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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正午的时候,翊坤宫这边已经准备妥当,只等金节使者来迎。
其实在苏轻鸢看来,这一环节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她又不是从娘家出嫁。人已经在宫里了,从翊坤宫迎出去,再送回翊坤宫来,何苦呢?
还不如她自己大大方方地走到太和殿去呢!
嬷嬷见苏轻鸢站在窗前发呆,只当她心里忐忑,忙小心地劝道:“娘娘别急,皇上这会儿已经看过了金册金宝,使节马上就过来了!”
苏轻鸢不以为意,又回到床边坐下,去逗她的儿子。
小家伙吮着自己的大拇指,“咯咯”地笑个不休。
苏轻鸢觉得这样不太好,便捏住他的小手,不许他再放进嘴里。
谁知小家伙是不肯安分的。小手上的口水还没干,他又一把抓住了苏轻鸢凤袍上的流苏。
苏轻鸢并不在意,嬷嬷们却已急了:“待会儿还要到太和殿上行礼呢,凤袍受损可是大忌!”
于是众宫女们手忙脚乱地从小家伙的手里“拯救”下苏轻鸢的凤袍,一不小心却惹得那小祖宗生了气,蹬着小腿大哭起来。
翊坤宫中,一片兵荒马乱。
太和殿那边的金节使者迟迟没有来。
淡月有些急了,跺着脚嘀咕道:“到了这会儿了,还磨蹭什么?他该不会临时反悔吧……”
嬷嬷们忙示意她住口,苏轻鸢倒不十分放在心上。
这会儿刚过正午呢。陆离那边要做的事情那么多,磨蹭到傍晚也不奇怪!
趁着这个工夫,苏轻鸢又叫小丫头送来两盘子点心,咔吧咔吧吃了下肚,馋得没牙的小聿修委屈巴巴地直抽搭。
点心吃完了,使节仍然没有出现。
苏轻鸢看了看天色,皱眉:“我看他多半是不想娶了。你们先去歇着吧,没道理咱们一群人在这里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着!”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鼓乐声大作,想必是迎亲的使节来了。
嬷嬷们忙又帮苏轻鸢整理了一遍凤袍,确定连一条流苏都没有乱,才肯反放她出门。
苏轻鸢反倒不着急出门了。
她往窗前的榻上一坐,淡淡道:“我有些累了,叫他们在外头等一会儿吧!”
“娘娘,外头……是皇上亲自来了!”小林子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苏轻鸢拧紧了眉头。
嬷嬷们吓坏了,忙替苏轻鸢蒙上盖头,强把她从软榻上拖了起来。
苏轻鸢到了门口,便听见廊下一声轻笑:“皇后迟迟不肯出门,莫不是害羞了?”
苏轻鸢疑惑:“你出现在这里,似乎不合规矩吧?”
陆离愉快地笑道:“怎么不合规矩?你的脸上蒙着盖头,咱们不算‘见面’啊!民间嫁娶都是新郎亲自上门迎亲,正经规矩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吗?”
嬷嬷在旁跺脚道:“民间是民间,宫里是宫里!您是皇上,怎可亲自屈尊降贵……”
陆离正色道:“皇后是朕的发妻、一国之母,朕来接她本是理所应当,哪里‘屈尊降贵’了?”
苏轻鸢默默地走到他的面前,敛衽行了个礼,便被宫女们服侍着乘上了凤舆。
身边的嬷嬷这时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又絮絮叨叨地抱怨道:“娘娘也真是……谁教您开口说话的?您先前还说民间习俗是‘新郎不回头,新娘不开口’呢,怎么到了您自己的身上,就……”
苏轻鸢“嗤”地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您老人家放心吧,我就算把这大婚的规矩全破了,今儿这皇后我也照样当得成!”
陆离在前头听见了,唇角翘得老高。
队伍缓缓行至太和殿,仪仗和众官员等候已久。
殿内正中南向设节案,金册案西向,金宝案东向,殿前设皇帝的法驾卤簿,东西檐下设中和韶乐。丹墀中道左右陈列仗马,整整齐齐,热闹而不失庄严。
皇后凤舆在太和门阶下停了,苏轻鸢踏着丹陛大乐的节奏走下来,由宫女和嬷嬷们一路搀扶着,拾级而上。
至于身后的仪仗停在何处、绵延多长,苏轻鸢自然是不知道的。
因为是苏轻鸢是从翊坤宫直接过来的,节省了许多时间,所以今日的大典进行得格外快些。礼部官员宣读了诏书、落霞又向苏轻鸢宣读了册文宝文之后,金册和金宝便交到了陆离的手中。
两旁观礼的百官和宫人内侍们悄悄地捏着两把汗,目不转睛。
他们都知道,苏轻鸢上次从先帝的手中接过册宝的时候,先帝是当场昏倒,很快就咽了气的。
太卜署的人说过,苏轻鸢的命数实在不好。
所以,这一任皇帝会不会也……
众人眼巴巴看着苏轻鸢接过册宝、行过三跪三拜的大礼,这才偷偷地把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大礼已成,皇帝还没驾崩。
可见先帝驾崩就是他自己命短,不怪旁人克夫。
苏氏“克夫”之沉冤,终于一朝得雪。
——当然,这个“沉冤得雪”只是众人心里的评判。从今往后,谁也不敢再把这个“苏”字挂在嘴上。人们只能假装相信,今日册封为皇后的女子是“吏部员外郎之女”。
吏部员外郎令传儒站在人群之中,眼含热泪地看着那个身穿九凤后袍的女子,心中百感交集。
皇后虽然没有从令家出嫁,但该有的赏赐一点也没少。令家的门楣,到底还是光彩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