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师检视片刻,原本漫不经心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外。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峤一眼,后者因为目不能视,表情显得有点空茫无辜。
晏无师问:“你自己可有感觉不适?”
沈峤想了想:“每到午夜时分,身体便时冷时热,胸口闷痛,有时会痛至难以行走的地步。”
玉生烟补充:“弟子找大夫看过,大夫说可能是师弟受了重伤的缘故,须得慢慢恢复才行。”
这声师弟倒是叫得无比顺口,晏无师微哂,对沈峤道:“你的武功并未完全废掉,我发现你体内尚有一缕真气,若强似弱,假以时日,未必没有恢复的可能,不过我浣月宗不养废物,我有一桩差事要让你师兄去做,你就跟着去打打下手罢。”
沈峤:“是。”
他没有问是什么差事,就像先前对玉生烟那样,别人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其余时间都坐在那里,安安静静,没有多余的举动。
然而晏无师并没有因为沈峤现在虎落平阳就心生怜意,对方的弱势只会让他萌生更浓郁的恶意,越发想要将这一片纯白彻底染黑糟蹋。
“那你先回去歇息罢。”他淡淡道。
沈峤听话地起身行礼告辞,又在婢女的搀扶下慢慢离去。
晏无师将视线从对方的背影收回来,对玉生烟道:“你先不必急着去半步峰了,直接去齐国一趟,将谏议大夫严之问满门杀了。”
“是。”玉生烟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此人得罪了师尊?”
晏无师:“他是合欢宗门人,也是合欢宗在齐国的眼线之一。”
玉生烟闻言也兴奋起来:“是,合欢宗嚣张已久,元秀秀趁您闭关之时,多次找浣月宗的麻烦,若不还以颜色,岂非显得我浣月宗太无用了?弟子不日便出发!”
顿了顿,他笑容稍敛,疑惑道:“师尊要让我带上沈峤?他武功全失,只怕半点忙也帮不上。”
晏无师似笑非笑:“你既叫了他这声师弟,总该带他去见见世面,武功还未恢复,杀人总还是可以的。”
玉生烟听明白了,师父这是将沈峤当作一张白纸,想将他彻底染黑了,有朝一日就算沈峤真正清醒过来或者恢复记忆,做过的事情早已不可挽回,到时候便是他再想回归正道也不可能了。
与他们一样有何不好?行事不择手段,随心所欲,不被世俗规矩捆绑,玉生烟更相信人性本恶,每个人心底都有阴暗面,只看有没有机会激发出来罢了,那些所谓道门佛门儒门,满口仁义道德,慈悲为怀,说到底也不过是借着大义名分掩盖自己的私欲罢了,更不必说天下逐鹿,胜者为王,哪个国家的统治者不是双手沾满血腥,谁又比谁清白多少?
“是,弟子一定会好好教导师弟的。”
第4章
玉生烟带沈峤出门的时候,并未与他说明此行的目的。
抚宁县离齐都邺城并不算,原本以玉生烟的脚程,三五日便可抵达,但顾虑到沈峤的身体状况,特地放慢了速度,七日后方才到达邺城。
然而即便行程再慢,以沈峤目前的身体而言,依旧不适合长途跋涉,刚到邺城便病倒了,发起低烧。
浣月宗门下弟子不多,却不缺钱,在邺城也有宅子,玉生烟与沈峤二人在那里落脚,宅子的主人是晏无师,仆从们见了玉生烟和沈峤,自然口称少主人,安排得妥妥帖帖,无微不至。
沈峤一路上话不多,玉生烟让走就走,让停就停,连生病的事情也没说,还是玉生烟主动发现的,询问起来,沈峤便笑道:“我知师兄此行出门,是要完成师尊交代的差事,我如今一介残废之躯,帮不上忙已经十分愧疚,又怎能再给师兄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