋仍隐隐作痛,他揉了揉额角,起身看了眼窗外天色,见已是日上三竿,不由皱眉,心道,这个时辰,早朝早已过了罢。索性也就随它去了,唤来小厮,不紧不慢地由他们服侍着穿衣洗漱,好一会才姗姗上了马车,临出门前总觉得忘了什么,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也就不去管它了,转而盘算起这个时辰进宫大约刚好能够陪圣上一道用膳,虽说误了早朝,倒也不算太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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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马车进宫途中却与另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撞了个正着,那辆马车上的驾车小厮当即破口大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户部尚书胡大人的马车也敢冲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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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胡大人也不是什么善类,向来欺软怕硬,平生最拿手的便是恃强凌弱,此刻就由着他那小厮在街上撒泼。偏周怀素车上的也不是好惹的主,当即回骂道:“哪里来的疯狗到处撒野!明明是自个儿由着野马乱窜,反倒反咬我们一口!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清楚,你们冲撞的是谁?当朝丞相的马车,也是你们可以冲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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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驾车小厮尚未反应过来,车里的黄大人早已屁滚尿流地爬下了车,由小厮搀扶着走到周怀素马车前请罪道:“不知是相爷马车,多有得罪,还望相爷海涵。”便见一只素白纤细的手伸了出来,修长十指缓缓挑开帘子,露出里头一张莹白胜雪的面孔,端的是冰雪剔透,清俊出尘,一时整个人都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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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素不欲与此人纠缠,略一颔首,带了点笑意道:“原来是胡大人,不妨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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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人一双眼睛牢牢盯着他,只觉眼前之人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风流味道,容貌更是美到了骨子里,一时浮想联翩,满脑子都是些航赃污秽的念头,不由感慨圣上当真是好福气,竟能得此妙人,然而一忆起当朝圣上的容貌,则更是想入非非了。等到回过神来,周怀素已命小厮复又启程了,连忙制止道:“诶相爷,等等……”正要没话找话随便扯些什么与他亲近,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一事,便问他道:“怎么相爷今日没随圣上一道上山祭祖?”看了眼自个儿的瘸腿,叹气道:“我呢,是倒霉,前几日骑马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这才没法子随圣上一道上山……”又看着周怀素道:“可相爷当朝丞相,又无事体,怎么竟也没陪圣上一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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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素闻言一惊,恍然大悟道:原来我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就是这个——今日原是祭祖的日子,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按理说这也算不得什么,但不知怎么,心里总是隐隐觉得不好,待要细想,偏一时又毫无头绪,只得喃喃道:“即便今日是我自己起的迟了,可祭祖这样的大事,我迟迟未到,圣上怎么也没派人来府上催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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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人上下打量着他,暧昧笑道:“许是圣上见相爷近日身子不太爽利,心疼相爷,所以才特意没派人前往催促,好让相爷多做歇息——可见圣上用心良苦啊。”见他心神不宁,宽慰他道:“诶这等小事,相爷不必放在心上……况且今年祭祖不同往年……”压低声音道:“往年每回祭祖,圣上必带着小皇子一同前往,可今年……谁知道圣上到了那儿会不会触景伤情,想起小皇子如今已经不在了,到时迁怒众人呢?我可听说,今儿个一众随行大臣是个个满脸愁容,都担心圣上一个不悦,拿他们开刀呢,啧啧,这般如履薄冰,提心吊胆的滋味,可不好受哇。常言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嘿,就我摔断了腿还偷着乐儿呢,相爷又何必为了不能随圣上一道祭祖而耿耿于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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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素浑浑噩噩地听他在耳边说了一大通,全没往脑子里去,只在听到‘小皇子’三字时如梦初醒,一如浓雾散去后光亮乍现,混沌中终得一线清明后,却是当头棒喝,将他吓得几欲魂飞魄散。他听见自己出声询问,声音抖得不像话,仿佛已不是他自己的:“小皇子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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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人以为是自己听差了:“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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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防周怀素忽然伸出手来,一把将他的手臂抓过悬在半空,厉声道:“我问你小皇子的生辰是在什么时候,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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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人不料他会突然发疯,见他面色惨白地骇人,不知是自己哪句话讲错了,一时不知所措,只得呆呆地回道:“宋治四十年六月初九……不对,好像是七月……”赔笑道:“具体年月下官也记不清了,只知道是在宋治四十年的夏月里。”