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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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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中午时分,丐帮襄阳分舵主的舵主金钩余立,己赶到了现场。

素以耳目灵敏的丐帮分舵主,随身带来了四个丐帮弟子。

在余立指挥之下,四个丐帮弟子,立时下手帮忙,整理火场。

余生却直奔花厅,迎月山庄仅剩余未遭火毁的一座房舍。

白凤认识余立,每年余立至少来一次迎月山庄,登门拜年,送上一份相当丰厚礼物。

两天下来,白凤己恢复了镇静,把痛若和仇恨埋藏于心底。无极门余下的人太少了,每个都负担了很大的责任,他们必须镇静下来,保持着冷静。

斩草尚未除根,夜袭迎月山庄的人,很可能回头再来一次突袭。

余立整理一下衣衫,抱拳一礼,道:“丐帮余立,见过宗夫人。”

白凤苦笑一下,道:“不用多礼了。”

余立叹息一声,道:“想不到,擎天一柱的宗门主竟会遭了暗算,这是武林中一大不幸,也使我们丐帮损失了一位良师益友,敝帮主听到此讯,定然会十分伤心。”

白凤道:“敝门不幸,遭人暗袭,此中变化,一言难尽。”余立道:“宗门主是何等英雄人物,竟然身遭暗算,余立己把此讯,用十万火急的快马,转报敝帮主,敝帮主只要收到此讯,自会亲身赶来。”

白凤道:“本门出事,如若惊动到贵帮主,那就叫未亡人心中不安了。”

余立道:“夫人言重了,敝帮主对宗门主,一向是出于至诚敬仰,也把宗门主视为好友。”

成中岳道:“最难风雨故人来,余舵主此时此刻,驾临无极门,真叫咱们感慨万端,只可惜,咱们无法招待余舵主了。”

余立道:“二爷,这是什么话,平时之日,余某人,也不敢随便说什么?此时此刻,余某人,却如骨鲠在喉,有一种不吐不快的感觉了。”

成中岳道:“什么事?”

余立道:“敝帮主敬重宗门主,完全出自内心,而且,交代过在下,无极门如有需要丐帮之处,要在下全力以赴,水里水中去,火里火中行,不得有一点犹豫。”

成中岳道:“贵帮主,对本门这份情意,实叫人感激万分。”余立道:“二爷,这些事是敝帮主交代我的,我本来不该轻易说出来,但是患难见真情,余某人如不剖心直陈,只怕宗夫人和二爷,也不会接受我余某略效微劳的心意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复仇大事,有如泰山压顶,不是余某人这身份可以谈的,善后琐事,余某人,可以挺身而出,迎月山庄劫后重建,复原需时,诸位总不能在这里待下去,我已叫人在襄阳城中,找了一座宅院,诸位暂时搬过去,等山庄复建完全,夫人再返回原址。”

白凤道:“迎月山庄,暂不复建了,我要把这里暂作亡夫和七位无极门弟子的厝棺之处,等替他们报了仇,再行人土,那才是重建迎月山庄的时刻。”

余生道:“夫人说的是……”

白凤回顾了成中岳一眼,道:“师弟,你看咱们是不是要搬到襄阳城中去?”

余立道:“夫人,二爷,余某是一片诚意,敝帮主很可能会在近日赶到,诸位返人城中,彼此都方便不少。”

白梅道:“凤儿,余舵主说的不错,无极门现在的情势,必须要有一段时间休息,领刚生前,既然和丐帮有这交情,那就不用再推辞了。”

余立道:“这位是白老爷子吧?”

白梅道:“老夫白梅。”

余立道:“余立久闻白老爷子大名了,今日有幸一会。”

白梅道:“余舵主,你也不用客气了,老夫和贵帮帮主,也曾见过几次面,彼此虽然说不上什么深交,但也谈得十分投机,无极门目下正逢大变,劫后余生,必须要养息一段日子,贵帮雪中送炭,存殁均感。”

余立道:“白老爷子,江湖前辈,武林高人,断事论理,均非常人能及,还望老爷子作个决定,此地劫灰未净,宗夫人需要休息,不宜久留,还是早些请到襄阳,先作一段时间小息。”

白梅道:“说的是理,凤儿,你要如何?也该作个决定了。”白凤道:“成师弟,你的意下如何?”

