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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到此处,喉头哽咽,却又是哭了出来:“光说这次,寺庙大火,烧毁僧舍十多间,被褥经书,菩萨佛像也毁了不少,需要重建。寒冬腊月的,我们这些僧人只有挤在大殿,许多僧人都染了风寒,却没钱医治……但我们年轻体壮,倒也扛得住。只可惜我们寺里方丈玄明大师……他因为发现玉璇玑,被玉璇玑推了一跤,摔断了腿,现如今躺在徐大夫的医馆等死呐。”
楚姮听到这沙弥一口一个“玉璇玑”,心底就气的慌!
“你也太小看玉璇玑了,她若真碰见你们主持方丈,难道不应该杀他灭口吗?”
“……这位女施主,你是不是对碧水寺有什么意见?”那小沙弥红着眼,瞪视着楚姮。
楚姮正要说有意见,意见还大了,但感觉到旁边一道凛冽的视线,登时愤愤的揪着腰带,将头扭向一边。
她的确不能争嘴。
要被发现她袒护玉璇玑,搞不好还会被蔺伯钦这家伙怀疑。
蔺伯钦无奈的摇摇头,将毛笔一搁,问:“功德箱里五百两,那么重玉璇玑如何抢的走?”
小沙弥答道:“基本全是银票,因此并不重。”
“你可曾见到玉璇玑?”
“在救玄明大师的时候,与其打过照面。”
蔺伯钦忙拿起笔,说:“将她的大致五官描述一遍。”
小沙弥微微一愣,随即冥思苦想说:“大眼睛,长眉毛,圆脸……”蔺伯钦笼统的画出来,楚姮忙踮脚偷偷瞧了一眼。
啧,跟村口卖豆腐的大娘似的。
跟她一点儿也不像。
蔺伯钦也发现了,他将画像递给沙弥,皱眉说:“你确定玉璇玑是长这样?”
沙弥看了看,立刻摇头:“许是贫僧描述不对,那玉璇玑长相很美,看起来不出二十岁。”他视线落在楚姮身上,蓦然抬手一指,“跟这位女施主倒是有些相似。”
楚姮一听这话,感觉到蔺伯钦和胡裕的视线,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不由得心虚,心底大骂这沙弥,正想为自己辩解,就听蔺伯钦提高了语气,怫然不悦:“小师傅,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她是本官内子,与玉璇玑毫无关系!”
蔺伯钦为官,十分明白三人成虎的威力。霍鞅大人十分注重此案,若真惹到楚姮身上,那就棘手了。
他看了眼旁边气呼呼像只小河豚的楚姮,心想,就她?还江洋大盗?
除了长相,没一个地方对的上。
更何况……
他觉得楚姮比那玉璇玑美貌多了。
蔺伯钦又仔细问了沙弥几个问题,比如玉璇玑的身高穿着,功德箱的大小材质,事无巨细,沙弥都老老实实回答了。县衙人手不足,这么晚也不可能冒着风雪前往西峡山。蔺伯钦打算明日叫上胡裕,亲自去碧水寺查看。
小沙弥临走时,蔺伯钦给了他十两银子,让他请大夫给玄明大师看看腿伤。小沙弥十分感动,红着眼圈,千恩万谢的对蔺伯钦告辞。
毕竟此事关乎自己,楚姮不免上心。
她快步绕到蔺伯钦跟前,问他:“明日你当真要去西峡山?”
“不管是什么案子,总得亲自去现场看看。”
“也对。”楚姮甜甜一笑,“我跟夫君一起去!”
她这一句“夫君”叫的突兀,蔺伯钦心头跳了跳,正要皱眉,就见楚姮朝他皱皱鼻子,撒娇说:“明天正好大年初二,按习俗呢,你要陪我回云州娘家。不过云州离望州太远,我也不胡搅蛮缠,就跟你一起去西峡山看看风景,你说好不好?”
楚姮是打定主意了。
这些沙弥,敢说她放火抢钱,泼脏水泼到她身上来了,她倒要亲自去看看,是什么魑魅魍魉的鬼把戏!
蔺伯钦想到她远嫁而来,孤身一人,紧绷俊脸不禁松动。
他沉声道:“我明日并不是看风景。”
“我知道呀。”楚姮高高兴兴的摇他衣袖,满眼期待,“你查案,我看风景,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她要哄人,嘴巴就能跟抹了蜜一样。
光是一句“一起回家”,就让蔺伯钦听得十分熨帖。这下自然是不会拒绝她,只好叹道:“罢了,明日或许下雪,山路难走,你带上手炉,穿厚些。”
楚姮心底暗喜,忙道:“谢谢夫君!”
正文 九九章
当夜,楚姮和蔺伯钦便分房睡了。
濯碧和溪暮听说又要在书房铺床,两个丫头都有些不情不愿。
一个边整理毯子边说:“这么冷的天,一起睡也暖和些啊。”另一个也悄悄嘀咕,“就是就是,老太太一走就分房,可真不太好。”
“我就不懂了,夫人和大人关系明明挺好,怎么就如此生分。”
“说生分也不生分吧,有时候还挺亲呢!”
楚姮就靠在门框上,听两个丫鬟故意在那交谈,不禁好笑:“你们两个,我也是对你们太好,竟敢背着我嚼舌根了。”
溪暮活泼些,转过身来噘嘴道:“夫人,我们才没背着你呢,有些话早就想说了。这都成亲大半年了,你和蔺大人就算再不和,现在也应该和了嘛。”
濯碧将枕头给叠好,走到楚姮身侧,言辞恳切:“夫人,当初嫁过来,你是觉得蔺大人与他表妹不三不四,可这么久了,你也应该知道大人对他表妹无意。还专门吩咐了府里和县衙的人,都不许让他表妹来烦扰。这嫁都嫁了,怎生还如此隔阂啊?”
她和溪暮一直都把楚姮当做心里顶重视的人。若不是楚姮,她们指不定在哪个员外家当小妾!
“好了,我知道了。”
楚姮摆了摆手,此前的笑容,也逐渐僵硬在嘴边。
她扭身,发现蔺伯钦远远站在院子里的玉兰树下,背着身负手而立,似乎在与她们这些女眷避嫌。
天落细雪,夜风微寒。
将他背影衬得有几分孤高清冷,正如旁边枯枝上挂着白雪冰棱的玉兰树,挺拔却又透着淡淡的寂寥。
楚姮漂亮的眸子,微微一眯。
她想到了最初见蔺伯钦的那晚,还是盛夏。
蔺伯钦推开门走近屋,就那样往喜桌旁一坐,腰正背直,暗红色的喜服,将他英俊却严肃的脸也染上一层薄红。
不知为何,现在回忆起来,她反而有些心跳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