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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3
方茴和陈寻最后还是和好了。
吴婷婷亲自出面解释了这件事,唐海冰对他们让吴婷婷来调解十分的不满,他觉得不管陈寻和方茴闹得多厉害,都不会有白锋那件事厉害。 而为了让他们舒服了,吴婷婷肯定要回忆起自己的伤心事,再遭一遍罪。 陈寻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但虽然嘴上说着不用理方茴,心里却还是希望能早点和她解除误会。 吴婷婷自然能看得出来,她心甘情愿为陈寻做点什么,她不担心自己为他付出,只担心付出的不够。 报答也好,情意也罢,吴婷婷与陈寻之间的感觉,早在超过他们人生一半还多的相互陪伴的岁月中说不清楚了。
陈寻舍不得,方茴放不开,两人没再别扭,谁也不多提,就权当过去了。 只是说出的话泼出的水,伤人伤心的事,多少还是落下了点小疙瘩。
后遗症之一就是陈寻不太愿意和方茴单独待在一块了。 方茴总是有点淡淡的哀怨,而陈寻也实在找不到方法来替她排解,他也不想去排解了,他害怕最终一切都演变成毫无意义的冷战,让最初的美好荡然无存。
当记忆中的美好和现实里的沧桑无奈融合,人的心底便只剩下了无法安抚的凄凉。 那段时间陈寻经常和王森昭、沈晓棠出去,还是沈晓棠出的主意,一起去找打工的地方,趁着大一课少挣点零花钱。 其实他们三个中间对打工最持认真态度的是王森昭,他是真打算挣点钱替家里减轻点负担。 而沈晓棠则是纯粹地好玩心理。 期待像日本漫画那样,找个蛋糕店、快餐店之类的又好玩又挣钱的活。 陈寻没什么事,就跟着一起去了,他喜欢和他们一起开心的感觉,确切地说是喜欢和沈晓棠在一起开心的感觉,她总能带来不一样的新鲜感,陈寻乐此不疲。
可惜他们估错了行情。 那时候北京根本不流行学生打工这一说,满地的民工打工妹还找不到工作。 哪还轮得上这些大学生无所事事地忐儿哄?他们先转遍了肯德基、麦当劳,人家倒还客气,先让他们填了表格,然后顺手放在旁边一个盛满了不下好几百张同样表格地盒子里,让他们回去等通知。 陈寻看这形势,估计等通知他们的时候,他们很可能已经大学毕业了。 因此断了去洋快餐店地念头。 之后他们又找了西点店,不大的门脸,员工加老板总共三人,他们三个再往中间一站,立马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了,走出来还得排成竖队,说打工他们自己都觉得搞笑。 最后他们不得已打起了周围饭馆的主意,刚进屋的时候领位小姐还很热情。 一听是找工作,脸立马就拉了下来,非常不情愿地去喊了老板,一边走还一边使劲翻着白眼。 老板也没立即打击他们,看了看沈晓棠说,小姑娘不错。 可以在大厅服务,但必须全日制,男孩么,顶多去后厨帮忙,扛扛煤气罐什么的。 正说着两个男服务员抬着大罐子走了进来,那白衣服已经凝结成了油状不明物体,沈晓棠只看了一眼就拉着陈寻和王森昭往外走。 可王森昭觉得不能再这么晃悠下去,没打成工,车费白花了好几块,于是又回头去和老板谈条件。 打算先在这干干试试。
陈寻和沈晓棠坐在马路牙子上等他。 沈晓棠揉着腿说:“哎哟,累死了。 你说大学生怎么找个打工的地方都这么难,这要是真毕业找工作可怎么办啊?”
“不是咱们不努力,不是咱们不实践,是社会不给咱们机会,不给咱们接受风雨地广阔土壤!不给也就算了吧,反过来还说咱们是温室的花朵,活在象牙塔内,是垮掉的一代!真他妈不讲理!”陈寻叹了口气说。
“就是!总有一天我们要冲破枷锁去开创自己的天地,世界早晚是我们的!我们不是垮掉的一代,而是勇敢的一代!我们必将用自己的方式创造未来,用更纯洁地眼睛去看世界,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沈晓棠张开双手向着天空说。
“你这一套跟谁学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陈寻诧异地看着她说。
“我们系辩论赛的立论台词,论未来创业中独生子女思维模式的利与弊,我是正方一辩!”沈晓棠眨了眨眼说。
“行啊!怎么没叫我去参观?”
“参观什么啊……最后都输了……”沈晓棠垂下头说。
“怎么输了?我看你说得挺好的啊!多抒情啊!”