白梅看得暗暗点头,把事权交成中岳,那是逼他挑起这副担子。

成中岳道:“小弟也觉得,咱们应该先安静的养息一下,好好的想一想这些事情,咱们应该如何着手。”

白梅道:“对!中岳的想法不错,这时候,咱们需要的是养息、冷静。”

成中岳道:“师嫂,咱们已决定暂不重建迎月山庄,那就不用在此地多留了。”

白凤道:“好吧!师弟全权决定就是。”

为了尊重掌门人的身份,成中岳特地和董川商量一番。

董川自然是不会反对。

余立眼看白凤、成中岳都点了头,心中很高兴,道:“诸位也不用在这里了,这里的琐事,交给我叫化子,今日就动身到襄阳如何?”

白凤眼看到丈夫的棺木,已经放人了暂存尸体的丘中,叹息一声,道:“好吧!咱们今天夜里就动身吧!”

那是用红砖、白石堆砌的一座灵丘,宗领刚和七个弟子的棺木,都放在灵丘之中。

白凤放下了堵门的一堆白石,后退五步,盈盈跪拜下去。

成中岳、董川、楚小枫、余立,都跟着跪了下去。

白梅没有跪下去,但也肃然而立,老泪暗垂。

这时,忽听一个丐帮弟子,叫道:“干什么的?”

成中岳、董川、楚小枫闻声而起。

董川手中还扣了一枚铁莲花。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头梳双辫的青衣少女,缓步行了过来。

她右手捏着辫梢儿,脸上是一片讶异诧色。

两个丐帮弟子,己然拦在了那青衣少女的身前。

董川低声道:“小枫,山林中那位姑娘。”

楚小枫道:“是她。”

董川道:“她来做什么?”

楚小枫道:“大概是为了那些毒蜂的事。”

两个丐帮弟子,拦住了那青衣少女,她却是毫无惧色,笑一笑,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完全是各说各话,答非所问。

董川低声道:“小枫,走!咱们过去看看。”

楚小枫紧随在身后行了过去。

青衣少女看到了楚小枫,高声说道:“楚公子,这里发生什么事情?”

楚小枫道:“是的,姑娘,这里发生了大变,很多人被杀,房舍被烧。”

青衣少女呆了一呆,道:“很多人被杀,为什么?”

她天真无邪,不知人间险恶事。

楚小枫心中忖道:这件事,如若谈起来,很难一下子解说清楚,想了想,只胡用最简明的办法说出来。心中念转,口中缓缓说道:“来了很多的坏人,一阵乱杀,杀了我们很多的人,也烧了我们的房子。”

青衣少女的生活过得太单纯,对死亡的观念,似乎是很淡漠,哦了一声,道:“那一天,你们去了四个人?”

楚小枫道:“是!”

青衣少女道:“现在,我只看到了两个人,另外两个人呢?”楚小枫道:“他们死了。”

也许青衣少女认识宗领刚和宗一志,听到他们的死亡,不禁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道:“他们都死了,唉!好可怜啊……”

举手理一理鬓边散发,接道:“这该怎么办呢?”

楚小枫道:“什么事啊?”

青衣少女道:“我要来问问你,找的胡蜂怎么样了,那些胡蜂,很重要,如若你们赔不出来,恐怕会……会……”

董川行了过来,接道:“会怎么样?”

那青衣少女对楚小枫似是有些凶不起,楚小枫既俊秀,又举止斯文,说话和气,很难叫人对他发火,董川为人严肃,语气中有些威严,这就给了青衣少女发作的机会,冷冷接道:“会要你们赔偿,赔不出胡蜂,就要找杀死胡蜂的人。”

董川道:“杀死胡蜂的,是我师父,但他现在已经死了。”青衣少女道:“你没有死,那一天,你也在场,所以,赔不出胡蜂,就会抓你去抵偿。”

董川一皱眉头,想要发作,但话到口边,却又忍了下来。

白梅一皱眉头,道:“什么胡蜂?究竟是怎么回事?”

