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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后从来不是一个肯坐以待毙的人。
她知道仅凭感情,很难打动弘历,所以她要拼命证明一件事……证明自己的父亲是无辜的,为此她不惜去找了弘昼,让他帮忙自己打听外头的情况。
至于弘昼为何对她这位兄长的女人言听计从……她暂且不想去考虑。
“……灾民暴动的时候,他迟迟不愿出动士兵,生怕伤了手无寸铁的百姓,可他们险些打死他!灾民的暴行激怒了士兵,才会出现后来的伤亡。”继后杜鹃泣血般道,“真的是他无能吗?他是不忍心,他是不能啊!”
弘历叹了口气:“朕知道。”
这个回答,让继后的心凉了一半。
他知道……
他明明知道,却迟迟不肯将父亲放出来。
继后顿时明白了过来,弘历迟迟不放人,不是因为不信,而是因为不能。
这个答案让她一瞬间骨血皆冷,眼前一片空白,身体摇摇欲坠了片刻,她狠狠咬了咬舌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臣妾明白,您有许多为难之处,所以,不敢求您宽恕,只求看在他尽心尽力的份上……饶他一命吧!”
弘历看着眼前的女子,她不是他最爱的女人,却是最好的皇后,她身上有魏璎珞所没有的所有优点,恭敬顺从,贤良淑德,从来不抱怨也从来不苛求,后宫交到她手里,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不念功劳,也念苦劳,弘历实不忍拒绝这样一个为他,为了后宫付出这么多的女人,只好一叹,伸手扶她起来:“好,朕不杀他,你先起……皇后,皇后!来人!传太医!”
许是在地上跪了太久,又饿了太久,继后大喜之下,竟一下子晕了过去。
等她悠悠转醒,人已经躺在了承乾殿的寝殿内。
珍儿亲伺了汤药,继后草草吃了些许,就问她:“我阿玛放出来了吗?”
“皇上已下令,免去老爷的死罪,发配宁古塔。”珍儿将一勺汤药递到她唇边,“负责这事的,是和亲王。”
继后推开汤勺:“什么时候下的令?”
珍儿:“就今天。”
继后:“快,帮我收拾些东西,让和亲王帮我送去给阿玛。”
珍儿原本想让继后继续躺着,自己收拾便是,但是继后哪里肯继续躺在床上,挣扎着起来,与她一起收拾出了一个包裹。
“宁古塔是苦寒之地。”继后将一件厚实的衣裳塞进包里,“得多带些厚衣裳……药呢?”
“在这。”珍儿将一瓶子伤药递过去。
继后一边将药瓶塞进去,一边絮絮叨叨:“他的腿被人打伤了,这一路上没有好大夫,也没有时间养伤,我只希望,这些伤药能减少他一些伤痛……”
白发送黑发是惨,黑发送白发同样也惨,宁古塔与京城相隔万里,今日一别,只怕此生难见。
一个包袱根本装不下一个女儿的心意,一样一样塞进去,又一样一样拿出来,最后满满当当一包袱,旁边还放了许多塞不进的东西。
“去吧。”继后疲惫道,“帮本宫将这包袱递给和亲王。”
珍儿抱紧包袱,点点头,临行之前问她:“还有什么话,需要和亲王替您带过去给老爷的吗?”
继后苦笑一声,隔着包袱皮,抚了抚包袱里那只护膝:“告诉他……女儿不孝,不能亲自去送他,请他一定要好好保重。”
珍儿点头离去。
留下继后在屋里,将没喝完的汤药端过来,自己一勺一勺吃完。
“宁古塔有热汤喝吗?”她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准备的衣服够厚吗……宁古塔,真的很冷,很冷……”
门扉吱呀一声。
继后转过头,有些虚弱地笑问:“事情办得怎样?”
“娘娘……”珍儿欲言又止,神色古怪。
继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冰冷的手指握紧了手中的药碗:“说!发生了什么事?”
“娘娘……”珍儿欲言又止了半晌,终于哽咽一声,“老爷……自尽了。”
大牢里,不见天日,只有墙上的,以及狱卒手里的火把在烧,摇曳的火光照亮了前方那具尸体。
弘昼手提珍儿交给他的蓝布包袱,面色阴郁地站在尸体前。
七窍流血,满目狰狞,一只手还狠狠抓这喉咙,似乎想要将什么东西从喉咙里抠出来。
服毒自尽?
“……大牢里哪来的毒药?”弘昼咬牙切齿,心中怒吼,“他绝不是自尽!”
他都不信,当女儿的自然更不信。
绝食两日,弘历终于无可奈何的驾临承乾殿。
“皇上。”床上,披散长发,仅着一件白衣的继后缓缓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您总算来了。”
弘历负手而立:“皇后,朕的旨意晚了一步。”
听了这个解释,继后一言不发,仍旧直直盯着他。
“……朕已下旨,着人好好安排那尔布的后事。”弘历道,“若你想要亲自操办,朕也可以答应。”
说了这样多的解释,继后仍旧沉默不语,只一味盯着他,盯得他心里有些发毛。
“……你好好休息吧。”弘历最后道,岂料刚刚转身,身后的继后就开口了。
“是皇上杀了他吗?”
弘历脚步一顿:“不是。”
继后盯着他的背影,这一回不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道:“那就是太后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