“就是因为太抒情了,我们同学说我最后的两句不像辩论像诗朗诵……”
“你最后说什么了?”
“空气是多么地新鲜,生活是多么的美好,让我们向着光明的未来出发吧……”沈晓棠小声说。
陈寻哈哈大笑了起来,沈晓棠懊恼得把头埋在了胳膊中间,陈寻使劲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晓棠,你太可爱了,真是太可爱了!”
沈晓棠红着脸抬起头,陈寻望着她水灵的眼睛也止住了笑。 街头车水马龙,在城市的喧嚣中陈寻却感觉到了自己不同以往的心跳。
真的很动心。
嘀嘀的短信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凝视,沈晓棠腼腆地别过了脸,陈寻心慌地掏出了手机。 是方茴地短信,说宋宁一会请林嘉茉吃饭,林嘉茉非叫着她,她想让陈寻一起来,按上次说地,给他们创造机会。
方茴曾经偶然提起林嘉茉说的那个梦,陈寻当时说如果有机会一定撮合他们,方茴就记下了这个事,一是不愿意看林嘉茉一个人飘着,二是想和陈寻一起待会。 他们有一阵子没在一起吃过饭了。
陈寻看了看手机,回头跟沈晓棠说:“晓棠,我晚上有点事,得先走一步了。 老大回来你帮我跟他说一声。 ”
“不和我们吃饭了?什么事啊?”沈晓棠略有些失望地说。
“嗯……宋宁地事,下次我单独请你吃饭!”陈寻没有说出方茴地名字,他从没在沈晓棠面前提过方茴,有时候他也会产生疑问。 这算不算是故意欺瞒,但他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坚持认为朋友之间也不一定非得聊女朋友的事。 可不管怎么说,从他心底里,还是不愿意让沈晓棠知道方茴,也不愿意让方茴知道沈晓棠。
“好!我要吃小餐厅的炸鲜奶豆沙!”沈晓棠灿烂地笑起来。
“没问题!”陈寻挥了挥手,跑向了马路另一边。
陈寻赶回学校的时候,方茴他们已经在小餐厅坐好了,宋宁笑着招呼他说:“叫你来。 你还就真来啊?知道我现在银根紧缩,还跟着蹭,不仗义!”
“得了吧!我没把老大、高尚都叫来已经算很仗义了!”陈寻抢过菜单说,“先给我来一水煮肉!”
“那你没把42叫来,是算仗义还是不仗义呀?”宋宁挤眉弄眼地说。
“滚啊!”陈寻有点惊慌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对服务员说,“把水煮肉给我改成水煮鱼!”
“得得得!我服!”宋宁忙拦住他说,“水煮肉。 还是水煮肉啊!”
“你们俩对什么暗号呢?一脸狼狈为jian的样儿!”林嘉茉狐疑地说。
“我们俩是在交接,马上就要把你发出去了,我得慎重点不是?这是对你负责任,万一误把你交到鬼子手里,我怎么向父老乡亲们交代啊!”陈寻嬉皮笑脸地说。
“去死!”林嘉茉扔了张餐巾纸过去,“谁用你负责任啊?”
“我用。 我用行么?”宋宁接过话说,“陈寻,你派给我的艰巨任务我正式接受下来了,哥们儿一定不负众望,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誓将任务圆满完成!”
“说什么呢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啊!”林嘉茉有些生气地说。
“行了行了,先吃饭吧!”方茴笑着说,她习惯性地把辣菜放在了陈寻面前,而陈寻也习惯性地把不辣地先夹给她。
“哎哟,你看你们俩就是有默契!”宋宁咂着嘴说。 “老夫老妻就是不一样啊!”
“你也有机会。 和嘉茉慢慢修行着,我们免费当你们老师。 ”陈寻夹了块肉说。
“陈寻你别没完啊!”林嘉茉瞪了他一眼。
“嘉茉。 来,吃菜吃菜!”宋宁献媚地给她夹了一口菜,林嘉茉瞥了他一眼,把菜扒拉到一边,没有动。
“我们嘉茉哪儿都好,就是脾气有点刚烈,你日后可得多担待!”陈寻没理她犹自说着。
“一定一定!你放心!我是哪儿都不好,就脾气软。 ”宋宁接着说。
方茴看着林嘉茉脸色越来越差,忍不住偷偷扌屯了扌屯陈寻,小声说:“别这样了……”
“陈寻!”林嘉茉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跟我出来一趟!”