董川道:“那一天师父带我们去练暗器手法,以胡蜂作靶,但却没想到,那蜂竟然是别人养的。”

白梅道:“有这等事?”

董川点点头,把经过之情,很仔细的说了一遍。

白梅轻轻吁了一口气,道:“小枫,你去跟那位姑娘谈谈,问清楚她的来意。”

楚小枫应了一声,向前行了几步,一抱豢,道:“姑娘,家师不幸,为人所算,我们正为此事,笼罩在一片哀伤之中,姑娘能不能把今日来此的用心,告诉在下?”

青衣少女道:“我就是怕你们忘了这件事,不知后果严重,特地赶来,告诉你们一声,想不到,你们已经出了事,我还道拐伯伯胡说八道,想不到竟然真的被他猜对了?”

楚小枫道:“猜对了什么?”

青衣少女道:“猜对了你们这里出了事情了。”

楚小枫道:“哦!他怎么知道呢?”

青衣少女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他就住在那片树林外面,每一个人,经过那片树林时,他都能看到。”

这时,白梅已缓步行了过来。

成中岳跟白凤,虽然没有动,但却在凝神倾听。

楚小枫心中也有着很大的波动,但他却尽力控制自己,缓缓说道:“姑娘,你那位拐伯伯,是怎么样一个人?”

青衣少女虽然涉世不深,胸无城府,但她却聪明绝伦,笑一笑,道:“你们怀疑他么?”

这等单刀直人的问法,使得楚小枫颇有招架不住的之感,略一沉吟,才道:“不是怀疑他什么?只是觉着这件事很奇。第一、那一天我们穿越过一片树林,但却没有见人,第二,他和先师素不相识,怎么知道这件事情?”

青衣少女道:“你没有留心听么?我叫他拐伯伯,他是个拐子,行动不便……”

楚小枫接道:“行动不便,如何能住在树林之中。”

青衣少女道:“他住的地方好奇怪,是几株连在一起的大树,他很巧妙在上面建筑了几个住处,而且,布置很多好玩的机关,但是不知内情的人,决不会看得出来。……”’这分明是一位胸罗奇术的高人,所有的人,都听得全神贯注。

青衣少女望了楚小枫一眼,接道:“他会相人术,也会给别人算命,而且算得准,可惜,他两条腿都拐了不能行动,我常常帮他做事,所以我们处得很好,除了我之外,陪伴他的只有一头白猿。”

白梅双目中神芒一闪而逝,道:“姑娘,能不能带我们去见他?”

青衣少女摇摇头,道:“不行,他不会见外人,他告诉过,不许把他的事告诉别人,但我今天已经说出来了,心中好难过。”

楚小枫道:“他怎会知道先师遇难的不幸事?”

青衣少女道:“他看到过你们,我来这里遇上他,告诉他来找你,他说,你师父恐己遇害,不让我来,但我想到我来这里,主要是来找你的,所以,还是来了。”

白梅低声道:“小枫,试试看,请这位姑娘带咱们去!”

楚小枫道:“姑娘,我知道你很为难,不过,我们实在想见见他,你能不能帮我们个忙?”

青衣少女低下头,沉吟不语。

显然,她已被楚小枫的请求所困扰,她不忍拒绝楚小枫,但又似有着不能带人去的苦衷。

白凤低声道:“爹,你看她困惑,别难为人家了。”

白梅摇摇头,道:“你不要多管。”

白凤了解父亲,既然这样强人所难,必有原因,所以,不再开口。

楚小枫看到青衣少的为难之情,心中亦是很感不安,叹一口气,道:“姑娘,你如实在有为难之处,在下就不勉强了。”

青衣少女缓缓抬起头来,道:“只有你一个人去么?”

