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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点头:“人心不足,往往欲壑难填。天灾人祸暂且不论,只算古往今来所谓‘盟国’者,因分赃不均以致兵戎相见,进而国破家亡的先例,数不胜数。如今南越战乱虽平,民忧未释,远远不到可以穷兵黩武的时候!”
“皇上圣明。”定国公拈须微笑,显是对陆离的言论十分欣慰。
苏轻鸢转了转眼珠,忍着没有冷笑出声。
这会儿又“皇上圣明”了,昨天是谁在当面骂陆离“与禽兽无异”来着?
定国公并不知道苏轻鸢在腹诽他。趁着此刻陆离心情不错的样子,他又换了一个话题道:“苏贼占领京城之后,扶持了定安王为帝,将朝廷上下搞得乌烟瘴气,此次回京必定要大刀阔斧整顿一番才是。”
陆离胡乱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定国公只得又继续道:“定安王年纪尚幼,与此事虽有牵连,却非其本意。请皇上万万宽宏待之……”
“朕自己的兄弟,朕自然知道该如何待他,难道要靠你来替他求情吗?”陆离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
定国公连称“不敢”。
陆离皱眉:“苏翊老贼今在何处?”
薛厉忙道:“还在军中押着。自从受伤被俘之后,老贼每天无精打采的,话也不说、饭也不吃,快成瘟鸡仔了!”
定国公拈须道:“老贼里通外国、谋反作乱,罪行昭彰,已无须再审。依老臣之见,不如尽早处决,以防夜长梦多。”
陆离攥住了苏轻鸢的手,许久才叹道:“把他带过来,朕要见见他。”
薛厉忙答应了,立刻下去叫人安排。
苏轻鸢有些紧张,掌心里渐渐地出了汗。
没过多久,宁渊和金甲卫统领顾凌霄一起押着五花大绑的苏翊过来了。
苏轻鸢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那个脸色蜡黄委顿不堪的老者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属于当年苏将军的英武之气。
曾经一手遮天的苏上将军,一朝沦为阶下囚,竟是这般憔悴可怜的模样!
顾凌霄放开手,苏翊就跌在了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
陆离皱眉:“几天不见,苏将军怎么憔悴成了这般模样?”
苏翊重重地“哼”了一声,不肯答他的话。
薛厉见状便在旁冷笑道:“如今天下已定,你可再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了!人之将死,苏将军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苏翊忽然抬起了头。
陆离牵着苏轻鸢,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苏翊的目光立刻落到了苏轻鸢的身上:“鸢、鸢儿……”
苏轻鸢低下头,不忍与他目光对视。
苏翊忽然闭上了眼睛,老泪纵横:“不对,你不是鸢儿!鸢儿已经死了,你是……百里昂驹找来代替鸢儿的那个女人!”
“这下再无疑问了,令巧儿果然是百里昂驹安插到你身边的人。”苏轻鸢向陆离道。
陆离点点头,冷笑:“朕一早便知道那个女人来得蹊跷,必定有她的缘故。定国公他们还挺愿意接受她做皇后呢。”
定国公在旁听着,红了老脸。
苏翊忙擦擦眼角,睁开了眼睛:“你是鸢儿?”
苏轻鸢翻了个白眼给他:“哦,好像是的。还没死,让父亲失望了。”
“不失望,不失望!……”苏翊忙拼命擦眼角,又努力向前伸着脖子,盯着苏轻鸢细细打量。
苏轻鸢觉得有些不自在,便往陆离的身后躲了躲。
苏翊有些失落,随后昂起头,向陆离道:“我的事,跟鸢儿无关,你不要迁怒于她!”
“朕自然不会迁怒阿鸢。”陆离认真道。
苏轻鸢定了定神,重新上前一步,站了出来:“你不是个好父亲,我也不是个好女儿。咱们半斤八两,我不恨你,你也别怨我了。”
“不怨,不怨!”苏翊慌忙摇头。
苏轻鸢又没了话,只好求救地看着陆离。
苏翊慢慢地站了起来,叹道:“咱们苏家,自太祖爷时便跟着南征北战,为南越开天辟地,立下汗马功劳。可是功高震主,往后的皇帝都忌惮苏家,一代一代地打压下来,苏家日渐式微,朝中几乎没了咱们的立足之地……我本想夺了他们家的江山,以后咱们苏家人也可以扬眉吐气,不料还是棋差一着。我因一时意气,毁了苏家数百年的威名,也连累了你们几个……我本来是想让你们直起腰来,不必再向别人低三下四的……”
“在朕的面前,阿鸢永远不必低三下四。”陆离沉声道。
苏翊看着他,欲言又止。
陆离攥着苏轻鸢的手,沉声道:“朕今生已认定了阿鸢,她不会受你连累,你放心吧。”
“可你们的名分……”苏翊忧心忡忡。
陆离勾唇微笑:“不劳岳父大人费心,朕自有解决之道。”
苏翊看看苏轻鸢,再看看堂中那些虽然神色尴尬、却并没有跳出来破口大骂的官员,心里将信将疑。
这时,又有人把苏清嘉带了过来。
苏轻鸢立刻迎了上去:“二哥的伤好些了吗?”
苏清嘉忙笑道:“都是皮外伤,不碍事的。”
苏翊看见苏清嘉,忽然变得有些激动:“陆离,老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放过我的儿子!”
苏清嘉慢慢地走了过来:“父亲,从起兵的那日起,儿子就已经料到了今天的局面。咱们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