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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几个头磕得实在太用力,额头中央很快就高高地肿了起来。
“这么说,上将军承认自己犯的是死罪了?”苏轻鸢冷冷地问。
“以下犯上,自然是死罪。”苏翊痛心疾首。
陆离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你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让太后当众受了那么多屈辱,那时可曾想过太后如何为难?现在真相大白,你又记起血脉亲情来了、又记起太后的清誉来了?苏翊,朕竟不知道,我南越皇朝堂堂上将军,竟糊涂到这等地步!”
“微臣有罪,微臣有罪!”苏翊俯伏在地,叩首不已。
苏轻鸢看向陆离,无声地道:“杀了吧。”
陆离面露难色,缓缓地摇了摇头,许久才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说你对太后是一片诚心,朕虽然没看到,却不能不信你。否则凭你今日闹出的这些事,即刻拖出去问斩也不为过!”
苏翊只管叩头,除了“臣有罪”三个字之外,什么也不说。
良久之后,陆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苏家有太祖御赐丹书铁券,更兼数百年来代代忠良、战功累累……罢了,上将军苏翊以下犯上,着降为将军,任兵部从三品侍郎,罚俸一年,小惩大诫吧!”
“微臣谢圣上隆恩,万岁万万岁!”苏翊重重地磕下头去,呼声震天。
苏轻鸢气得双手都攥紧了拳,双目圆睁怒视着陆离。
后者回应她一个万分无奈的苦笑。
苏轻鸢愤怒地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陆离叹了一口气:“苏将军平身吧——何尚书,祭礼可以继续了。”
礼部尚书何正儒忙站了出来,照着历朝的规矩,将祭礼进行了下去。
跪拜,哀哭,起身,再叩首……
苏轻鸢的每一个动作都用足了力气,本来可以敷衍了事的跪拜也磕得额头发红。
陆离知道她心里有气,偏偏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敢劝,只闹得心头发堵。
“除孝服——”赞礼官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唱道。
苏轻鸢缓缓地抬起手,将发髻上一朵素白的绢花摘了下来,放到小太监手中的那只捧盒里。
小太监低了低头,走向了她的身后。
众太妃和宗室女眷们也各自摘了头上的绢花,放进捧盒。
文武百官那边也是同样的规矩,不过摘的是束发的素绢而已。
收集来的绢花和素绢全部投入火盆焚化之后,苏轻鸢在祭台前跪下,哀哀切切地哭了起来。
祭礼之中,本来是没有这一环的。苏轻鸢临时起意,群臣也只好陪着,装模作样地哭了一阵。
“母后,父皇已登极乐,您……节哀吧。”陆离在她的身旁,哑声劝道。
一个伶俐的小太监过来扶了苏轻鸢起身,向赞礼官使了个眼色。
赞礼官终于松了一口气,高声叫道:“祭礼毕——”
苏轻鸢甩开那小太监,牵起了陆钧诺的小手,径直出门。
“母后请留步!”陆离迟疑了几遍,终于还是追了上来。
苏轻鸢牵着陆钧诺走不快,干脆顿住脚步,站在殿门口等着他:“皇帝打算连夜下山,还是在陵园暂住?”
这时文武百官已在后面跟了出来,陆离只得咬牙道:“夜里天寒,陵园之中能住人的房间不多,百官又多是年迈体弱之辈……儿臣的意思是连夜回山下行馆歇足,明日一早再启程回宫。”
“皇帝思虑甚是周全,就这么办吧。”苏轻鸢冷冷地道。
陆离还想说什么,苏轻鸢已丢下他,径直回西偏殿去了。
偏殿之中,众太妃、女眷和宫女们脱去了素白的孝服,换上各自带来的衣裳,眼前立刻鲜明了许多。
苏青鸾仍然昏睡未醒,额头还有些发烫。
好在下山的时候规矩已经没有那样严苛,苏轻鸢便叫几个小太监抬了轿子,小心护持她下去。
至于苏轻鸢自己,在陆离的坚持之下也坐了一顶小轿,终于省了这大半个时辰的跋涉之苦。
此时夜色已深,陆钧诺早已睡得天昏地暗了,苏轻鸢只觉眼皮沉重、头也疼得厉害,却偏偏怎么也睡不着。
轿外的动静有些乱,一时似乎是有将士从旁经过,一时又是陆离下达了什么命令,总之仍旧不算安生。
苏轻鸢掀开轿帘,看着跟在她后面的那顶轿子,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她疼了这么多年的亲妹妹,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知道苏青鸾中的绝不是迷药。
但,她没有后悔。
此时,外面的侍卫们打着火把,太监们也提着灯笼,但轿子里的光线依旧十分昏暗,就像那座不知埋了多少死人的地宫——
两个时辰之前,在地宫门口的时候,苏青鸾用一贯谦卑的目光祈求着她,双手撒娇地扯着她的衣袖:“好姐姐,你就陪我进去看一眼嘛!”
苏轻鸢对这个妹妹,一向是狠不下心来拒绝的。
所以,姊妹二人手牵着手,一起向着那幽深的地宫走了进去。
那地宫真深啊!一级一级的台阶好像永远也走不完,天光渐渐地不能照进去,只有壁上隔老远才有一盏的长明灯,勉强可以证明这处地方仍在人间。
若是那长明灯灭了,这台阶的尽头或许就是地府了吧?
那时,苏轻鸢的心里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