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师奇道:“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要带你走?你的死活与我何干,我若是要《朱阳策》残卷,直接去玄都山找就行了,何必还带上你这个累赘?你现在身负两册《朱阳策》残卷,武功恢复只是迟早的事,这份机缘却不一定人人都有,我早想借由一个精通《朱阳策》的人来研究陶弘景这套武功,又不可能自己跟自己打,也不可能找雪庭秃驴来练手,你难道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么?”
沈峤嘴角抽搐,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
半晌才道:“我现在功力仅剩三成,方才与郁蔼交手,又受了伤,此时恐怕力有不逮。”
晏无师:“所以我才大发慈悲放任你坐在这里休息了片刻。”
沈峤无奈:“我现在忽然觉得被强留在玄都山也不是一个很坏的选择了。”
晏无师:“你现在恢复了记忆,也就是说从前所学的那部分《朱阳策》也能悉数记住并运用自如,加上之前在出云寺听的那一部分,足以让你融会贯通,境界更上一层。”
沈峤想了想,老老实实点头:“的确是这样。”
从这一点上来说,虽然晏无师的动机并不纯良,还屡屡存了利用和看好戏的心思,但自己还是应该多谢他。
沈峤:“自从离开别庄之后,我就未曾好好谢过晏宗主,若不是你,只怕我现在已经成了半步峰下一缕亡魂了。”
晏无师:“你应该谢的是你体内的朱阳策真气,若没有它,我也懒得救你。”
沈峤苦中作乐:“……好的,我会去给师尊上一炷香的,感谢他老人家将朱阳策传给了我。”
晏无师:“我与郁蔼交手的时候,并未发现他体内有朱阳策的真气,想必祁凤阁只将其传给你一人。”
沈峤点点头:“不错,当日师尊只将游魂卷传与我一人,只命我口头记诵,不准我抄录下来,外人都说玄都山藏了一卷朱阳策,但我至今不知那一卷朱阳策是否还在玄都山。”
晏无师觉得很有意思:“祁凤阁难道不希望玄都山代代传承,底下弟子个个出息吗,为何会只将游魂卷传于你?”
沈峤缓缓道:“此事我从前也曾问过师尊,他并未作答。师尊与陶真人生前乃是故友,听说陶真人完成《朱阳策》之后,曾萌生后悔之意,觉得此书一出,又会引来天下人无尽争夺,平生多少杀孽,所以我想,师尊兴许多少出于这样的心思,才既希望故人的毕生心血能够流传后世,又不希望流传得太广,让世人争相抢夺厮杀,方才会做出这样矛盾的决定罢。”
晏无师嗤之以鼻:“妇人之仁!在这件事上,祁凤阁是这样,当日不将狐鹿估赶尽杀绝,以致于给后人留下隐患,又是这样!枉他武功盖世,心思却与优柔寡断的妇人无二,既是这样,他又何必让玄都山弟子练什么武功,直接将玄都山改为普通道观岂非更好?天下无兵,从自己做起。”
这番话辛辣刺骨,但也并非全无道理。
沈峤与其师有相同之处,那就是一颗仁心,和处处为他人着想的温柔,但他与祁凤阁也有不同之处,这些日子出门在外,眼见民生凋敝,百姓疾苦,天下门阀势力,悉数卷入棋局,他的想法已经渐渐发生改变,发现玄都山身处红尘之内,不可能安然超脱,置身事外,迟早必然也要入局。
只可惜他还未来得及对玄都山做出什么改变,郁蔼已经等不及取而代之,将玄都山彻底带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他微微垂首,陷入沉思。
那边晏无师无声无息,毫无预警,手指已经点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