白梅接道:“还有老朽。”

青衣少女道:“你也要去……”长长吁一口气,接道:“我看到了你们发生的事情,好悲惨、好凄凉,你们一定没有时间,再去找些胡蜂了。”

楚小枫:“我们确有这个困难。”

青衣少女道:“但你们如不能交还胡锋,欧阳伯伯,一旦动怒,只怕会造成很大的麻烦,这件事,只有拐伯伯有办法。”

楚小枫道:“哦……青衣少女道:“我也想到了带你去求求他,只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帮你忙。”

楚小枫道:“你那位拐伯伯,和欧阳先生认识么?”

青衣少女道:“应该认识的,不过,我从来没有见他们说过一句话。”

楚小枫道:“姑娘有此好心,我们都很感激。”

青衣少女道:“好吧!我带你们两个去见他,不过,他的脾气很坏,你们见了他之后,要多多忍耐一些。”

楚小枫道:“多谢姑娘指点。”

白梅轻轻咳了一声,道:“凤儿,领刚灵丘墓门已封,也不用留在这里了,随余舵主去襄阳城中,我和小枫去见见那位高人之后,就赶回襄阳。”

成中岳低声道:“老前辈,要不要多去个人?”

白梅道:“不用了……放低了声音,接道:“中岳,约束余立,不可把这件事说出去,那位姑娘说的人,可能是失踪江湖三十年的拐仙,这人胸罗万有,学究天人,尤其是对河洛神数、星卜奇术,研究的极是深精,能够知人凶吉祸福,老朽四十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承他一句指点,使我躲过了一次大劫。”

成中岳道:“晚辈明白了,老前辈请去吧!”

在那青衣少女带路之下,白梅和楚小枫到了树林前面。

青衣少女道:“你们在这里等等我,我光去告诉拐伯伯一声。”转身行入林中。

望着那青衣少女的背影,楚小枫有些担心的说道:“老前辈,如若他不肯见咱们,那将如何?”

白梅道:“碰碰运气吧!他如是坚持不见咱们,就算是咱们见到他,也是没有用。”

楚小枫道:“怎么,老前辈认识他么?”

白梅道:“如是我没有猜错,他该是昔年名满江湖的拐仙,三十年前春秋笔批评他一句玩弄数术,使他退出江湖,想不到竟然到了隆中来,过去,他被少林寺上一代掌门,迎接到寺中,事非他所愿,因此留居三个月,他都不说一句话。”

两个谈话之间,那青衣少女已经快步行了过来,道:“楚公子,拐伯伯答应你了。”

白梅道:“小姑娘,你提到老夫没有?”

青衣少女道:“提到了。”

白梅到:“他怎么说?”

青衣少女道:“他本不要见你的,是我苦苦求他,他才答应见你了,不过,他要我转告你一句话……”

白梅接道:“慢着,他问我的样子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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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少女道:“问过了。”

白梅道:“好!你说下去吧!”

青衣少女道:“他要我转告你,和你见面之后,只准你说两句话,所以,你要好好的想了。”

白梅道:“好!老夫明白了”。

青衣少女带着两个人,向树林之中行去。

楚小枫一行很留心,他想瞧出来,为什么,上一次被人瞧见,自己却无法瞧到别人,心中很不服气,一进树林,就不停在转动目光,四下瞧着。

青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瞧不到他的,他隐身在浓密的树叶之中,而且经常移动位置。”

楚小枫低声道:“姑娘,一个人,在浓密的树林中移动,难道就不会发出声音?”

青衣少女道:“不会的,拐伯伯好瘦好瘦,再加上他很灵巧的设计,能够不落声音的移动身躯。”

楚小枫轻轻吁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

谈话之间,已到了一株大树之下。

青衣少女指指那棵大树,道:“咱们在这里等。”

楚小枫望望那棵大树,道:“他就住在这棵大树上么?”

