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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中，眼前出现了幻象。风狂，雨暴，乐婉正幻现在风雨中。那苍白的秀脸，那令他心痛的凄楚笑容，那刻骨铭心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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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中的乐婉身影有点朦胧，四周，似有浓浓的云雾涌腾，绰约的身影四周，则罩着一圈荧光。缓慢地，缓慢地，冉冉而近，近了，影像愈来愈大，愈来愈明晰，那一双纤纤玉手，也正在徐徐抬起，徐徐向他伸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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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婉！”他发出久已蕴藏在心底的激情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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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像仍在接近，继续在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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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他终于叫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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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哥，彦哥……”姑娘惊跳而起，扳住他的肩膀失措地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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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灵台一清，幻象消失了。他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感到奇怪，自己不是清醒的吗？为何突然间会梦魇呢？真是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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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他掩饰地问。梦是依稀，他仍然记得梦中的情景，但不宜对姑娘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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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呼叫。”姑娘温柔地轻抚他冷冷的面颊：“你在出冷汗。彦哥，梦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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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哦！我真在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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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什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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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不起来了。”他挺身坐起：“晤！好像在下雨，糟了，恐怕会误了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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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在下雨，而且是大雨，还刮风，风雨声一阵阵与水声相应和，暴雨打在小窗上，一阵紧似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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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山中气候变化甚大，而且变化莫测。行走三峡的船夫都知道，那些充满鬼神气息的怪风是如何可怕，倒泻似的阵雨，会令江水倏然涨落。陡涨的江水淹没了原本露出水面的嶙峋怪石，江水形成不可测的乱流，将船吸住、抛起、翻转，然后打得粉碎。因此，阻风阻雨是最平常的事，怪风一来，船就必须立即靠岸紧急停泊，不然船会像狂风中的落叶，决难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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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舟子们比任何地方的人都迷信，鬼怪的传说与神话，在每一个舟子的心中生了根，整个航行期间，船头的信香始终保持不熄，每一次上滩下滩，都必须焚香祝告江神请求怜悯、保佑。几乎每一处山峡，每一处险滩，都有一个专属于该地的神祗或鬼怪故事，舟子们深信不疑，牢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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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神女出巡，这是每个舟子最熟悉的传说。如果原本清朗的江面，突然涌起了云涌，片刻间风起云涌，大雨倾盆，没问题，一定是神女的芳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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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雨天也好。”姑娘扶他睡下：“这里很清净，倒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你的神色不太对，我起来沏一壶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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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他拉住姑娘的手：“在刀光剑影中出生入死的人，应该不会做恶梦。做恶梦就表示他心里不安，情绪不平衡，内心存有自疚或罪恶感，这会影响应敌时的心请，很可能在生死间不容发中猝然心乱，而至失手送命。我在做恶梦，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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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哥，俯仰之间，无作无愧的人，就不会做恶梦。你就是一个无作无愧的人，我不相信你会做恶梦。”姑娘突然伏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脸颊紧压在他的心口：“你的行事，正大光明义壮山河。你立身处世，可对天地鬼神。因此，你的梦必定与罪恶感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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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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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哥，你唯一的心结，可能就是你内疚之源。彦哥，我们到绿苑兰宫去为萧姐姐上香，好吗？入川后走栈道进陕，正好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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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彦心潮一阵澎湃，紧紧地抱住了芝姑娘，久久，久久，他感到眼前一阵朦胧，有泪水爬下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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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大概只有芝姑娘一个人了解他的痛苦、心情、与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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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久，他松开拥抱，双手捧起姑娘的脸。在幽暗微弱的光线下，他清晰地看到姑娘满颊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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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妹，是的，这心结我很难自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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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姑娘幽幽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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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了不起，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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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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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也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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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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