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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啊我啊,支支吾吾的,一点规矩不懂。”张嬷嬷冷着脸训斥道,“总管问你话,怎么不回答!”
“是我!”吉祥一咬牙,便要将所有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都是因为我……”
“噗嗤。”
一声轻笑打断了她的话,众人齐齐望去,都想看看是谁这样大胆,居然敢在这个时候笑出声来。
……竟是魏璎珞。
吴书来原以为她是个老成持重的人,对她还颇有几分好感,如今见她这样不知轻重,面色便淡了下来,问:“你笑什么。”
“笑可笑之人。”魏璎珞走到吉祥的绣绷前,“谁说我们作弊了,看。”
她将手中的锦鸡图靠在吉祥的牡丹图旁,然后柳暗花明,又见一村。
“这是……”吴书来惊得睁大眼睛。
吉祥的牡丹图富丽堂皇,若硬要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少了些生气,与之相反,魏璎珞的锦鸡图栩栩如生,若硬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除却鸡冠一抹红,其余地方皆为一色,一眼望去还好,看久了,便觉得颜色有些太过单调。
如今两样配在一起,居然天衣无缝。
牡丹以其国色壮丽了两幅绣品的颜色,锦鸡则以其傲态提升了两幅绣品的气度,不,哪里是两幅绣品……
“这本就是一副绣品,名为——牡丹锦鸡图。”魏璎珞笑道,“因为耗时太长,故由我与吉祥合作完成。”
“才不是这样呢!”告发她的宫女急忙道,“你们,你们……”
“敢问一句。”魏璎珞笑着对她说,“我将绣绷交给吉祥的时候,牡丹是否并未全部绣完?”
宫女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狡辩的话。
虽说大伙在同一个绣坊里做工,但彼此坐得有些距离,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的,只有魏璎珞身旁的三个人,也就是吉祥,锦绣,以及玲珑。这宫女估摸着是偷听了她们讲话,但未必清楚整件事,也就不可能知道吉祥最开始绣的并非金鸡,而是金鲤。
故魏璎珞一试探,就试探出了她的深浅,见她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魏璎珞立刻心里有数,当即大着胆子往下说:“同理,吉祥把锦鸡图递给我的时候,同样也只有寥寥几针,不是吗?既然都是未完成的绣图,何来作弊一说?”
众人哑然,然后一同看向张嬷嬷。
“这……”张嬷嬷有些为难道,“宫里面可没有这样的先例,吴总管……您看?”
吴总管瞥了她一眼,心道难怪这老货一辈子只能待在绣坊里,竟连这么一件小事都看不透。
与张嬷嬷不同,吴总管在宫中摸爬滚打数十年,什么样的龌蹉事没见过,他只听了几句,便已猜中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晓得这件事的确是魏璎珞在作弊。
可这有什么关系?
“好!”吴书来忽然哈哈一笑,别有深意的对魏璎珞道,“果然好心思!”
魏璎珞眼神一动,垂下头去:“谢吴总管夸奖。”
她心里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怕瞒不过眼前这位大太监,却不知道对方会如何处置她?
吴书来看她的眼神颇为欣赏,作弊算什么?他看重的是这孩子头脑清晰,作弊的同时,已经先准备好了后手,若有人告密,她立刻就能反将一军。
这样聪明的孩子前途不可限量,至少不会如张嬷嬷一样,一辈子消磨在小小一间绣坊之中,与绣绷针线为伴。
“宫里得用之人,就得少说话,多办事。”吴书来决定在对方发迹之前,给她一点小小的面子,顺便处理一下某些蠢物,“还有……主子最讨厌搬弄是非的蠢东西……”
他目光往告密宫女身上一瞥,嗓音淡淡:“拉下去,除名。”
告密宫女怎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呆呆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两名小太监扣住她的双臂,她才回过神来,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哭道:“吴总管,我知错了!我再也不乱说话了,吴总管!”
吴书来笑着摇摇头。
蠢货就是蠢货,连自己为什么受罚都搞不清楚。
她是因为乱说话而受罚吗?不是的,她受罚的原因,更多是因为她没将事做好——若想陷害一个人,就要做好万全之策,即便害不死人,也不能将自己搭进去,这都不懂,还想待在宫里头?
让她早些出宫反而是为她好,这样的脑子,继续留在宫里,不是蹉跎成白头宫女,就是被人一口吞了。
告密宫女的哭声很快就听不见了,她被两个小太监拉了出去,这一别只怕是永别,从此宫里宫外,两不相见。
“时候也不早了,我该走了。”吴书来临走之时,又看了魏璎珞一眼,笑道,“今儿有四个丫头绣活都很出众,以后就留在绣坊吧。”
“是。”张嬷嬷恭恭敬敬的跟在他身后,“吴总管,我送您。”
待到他两的背影消失,吉祥再也没了力气,整个人往魏璎珞身上一瘫:“总算结束了……”
眼角余光扫过四周各异的目光,魏璎珞漫不经心的说:“是啊,暂时结束了。”
送完吴书来,时间已接近傍晚,日头西落,余晖遍洒,残阳染红了乾清门,守门太监立在门前,大喊一声:“下钱粮(锁钥)啦!”
缓慢沉重的关门声响起,渐渐闭合的大门,将最后一丝余晖关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