青衣少女高声叫道:“拐伯伯,我们在这里。”

但闻刷刷一阵响动,一个用软藤编成的小坐兜,滑到了大树下面。

青衣少女笑一笑道:“楚公子,坐上去。”

楚小枫哦了一声,坐上藤兜。

青衣少女道:“拐伯伯说过,坐上了藤兜之后,人一定要闭上眼睛,藤兜才会移动,一直要等藤兜停下来,才能睁开眼睛。”

楚小枫心中明白,定是对方担心破了机密,但他仍然把眼睛闭了起来,而且闭的很认真,闭的很紧。

藤兜开始上升、转动,感觉中,似乎是还经过了不少的起伏,才停了下来。

直到藤兜停稳,楚小枫才睁开双目。

只见停身处,在一处枝叶茂密丛中,四顾不见景物。

眼前却横有一根木桩,一个凄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走过来。”

楚小凤行过木桩,只见尽头处是一座小小的木屋。

那是树枝在粗大的树干上排成的木屋,里面放着五张短小的木凳子,正中一个小木凳上,坐着一个枯瘦的老人。

长袍掩遮了双膝双足,但他的面目,双臂双手,却是清楚可见。

但见他缓缓举手,一拂颚下的白色长髯,低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楚小枫道:“晚辈楚小枫。”

白髯老人道:“你是无极门中弟子?”

楚小枫道:“是!”

他已从青衣少女口中,知晓这老人不喜多言,所以,答话尽量简短。

瘦老人道:“你师父宗领刚死了没有?”

楚小枫道:“死了,无极门中弟子,死了七个,失踪三人,只余下在下和大师兄董川。”

瘦老人冷哼一声,道:“宗领刚太重功业,不知修身之道,损他的寿元。”

话说的不客气,但却很中肯。

楚小枫只觉无法接口,只好默不作声。

瘦老人道:“小娃儿,你可是不服老夫的批评?”

楚小枫道:“不是,晚辈只觉着老前辈语含玄机,不知如何答言。”

瘦老人笑一笑,道:“答的好,宗领刚如若有你一半柔性,也不会招得今日之祸了,但他求仁得仁,风范足可传扬武林,死也死得值得了。”

楚小枫道:“先师公正、仁慈、宅心忠厚,致遭宵小算计……”

瘦老人接道:“他虽死得早一些,但却留下了英名,功过是非,自有春秋笔去评论,咱们不谈这个了……”话转一转,道:“小娃儿,你看看老夫,和常人有何不同之处。”

这句话突如其来,楚小枫打量了瘦老人一眼,道:“晚辈眼拙,实在瞧不出什么。”

瘦老人道:“一脸死气,命不久长。”

楚小枫又打量那瘦老人一眼,道:“晚辈实在瞧不出来,老前辈活的很好啊!”

瘦老人道:“要死的人,脸上必会出现一股晦死之气,但如人人都能瞧得出米,老夫如何还能被人称作拐仙。”

楚小枫道:“你真的是三十年前名满江湖的拐仙。”

瘦老人道:“如假包换的拐仙黄侗……”轻轻叹息一声,道:“玉丫头说出了我的形貌,白老头,猜出我的身份,是么?”

楚小枫道:“老前辈如同目睹,情形确实如此。”

黄们道:“小娃儿,你可知道,老夫为什么非死不可?”

楚小枫真的愣住了,一个人该死了,还有死的原因,如能预知原因,岂不是可逃避死亡之劫么?”

那是太玄虚的事情,世上没有永远不死的人。

黄侗道:‘小娃儿,你怎么不说话了?”

楚小枫道:“晚辈不知如何接口,一个人,能预知死亡,已经洞晓天机,这太高深了,晚辈胸中所有,实在无法贯通。”

黄侗哈哈一笑,道:“可教啊!孺子,你相信有天机么?”楚小枫道:“冥冥之中,若有一个主宰,那是视之不见,触之不在,是佛日因果之论,或是道家的消长之机,或是俗众之说的善恶报应,晚辈无法论断,但综合三说,大同小异,这是不是天机呢?”

