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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少女们心中,于家公子虽然年过弱冠、风流倜傥,可惜却是鳏居之身,从妻子死后一直未曾续弦,总不如璩公子教人心动。但于济楚生得确实又儒雅俊美,他一走过来,害羞的少女们只得往后掩面而逃……
于济楚将小厮唤来,让他过门礼貌地问一声,文昭公主家的君先生可还在。
不过很遗憾,一盏茶功夫前,公主已带着他的门客走了。
于济楚将头一点,见那小厮张望着,便笑说:“此事不急,将来必定有机会。”
回府之后,赵潋解鞍下马,柳老忙上来牵马,赵潋怕他一个人料理不了自己不乖的烈马,敛唇一笑,自己将马送到了马厩,柳老受宠若惊,对着赵潋是又求又讨饶的,赵潋笑道:“没事,这匹马儿不怎么乖,又饿久了,见到生人会发脾气,柳老喂它几回,喂熟了本公主就不亲自来了。”
“是是。”公主照顾下人,柳老感激不迭。
赵潋一想到柳黛,心下便长吐了一口气,想得当初没将柳黛安排到粼竹阁,先生身边有个杀墨都让她有点不舒坦了,再来几个小姑娘,更加让她心里膈应。
今日困倦,公主府里的人都没来搅扰清梦,赵潋沐浴之后,就和衣躺上了柔软的床榻。
她从怀里将那串红珊瑚珠摸索了出来,映着哔哔啵啵的烛火,摇曳的蜜蜡光一照,珊瑚珠红如鸽子血,赵潋嘴巴一抿,将左手枕在了脑袋底下,悠悠地溢出一丝叹息:“师兄,我是不是很对不住你?我那块破金锁一点不值钱,倒诓了你家的家传宝物,既诓了来,却没嫁给你,也从没为谢家做过什么事……”
迷迷糊糊儿的,赵潋捏着红珊瑚珠便睡着了。以往她从不敢想谢珺,不知为什么,从翻出了这块红珊瑚珠,今日却总是想到他。
她想,这个世上她还有什么最对不住的人,那就是谢珺了。她最讨厌亏欠,可对他,她再也没有机会弥补了,一辈子总是遗憾的。
……
杀墨知道先生不喜夜里房内太亮,用剪子掐断了两支蜡烛芯,红痕沿着笔挺瘦长的烛身流下,像两行泪。
“先生,公主颈间的红珠很漂亮,我今日忘同你说了。”杀墨一拍手掌,“先生你说,要是那谢家公子还在,与公主,也是一段天赐良缘吧。”
君瑕半截身体匿在一团阴影里,神色浅淡地捧起了一盏茶,“四兄弟里只你话多,我真该让杀砚跟着来。”
“……”杀墨脸色一暗,将小嘴一扁。
当初来时说什么来着?说什么来着?还夸他最机灵省事。
这才过了多久啊,先生又变心了。委屈。
君瑕侧耳等了一会,微笑,“不是话多么,怎么又不说了?”
杀墨道:“先生,其实咱们家不缺人参,什么药材都不缺,为什么一定要赖在公主府?早早回姑苏岂不好?先生身子不好,养在姑苏倒还清净,汴梁闹腾得慌,实在不适合养病。”
君瑕道:“公主府,不也清净么。”他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映着照壁烛火,幽幽微微浮出几缕影子,漫过了笑,“做人做事别太拘了自己,小心翼翼虽不错,可人生苦短,经不得几次挥耗就熬干了精气了,要不纵情一回,怎么能甘心。”
杀墨偏着脑袋,半懂半不懂地看着先生,“先生喜欢公主?”
那一口茶差点呛住君瑕,正要说话,对面拂春居又传来一阵凄凉幽怨的笛声。
笛声像一只无形的手,将闻者心底那片悲凉之雾笼罩起来,杀墨嫌晦气,要阖上门窗,还暗暗说道“怎么每晚跟号丧似的瞎吹”,君瑕止住了他,“让他吹罢。我爱听。”
杀墨震惊地回头,君瑕笑道:“听多了还挺顺耳。”
听得出卢子笙是个有故事的人。
这是公主府又让卢子笙那凄凉的笛声祸害了半宿,幸得公主睡得早,柳黛靠在回廊底下打瞌睡,将脑袋扎下来,便给那一阵如泣如诉的清越笛声闹醒了,于是忙回房,将门窗死死掩住。
翌日,赵潋收到了公主府上下的集体弹劾。
卢子笙掐着一支短笛立在正中央,耷拉着头,红着脸接受来自各方势力的讨伐,赵潋在上席正襟危坐地听着,但看到杀墨推着君瑕缓缓走来时,赵潋嘴唇微扬,翘起了二郎腿,抓了一把瓜子在手中,看好戏似的笑眯了眼睛。
柳老夫妻两人都是与世无争的,不说什么话,也不帮腔,但跟着赵潋从宫里头出来的婢女,自问高人一等,便不委屈自个儿了,“奴婢每日干八个时辰的活儿,就等着夜里能睡个安稳觉,可自打卢生一来,奴婢们是再也睡不着了,休息不好,怎能给公主当差办事。”
其实这帮偷懒丫头虽然每日工时是八个时辰,可大多数时辰都在插科打诨,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修花剪草罢了,也不是什么力气活儿,只是人哪,得理不饶人。
赵潋磕了几颗瓜子,示意卢子笙说话,“解释一下。”
卢子笙握着短笛,扑通一声跪倒在赵潋跟前,这下子诸人吓了一跳,君瑕托着下颌侧身靠在轮椅上,也是脸色莫测,赵潋分心瞟了他一眼,对卢子笙皱眉头道:“你这是做甚么?”
卢子笙将嘴唇一咬,一个头磕在赵潋眼前,“五月初三,是亡弟的忌日,卢某无钱无势,连葬礼都置办不起,这支短笛是他生前最爱的,是……我从他的尸首里翻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