她说完就转身向外走,陈寻不是很在意的跟了出去,方茴有些担心,刚也想跟出去看看,却被宋宁一把拉住了。
“没事,让他们说说去。 ”宋宁给方茴盛了碗汤说,“你也吃啊,他们出去,正好咱俩敞开吃。 ”
“嘉茉是真生气了,陈寻太没分寸了!”方茴皱着眉说。
“没有啊,我觉得挺好地。 陈寻正说了我想说的,我平时爱耍贫瞎逗,但这种事我从不胡说。 我也不瞒着,反正我就是要追她,早说晚说都要追。 ”宋宁自己也盛了碗汤说。
“可是……可是她对你……”方茴嗫嚅着说。
“她对我没意思,我知道!”宋宁痛快地回答,“这无所谓,我喜欢她和她是否喜欢我没什么太大关系,除非我们真的好了,那才能相提并论。 ”
“我怎么觉得你特别像以前地一个人啊!”方茴苦笑着说。
“赵烨?”宋宁得意地看了看方茴惊诧的目光说。 “你们以前那点事陈寻都告诉我了,可是我跟你说,我和赵烨真不一样!他知道林嘉茉喜欢别人自己就先退缩了,以自尊为借口躲避伤害,可我不是,她喜欢谁是她的事,我喜欢她才是我的事!我能看到她脆弱地一面。 我会小心地保护着她,所以我觉得自己能挺胸抬头地站在她面前。 何况。 不是据说她梦见我了吗?不管梦见了什么,都说明我在她大脑皮层留下痕迹了吧!”
方茴看着闪烁出自信光芒的宋宁,由衷地笑了笑说:“加油!我希望你和嘉茉都能幸福。 ”
“谢谢!”宋宁也由衷地说,“方茴,你是好女孩。 ”
方茴腼腆地低下了头。
“陈寻也是好男孩。 ”宋宁顿了顿说,“但是……好女孩和好男孩不一定会有好结果……”
方茴愣住了,她使劲眨着眼睛仍掩饰不了黯淡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她浅笑着点点头说:“我知道。 ”
林嘉茉和陈寻一前一后走到外面,秋日地晚风吹动了她耳边的碎发,校园影影绰绰地灯光给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陈寻紧走了两步,到她面前说:“怎么了?真生气啦?”
“你到底什么意思!”林嘉茉厉声责问。
“没什么意思,就觉得宋宁不错,给你们俩撮合撮合!肥水不流外人田么!”陈寻笑着说。
“我和谁好,你那么费心干吗?没事闲的啊!”林嘉茉仍旧板着脸。
“别假惺惺地了。 我都知道了,快老实交代了吧!”陈寻丝毫没在意她的愠怒,还半开玩笑地说着。
“你知道什么了?”林嘉茉不明所以地看着陈寻。
“‘昨天晚上梦见宋宁了,是个好梦’……”陈寻坏笑起来,掐着嗓子学她说话。
林嘉茉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说:“陈寻。 你觉得好笑么?”
“不好笑不好笑!”陈寻忙正色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帮你们捅破这层窗户纸。 ”
“我给你讲件更好笑的事。 ”背冲着他的林嘉茉耸了耸肩膀,好像是深吸了一口气,“我地确做了个梦,也的确是个好梦,梦里我还和人拥抱了,而那个人……”
“是你。 ”林嘉茉慢慢转向陈寻,她直视着陈寻地眼睛,但神色却是困惑的。
陈寻哑然地看着她。过了半天才磕巴地说:“你……你别逗我啊……”
“我没逗你。 ”林嘉茉垮下了肩。 瞬间柔弱了很多。
“为什么?”陈寻目光闪烁问她。
“我不知道……”林嘉茉抿着嘴唇说。
“方茴……”
“我没告诉她。 ”
“我……”
“没想让你怎么着,就是告诉你一声。 放心,我没那个力气再向当初对苏凯一样对你了。 ”林嘉茉抬起头,干脆利落地说。
“你喜欢我么?”陈寻侧过脸问。
“你喜欢方茴么?”林嘉茉也侧过脸问。
“你知道的,我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 ”陈寻认真地说。
“我知道,是吃饭的时候会自觉给她夹菜的感情,是睡觉前想给她发个短信地感情,是无时无刻都认为必然存在的感情,但是,不是爱情。 ”林嘉茉挑起眼睛,直看到他心里似的说。
“别乱说!”陈寻烦躁地躲开了她的注视。
“我没乱说,不管我喜不喜欢你,都有一点不会变,那就是我了解你,我最了解你!”林嘉茉微微一笑。
“嘉茉,这样不好。 ”陈寻摇了摇头说。
“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说这不是爱情吗?”林嘉茉仰起了下巴,看着陈寻脸上细微地变化。
“这是……”
“不是!”林嘉茉打断了他,她凄然一笑,淡淡地说,“因为你遇见了沈晓棠,所以你和方茴之间不是爱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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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分开
陈寻和林嘉茉的那段莫测的对话,让他真正感觉到了隐藏在心底的悸动,但是与之一起来临的不是本该有的兴奋,而是微微的疼痛。
陈寻说可能他的心在最开始就预知往后的结果,但他却没有醒悟,最终使那块最柔软的地方,彻底感受到了被剥离的痛苦。
因为林嘉茉的话,陈寻刻意地和沈晓棠保持了距离,只是心敞开了便难以回避,不知不觉的沈晓棠已经在他心里画了一块自己的领地,所以当那个可爱的女孩向他挥手,他还是不能自已地迎了上去。
那天是学校的社团迎新,沈晓棠拉着王森昭在人群里转,一副迟疑的神色。 陈寻远远看见了,心里有几分不自在,走上去拍了她肩膀一下说:“嘿!报了什么了?”