黄侗笑一笑,道:“似是而非,三圣制易,穷通天地万物,可参可用者,为之机,这本书,深奥博大,穷一人毕生精力,也无法研究透澈,不过,只要能研究人路,那就够一个人终身受用不尽了。”

楚小枫道:“老前辈之论博深,晚辈恐怕很难领悟。”

心中却在暗暗忖道:“白老前辈也该到了。

黄侗笑一笑,道:“小娃儿,老夫弄了一点小小的机关,咱们之间的书谈完了,他们很快就到。”

楚小枫听得一怔,暗道:“无怪春秋笔批评玩弄数术,这么的精巧、沉深的是可怕。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老前辈,要和晚辈说什么,请明白吩咐,语含玄机,晚辈实在听不明白。”

黄侗道:“好!我们明白点说,老夫的大限,就在这十日之内,我虽然活了很大年纪,但是还不想死,再说,我一生研究天机,也希望凭仗我胸中所学,躲过这一次死亡的劫难。”

楚小枫道:“哦——”

黄侗道:“老夫察天象,卜神封,排奇门,推算数,发觉了我还有一分生机,但必需相助有人,才能躲过劫难,那助我之人,就应在你阁下的身上。”

楚小枫道:“你学究天人,胸罗神术,无法救得,我有什么能力助你?”

黄侗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我躲了三十多年,韬光养晦,也借机采药补神,养我生机,自然,你此番助我,老夫也不会白白受你之助,必有一番重重的酬谢。”

楚小枫道:“晚辈如若真有这个能力,自愿为前辈效力,酬谢不敢当得。”

黄侗道:“第一;你必须答应在此地十日,这十日之内,一切听老夫的吩咐行事。”

楚小枫沉吟了一阵,道:“好!晚辈答应,还有什么吩咐?”黄们道:“我如难抗天命,不幸而死,你要遵我遗嘱,办完我的后事。”

楚小枫道:“好,晚辈从命。”

黄侗笑一笑,突然伸手牵动了座椅下面一根青藤。

但见藤兜游空而来,上面坐着白梅。

白梅紧记那青衣少女之言,进屋落坐一语不发,连招呼也未打一个。

黄侗轻轻咳了一声,先行开口:“那丫头留在下面守望,你们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白梅点点头,仍是不肯开口。

楚小枫道:“白前辈,这位黄前辈要在下守在此留居十日,帮他办点小事,不知是否可以?”

白梅仍然没有答话,却把目光转注到黄侗身上,仍然未开口。

他只能说两句话,大珍贵了,每一句都必须要说的针针见血。

楚小枫仍然不明白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只好说道:“两位,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黄侗笑一笑,道:“白梅,你可以多说两句话,请开口吧?”白梅吁一口气,道:

“你早知道宗领刚要死?”

黄侗道:“嗯——我看到他脸上的死气。”

白梅道:“为什么不救他?”

黄侗道:“天意如此,你要我逆天而行?”

白梅叹息一声,道:“我已看透了生死,不想再问自己的吉凶、祸福,我想请教一件事,宗领刚的声誉如何?是不是不值得你救他?”

黄侗道:“易卜之说,以宗领刚目下的成就,岂肯相信我一句话,徙泄天机,于事何补?”

白梅道:“原来如此,老夫话已说完了,就此别过。”

黄侗怔了一怔,道:“白梅,要我指点你两句。”

白梅道:“不用了,上一次,承你指教,使我躲过一劫,但那两年,我过的很不安,如今,我已年过古稀,生死早已不放在心上,只望死的值得,死的心安。”

楚小枫道:“老前辈,我能不能留下来?”

白梅道:“可以,不过,你要先问他胡蜂如何寻得?十天后,我来接你。”飞身而下,消失不见。

黄侗呆呆望着门外出神,半晌不发一言,神色间一片肃然。楚小枫道:“老前辈,你有什么吩咐,可以吩咐在下了,不过,我——”

黄侗接道:“你有一点条件,希望能交还给欧阳老怪物的毒蜂?”