瞥见周怀素失魂落魄地松了手,连忙向后退了一步,小心道:“相爷,您……您没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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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有马蹄声渐近,庄青未骑马一路朝周怀素疾驰而来,临近马车时勒紧了缰绳,收势太急引得白马仰天长嘶,庄青未也全不在意,急急跳下了马,走到周怀素跟前,明明是有要事相告,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是看着周怀素:“怀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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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素茫然地看着他:“人丢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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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青未似是吃了一惊:“怀素,你……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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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素凄凉一笑,缓缓收了手,车帘随即落下,将庄青未隔在了外头。听得里头周怀素吩咐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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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答应一声,调转了车头,驾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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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青未见状正要上马,被胡大人拦住道:“诶这不是庄大人么,啧啧,这届的探花郎果真名不虚传啊。诶庄大人怎么也没随圣上一道上山祭祖?”想起他如今不过一个七品编修,原也不在随行名单上,但话已问出了口,也不能收回,只得讪讪笑了两声,正要寻些别的话头,却被庄青未一把推开,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骑马走远,只遥遥留下一个背影,气得胡大人吹胡子瞪眼,连连拍腿道:“岂有此理!”不防碰到伤口,登时痛的惊呼出声,“哎哟”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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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青未刚赶到书房门口,便撞见周怀素正要出去,忙拦住他道:“怀素,你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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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素欲绕过他前行:“不用你管。”却被他硬推回屋里:“怀素,你先冷静一下。”手在碰到他胸口时忽的一顿,庄青未关上房门,转身看着他道:“怀素,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说着将手伸进他的衣襟,从他怀里取出一封信和一个瓷瓶:“你这是要做什么?”拔了瓷瓶上的红绸凑近一闻,顿时脸上大变:“怀素,你……你要做什么?你真的要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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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素冷笑道:“不然呢,像你说的那样,从长计议?青未,我没有那个时间了,等圣上见到了小皇子,等到那个时候,我就全完了。”又苦笑道:“冬月初七,上山祭祖,他倒是好记性。硬要将生辰从夏月推到冬月,也真难为他了。青未,可笑我们百密一疏,居然栽在一个五岁孩童手上……仅此一回,还说什么仅此一回,下不为例,如今真的是仅此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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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青未道:“怀素,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我怜他终日禁足,好不容易出去游玩一趟,敌不过他苦苦哀求,怕败了他兴致,没听你叮嘱多派人手随行,不料被他钻空逃脱了。我这就派人去找,你先别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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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素道:“我早就派人去四下搜寻了,可今天这种日子,街上热闹的很,人来人往,他一个小小孩童,如何能轻易寻得到?而且圣上祭祖回宫途中,必经集市,到时街道两旁人山人海,小皇子要是这个时候冲进队伍求见圣上,我们根本防不胜防。”闭眼苦笑道:“青未,我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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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青未沉吟片刻道:“事情还没你想的那么坏,就算圣上真的见到了小皇子,也不过是知晓他如今还安然活在这世上,而段尧欢并不是昔日杀害他的凶手——可即便如此,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所有线索都已经断了,圣上也找不出真凶,更不可能怀疑到你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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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就够了,他们两个若是误会消除,冰释前嫌,我是不是真凶还有意义么?以圣上对段尧欢的情意,一旦知晓他并不曾杀害小皇子,一定会不计前嫌,与他和好如初,到那时,不消说得到她的心,我连她的人都留不住了,那我可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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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要杀了段尧欢么?”庄青未深吸一口气道:“怀素,你听我说,这或许就是上天的安排,眼下正是一个良机——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趁圣上与段尧欢和好之际,你趁机抽身,彼时圣上龙颜大悦,一定不会与你为难,到那时我们就一起回江南,从此再不理会他们的恩恩怨怨,你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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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素痛苦道:“凭什么!我不甘心!我为公主做了这么多,到头来难道只是为了成全他们的好事多磨?那我呢,我算什么,一个只能灰溜溜退场的跳梁小丑吗?!青未,我告诉你,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回头,不成功便成仁,要我放手,除非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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