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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吼声越来越近,覃照林咬牙回头一看,当下啐了一口唾沫,猛地伸手摁住苏晋的头,两人矮身下趴,与此同时,他一个错身稍稍挡在了苏晋身后。
黑熊前扑的一掌恰好抓在他的后背,穿过厚实的冬衣,撕出几道皮肉翻卷的血口子。
苏晋摔出去丈余,也顾不得酸痛,一回头,只见那黑熊张着血盆大口就要向覃照林咬去,不由惊呼:“照林当心!”
覃照林正被方才一掌震得头晕眼花,听到苏晋这一声疾呼,下意识就地一滚,自熊口下躲开。
黑熊怒吼一声,后肢顿地,竟像人一般站起,举起双爪,又欲再拍向覃照林。
谁知覃照林并未爬起,而是以足蹬地,往一旁掠去。
这是寒意未褪的开春,枯草下结了一层浅浅的冰,覃照林这一掠身便滑出去数尺,与之同时,他举起匕首,当下往黑熊的腰间一刺,随着自身平移,狠狠拉出一道尺长的血口子。
黑熊发出一声巨啸。
然而伤口虽长,与它庞大的身躯一比却并不致命。
覃照林趁着这个当口艰难地爬起身,说了句:“大人快走!”然后他不躲不避,就这么站着与黑熊怒目相对。
苏晋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背身,心头一阵酸楚冰凉,不由唤了声:“照林……”
“别管俺!”覃照林怒道,然后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添了句,“赶紧给老子滚。”
他已长得五大三粗,但这黑熊却犹在他之上。
覃照林知道,以自己一人之力,定是拼不过这巨熊了,眼下只能为苏大人拖一时是一时了。
方才后背的皮肉已被这黑熊撕开,在冰上那么一磨,估计那一片血肉都废了。
不过那又怎么样?命都要没了,谁还在意皮相?
覃照林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可他生在军中长在军中,一生至今,只彻彻底底明白一个道理——
若效忠谁,便誓死效忠!
黑熊怒啸一声,举掌便将覃照林猛扑在地,张口便要咬下去,然而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忽有一发箭矢破风而来,直直命中黑熊的眼睛。
苏晋朝箭矢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朱南羡将长弓往身后一背,俯身于马上纵马而来。
离得近了,他解下碍手碍脚的斗篷往地上扔了,自马上矮身而下,以长鞭缠住覃照林的脚踝,借疾马之力,将他用力往左一拖,令他堪堪避过黑熊暴怒之时拍下的一掌。
朱南羡是听到方才那一声熊啸才辨别了方位,一路快马加鞭赶来,总算没有来迟。
熊掌错开覃照林,拍在了马背上。
马匹嘶鸣一声,不由矮下身去,朱南羡抬脚在马上借力,整个人弃马而去。
他迅速抽出“崔嵬”,与随后赶来的阿山一前一后将黑熊围住。
一时只见熊影刀光,那黑熊体型虽大,却有些笨重,朱南羡自小习武,身形极快,好几回都险险避过黑熊扑袭。
其实合朱南羡与阿山二之力是斗得过这头黑熊的,奈何阿山要分心照顾覃照林,数个扑闪腾挪间,竟折伤了右腿。
幸而此时此刻黑熊身上业已处处挂彩,行将不支。
眼下不过申时,林中已昏暗一片,狂风自四周呼啸而起,黑云厚重得仿佛就悬在头顶,随时可以摧林毁木。
朱南羡曾在冷寒的西北之境领兵,他知道这是暴风雪将至之兆,倘若再拖下去,他们几人都将困在这风雪林间不得脱身。
他自己倒还好,可极寒之下如果找不到躲避之处,余下两名女子两个伤兵能不能撑过去就难说了。
不能再拖了。朱南羡想。
满身的刀伤似乎使黑熊彻底愤怒。
它再怒吼一声,像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再一次向唯一站着的人扑去。
朱南羡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一击制胜。
于是在黑熊袭来的这一刻,他不退不让,一双星眸沉静得像月下无波无澜的湖。
黑熊的巨掌朝他前额挥来,就在这一刹那,他忽然偏头一避。
熊掌擦着朱南羡额角上方一寸掠过,打落他的发冠。
一头青丝如瀑洒下,与之同时,朱南羡反握“崔嵬”,纵刀向前,往黑熊怀里扑去,稳准狠地将整把刀都送入了熊的心脏。
黑熊发出一声悲啸,使尽最后的力气挥掌震开了朱南羡,然后轰然倒在地上。
朱南羡退了好几步才站稳,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吐出一口淤血。
苏晋见此情形,还没来得及过去扶他,就见戚绫自地上拾了朱南羡的斗篷与冠帽走自他身旁,担忧地唤了声:“殿下。”
朱南羡的嘴角有血渍,一头青丝如墨披在肩上,为原本俊朗无双的眉眼平添三分英邪。
他的目光落在戚绫手里的斗篷上,说了声:“多谢。”将其一拾,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苏晋身边,将斗篷罩在她身上,对上她忧心的目光,不由轻声回了句:“我没事。”
覃照林与阿山已相互掺扶着站起身来了。
朱南羡见冠帽已不能再用,便自衣摆割下一条残布,将这披了满肩的青丝往脑后绑了,束成一个马尾,这才朝四下望去。
狂风呼啸不止,鹅毛大的雪片已缓缓下落,天地一片混沌。
朱南羡皱了皱眉,沉声道:“怕是要不好了。”
第84章 八四章
三年前的冬猎,朱南羡也遇过一回暴风雪,那时他在林场内,附近都有岗哨,可以随时安营扎寨。
然而眼下,朱南羡回身一看,身后两名女子两个伤兵,若不及时找个躲避之处,只怕他们撑不过去。
好在方才在来路上,他看到附近的山脊上有个山洞,像是被人凿出来的,供误入禁区的人作歇脚之用。
朱南羡对苏晋与戚绫道:“你们把他二人扶上马,我们往东走。”
然后他独自走到熊尸旁,拿刀迅速将熊背剖开,取了一块肉用布囊包了。
风雪疏忽而至,雪片密得叫人睁不开眼,一行人沿路在尚未被殃及的灌木下捡了些干柴与细木桩子,得到山洞,先将柴禾搁于洞内,才将覃照林与阿山从马背上扶下。
山洞的洞口很大,外头一间洞穴大约作望风之用,穿过一条短小的隧道往里走,才是一间不大不小的石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