楚小枫:“是!约是先师所订,师父既死,我们做人弟子的,应该替他履约。”

黄侗点点头,道:“我会帮你解决这个烦恼。”

楚小枫道:“好!我的事情已完,老前辈要在下助你,可以吩咐了。”

黄侗缓缓由身上取出三个锦囊,道:“上面有编号,由今天算起,第三天中午时,拆第一号,第五天拆第二号,第七天拆第三号,按上面记述行事。”

楚小枫接过锦囊,道:“晚辈都记下了,但先师和欧阳先生之约,要如何践履,还望老前辈指点指点。”

黄侗点点头,由怀中取出一个玉瓶,道:“去吧!把这五瓶交给欧阳先生,他就不会再追究毒蜂的事。”

那是一只白色玉瓶,楚小枫接过之后,在手中把玩一阵,道:“老前辈,这里面是什么?”

黄侗道:“是药物。”

楚小枫道:“晚辈可不可以打开瓶盖瞧瞧?”

黄侗道:“可以,你打开吧!”

楚小枫打开瓶盖,凝目望去,只见小玉瓶中有半瓶白色粉末。

那玉瓶只不过和一个拇指大小,半瓶药物,量极有限。

黄侗道:“孩子,放心吧!这些药物已足够他赏心悦目了,不过,欧阳老怪是个很吝啬的人,你要好好的敲他一记。”

楚小枫道:“敲他一记什么?”

黄侗道:“他有一种奇奥的武功,叫做接力手,是卸字诀中,最高的成就,也是欧阳老怪傲视江湖的武功,能够接力发力,你要他传授给你。”

楚小枫苦笑一下,道:“黄前辈,那既是人家的绝学,岂肯轻易传授。”

黄侗道:“这瓶药物,就是迫他就范的条件了。”

楚小枫道:“乘人之危,这件事,叫在下如何开得了口。”黄侗道:“孩子,开不了口也得开……”

楚小枫接道:“为什么?”

黄侗道:“因为,这接力手,对你日后振兴无极门,为师报仇的帮助很大,孩子,你要明白,欧阳老怪重出江源的机会不大,纵然偶尔现身一次,也不过一现即隐,你不学他这武功,很可能使这接力手就此失传。”

楚小枫道:“他没弟子和家人么?”

黄侗道:“小枫,这等绝技奇功,不是人人都可以练的,他虽然有个儿子,但不是练武的材料。”

楚小枫沉吟了一阵,道:“如若练这武功,不是为了晚辈个人,晚辈倒愿试试!但那欧阳前辈如是不肯答允呢?”

黄侗道:“这就要用手段了,你师父答应的约定,不是你答应的,这半瓶药物,即是交换他的接力手法,也是替你师父履约的条件。”

楚小枫沉吟一阵,道:“晚辈试试吧!”

黄侗道:“孩子,咱们后天再见,你去吧。”

楚小枫仍然坐着软兜,行了下去。

软兜停处,那青衣少女早已在树下等候。

青衣少女道:“楚公子,拐伯伯和你说些什么?”

楚小枫道:“他给了半瓶药物,咱们去见欧阳先生去吧!”青衣少女似是对拐仙黄侗有着无比的信任,笑道:“好!我带你去……”

一面举步而行,一面接道:“欧阳伯伯和拐伯处的很不好,他们两个人,做了很多年的邻居,但我却从来没有见他们说过一句话。”

楚小枫道:“他们两个人是不是相处得不太好?”

青衣少女道:“不但不太好,而且,欧阳伯伯很讨厌拐伯伯,骂他玩弄天机,却不理别人死活。”

楚小枫道:“哦!”

青衣少女笑一笑,接道:“听说欧阳伯伯,曾和拐伯伯吵过一次架,不过,我没有看到。”

楚小枫叹息一声,道:“欧阳老前辈,可有门人弟子?”

青衣少女道:“欧阳伯伯有一个病人,很奇怪的病,我不知道他几时病的,也不知他多大的年纪,因为,他一直躺在一个山洞中,没有出来过。”

楚小枫道:“你没有进过那座山洞么?”

