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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陛下不是让老夫去都督府寻戚都督,请他指个人带苏大人去北大营挑亲军么?”陈谨升笑道,“戚都督恰好进宫了,指了金吾卫的指挥使姚江姚大人。”
苏晋一愣,她原以为这事朱昱深虽准了,各亲军卫间要调和,终归还要等上三五日,哪知道竟如此顺利,且帮着择人的,还是她最信赖的金吾卫姚江。
这么一来,自明日起,都察院便可拟咨文,全面彻查余下四十六桩屯田案了。
屯田案关乎天下民生,只要办好,日后无论是军饷供给,乃至兴修水利,都能落到实处。
此乃苏晋心中头一号大事,是以她甫一听这消息,便喜道:“果真?”
陈谨升道:“当真,姚大人已在正午门外等着了,苏大人若方便,这便去北大营吧。”
这厢事还未罢,但已等不及了,左右关于文远侯与朱昱深,她已大概问出了所以然。
秋光倾落,苏晋欣然道:“好,我这便过去。”
刚要走,想到自己险些失仪,又回头与沈奚与柳朝明互作一揖。
三人一并下了墀台,尔后各往一个方向去,也不知是否是巧合,走出一截,又分别回头,似是不经意,朝谨身殿看了一眼。
守在谨身殿门口的侍卫阙无瞧得这一幕,退回殿中,对朱昱深道:“陛下,沈柳苏三位大人已各自离开了。”
朱昱深淡淡“嗯”一声。
阙无又迟疑:“但他们像是猜到了是陛下指使陈大人将他们支开的。”
朱昱深听了这话,没作声。
都不用猜,他就知道苏时雨要跟柳昀打听何事。
他不在意她是否知道内情,但不希望她太放肆,身为人臣,念旧是忠心,但念旧主,便是包藏祸心了,让陈谨升过去打断他们说话,没别的意思,提个醒。
至于该透露的,不该透露的,左右柳昀分寸有度,他不担心。
朱昱深手里捏着几封信函,这是自六月起,兵部亲自送到他手上的急报。
急报上称,西北军情紧急,自今年五月起,赤力连番突袭,战况十分胶着。
彼时阙无看了军报,曾问朱昱深:“可要召集兵部与都督府诸位大人,增派将军出征西北?”
朱昱深思虑许久,只回三个字:“等等看。”尔后一力将所有的急报压了下去,月余过去,西北的军情,连内阁都无人知晓。
直到今日一早,最新一封急函上说,六月末,西北军如有神助,似是算准了赤力的突袭时间与路线,先发制人,一击制胜。
这是谁的手笔,朱昱深心里再清楚不过。
“阙无,明日你启程去西北。”
阙无一愣,时已入秋,西北气候苦寒酷烈,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半年。
“陛下,皇后娘娘小年夜会回京探望两位小殿下,末将若明日启程赶赴西北,年关节前恐怕回不来,无法带二位小殿下去沈府见皇后娘娘了。”
朱昱深默了片刻,道:“朕会另指人带瑄儿与瑾儿去沈府。”
阙无拱手称是,又问:“陛下可是有事要嘱咐晋安陛下。”
朱昱深的目光安静地落在手里的军报:“朕要你告诉十三,他能自明华宫大火中脱身的真正原因,看他怎么选。”
“若选得对。”朱昱深一叹,“日后,便全了他此生的心愿。”
阙无问:“若是不对呢?”
“你便将朕的‘世上英’带去,待诸事定,当反贼杀了罢。”
第260章 二六零章
西北苦寒, 刚入冬, 鸭子坡一带除了沙山便是皑皑白雪。
这日风大,吹得人几乎站不稳,几个探路的将士顶着风回到坡口, 对守在那里的大汉道:“郝叔,西侧口的岔路已仔细查过了, 没见着赤力逃兵的身影。”
这名唤作“郝叔”的大汉长一副虬髯白眉,明明已近花甲之年,却高大精壮, 精神矍铄。
他点了点人数,见几波分出去探路的将士都回来了,道:“走,回去通报南总旗。”
南总旗名唤南亭,四月末到西北后,被征西大将军左谦钦点为他们这一旗的统领。
旗中原有几个老兵不服气, 找南亭比斗过,哪知道几个人一起上, 不出七招,便被南亭打得告饶。六月末,赤力蛮子突袭,也不知是赶巧还是怎么, 竟被南亭随口算准了时间, 自此以后, 他们这一旗再无人敢对南亭不服了。
一行人回到鸭子坡背山, 等在那里总旗大人身罩墨绒大氅,不知是否因为天太冷,英挺的眉目透出一丝风霜凛冽,明明已近而立之年,一双眼却不似他们这些人一般浑浊,黑是黑,白是白,往细了看,眸子亮得能映出山川日月,简直英俊得出奇。
郝叔真是一辈子没见过这样的人物,走近了,连语气都不由恭敬三分:“总旗大人,探路的将士都回来了,没发现赤力逃兵的身影。”
朱南羡正在看鸭子坡的地图,听了郝叔的话,将地图卷好收起,自马上翻身而下,一个健步登上一旁的土坡顶,往远处望去。
今早明明有探子来报,说在鸭子坡看到赤力逃兵的身影,怎么这才半日,就不见了?再往深处走是冰川峡谷,按理说已经没路了。
前方山道分成几条岔路,两侧除了沙,就是雪,有一条路极狭极长,两边雪尤其厚。
朱南羡盯着这条路,忽然心神一动,吩咐:“将獒犬牵过来。”
两只獒犬皮毛厚实雪白,身形硕大,立起来足有人高。
朱南羡将它们引到那条狭路口,让它们凑近嗅了嗅一片带血的衣衫,俯身揉了揉它们的头,温声道:“去吧。”
白獒在前头边探边走,朱南羡领着兵,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走了小半刻,两只獒犬忽然徘徊起来,似是打不着方向,发出低低的吠鸣声。
郝叔问:“南总旗,它们是不是闻不到赤力蛮子的血味儿了?”
朱南羡往四下看去,这里地势凹陷,两侧的雪堆足有几人高,奇怪鸭子坡其余地方都是一半雪一半沙,这里的沙都被雪埋了。
“正相反。”朱南羡道,“这里血味最重。”
血味最重?
可四下一个赤力兵都瞧不见啊。
一众人虽不解,但听了他这句话,均屏息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