青衣少女道:“没有,欧阳伯伯不让我去。”

楚小枫叹口气,道:“想不到,这座树林,这座僻静的山崖下面,住了这么两位风尘奇人,我们近在咫尺,竟然不知道。”

青衣少女眨动了一下大眼睛,道:“他们为什么住在这么一个地方呢?……”轻轻吁一口气,接道:“楚公子,就我所知,这里除了拐伯伯、欧阳伯伯之外,还有人,可惜我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的姓名、身份。”

楚小枫道:“姑娘,你贵姓?又怎么会住在此地呢?”

青衣少女笑一笑,道:“其实说起来,我并不知道我自己的姓名,我只是人家收养的一个可怜人罢了。”

楚小枫哦了一声,道:“姑娘和什么人在一起生活呢?”

青衣少女道:“我养母。”

楚小枫道:“你养母姓什么?现在何处?”

青衣少女道:“我养母已经死了三年,就埋在那边的山崖下面,留给我一间茅舍。”

楚小枫道:“哦!”

只觉这青衣少女的身世十分凄凉,想说几句安慰之言,又不知从何说起。

青衣少女回视楚小枫一眼,道:“养母死了,我就一个人,生活在那座茅舍之中,拐伯伯、欧阳伯伯,他们虽然是相处不好,但对我都很照顾。”

楚小枫道:“你会不会武功?”

青衣少女道:“会”。

楚小枫道:“什么人传你的武功?”

青衣少女道:“我养母传我的武功,还有欧阳伯伯,也常常指点我,”拐伯伯有时候,高兴了,也会传我两招。”

楚小枫道:“这么说来,姑娘的武功很高明了?”

青衣少女道:“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和人家打过架。”

楚小枫沉吟了一阵,道:“咱们去找那位欧阳先生吧!”

青衣少女很温柔的笑一笑,道:“好!我给你带路。

楚小枫道:“姑娘,见着欧阳老前辈时,由我说话。”

青衣少女点点头,道:“楚公子,我和你在一起时,都听你的就是。”

带着楚小枫行过树林,到了一座山崖下面,高声说道:“欧阳伯伯,有人找你来了。”

但见人影一闪”两丈多高险崖上,突然飘落下一个人影。正是楚小枫见过的的那个灰衣老者。

青衣少女道:“欧阳伯伯,这位楚公子有事找你。”

灰衣老者哦了一声,道:“你是无极门中人?”

楚小枫道:“在下代师赴约而来。”

灰衣老人道:“令师为什么不来?”

青衣少女道:“他师父死了?”

灰衣老者怔了一怔,道:“什么时候的事?”

楚小枫道:“两天之前。”

灰衣老者道:“无极门中,只余下你一个人?”

楚小枫道:“留下了四个人,几个失踪的人,也许还活着,但我无法预料。”

灰衣老者道:“那一天你在现场?”

楚小枫:“是。”

灰衣老人道:“你师父答应我的毒蜂,我可以既往不究。”楚小枫道:“你知道,我们没有找到那毒蜂的时间,那要到很远的地方。”

灰衣老人道:“但令师却认为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他有身份、地位,所以,我任他离去,我相信,他不会跑,但我却没有想到他死了!”语声一顿,接道:“不过,他还有个弟子,替他赴约……”

楚小枫接道:“原来,你放我们走,早已有阴谋,”

灰衣老人道:“娃儿,阴谋这两个字,用得不太妥当,难道要老夫当时杀死你们不成。”

楚小枫叹息一声,道:“在下初入江湖,想不到江湖给我的印象,竟然是如此的险恶。”

灰衣老人道:“江湖上,本就是险恶重重,娃儿,你代师赴约而来,准备如何向老夫交代?”

楚小枫道:“不!现在我改变心意了。”

灰衣老人道:“改变心意?”

楚小枫道:“是!先师临死的时候,也没有交代过我替他赴约,我来了,只是为了尽一份我作弟子的心愿,想不到,江湖上太险恶,我也用不着这么和人讲信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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