沈晓棠回头见是陈寻,脸一下子明亮起来,先笑着说了句:“我正发愁是报器乐社还是报话剧团呢!”后又想起了什么,阴着脸说:“昨天给你发短信,你不是说没工夫过来么?”
“刚完事。 ”陈寻看着她,心里暖起来说,“拿来我看看。 ”
陈寻伸手拿了沈晓棠手里的宣传单,来回看了几眼说:“你报话剧团,我报器乐社,赶明儿你要是腻歪了就上我这边玩来!”
“好好好!刚才她还非拉着我报那什么话剧团,大老爷们演那个干什么!”王森昭松了口气说,“就这么定了。 我得去打工了,你们俩转吧!”
“我才不爱和他转呢!”沈晓棠轻哼了声说。
陈寻笑了笑说:“你去吧,老大!晚上再给我捎点回锅肉回来!”
王森昭点了点头转身走了,沈晓棠却还撇着嘴说:“就知道吃。 ”
“我怎么招着你了?”陈寻饶有兴趣地对她说。
“没有啊!”沈晓棠绞着手指说。
“既然没有,待会一起去自习室吧!然后再一起吃饭!”陈寻看着她面有笑意,也高兴起来,又说:“再请你吃可爱多!”
“你说的!好!”沈晓棠再不别扭。 欢欢喜喜地走在了前面。
两人先去自习室,找了个僻静地角落放上两本大学英语精读占座。 然后去食堂吃饭,又回到自习室里边看书边聊天。 互相默写单词的时候,陈寻手机响了起来,他皱皱眉接着走了出去,不一会就急急忙忙回来了。
“怎么了?又有事?”沈晓棠疑惑地问。
“嗯,这回可出大事了。 ”陈寻长叹了口气说。
沈晓棠着急地拉住他说:“出什么事了?你别吓唬我!”
“你这么紧张?担心我呀?”陈寻看她的样子心里很受用,忍不住逗弄说。
“美得你!”沈晓棠红着脸赌气地说。
“说正经的。 我发小儿出了点事。 你身上有没有钱,借我点,我急用。 ”陈寻不再说笑,苦着脸说。
“身上没带什么钱,宿舍里有点,一百多够么?”沈晓棠翻翻兜说。
“不够啊……我也才一百。 ”陈寻摇了摇头。
“到底什么事呀?要多少钱?我回去向宿舍的人借点。 ”
“不用了,要借也是我去借,老大的钱我肯定不能借。 宋宁这孙子估计兜里连十块都不剩了,高尚抠门儿得邪乎……邝强应该有钱!我找他去!”陈寻站起身说,“我发小儿的女朋友,也是我发小儿,她……怀孕了。 打胎总得要七八百才够吧?我现在就上楼去借钱,晚上给他们送过去。 不陪你了啊!”
“哦……”沈晓棠听见怀孕这个词一阵吸气,点点头说,“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陈寻东拼西凑地借了四百块钱,去德外的杨晴家楼下和他们会合。 吴婷婷已经先到了,她搂着杨晴,杨晴一直在轻轻地哭,孙涛站在一边,烦闷地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
“我说,你丫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不是自称左手试纸,右手套儿。 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吗?”陈寻看了看杨晴。 责备地说。
“你当我乐意呀?我们就看了个《色即是空》,想照里头的样儿试试。 失误嘛……都赖你!十一的时候不跟我们去!要不然没准儿没这事了呢!”孙涛愁眉苦脸地说。
“kao!别的事你赖得上我!这事你能赖上我么!我拿了四百,可能还不太够。 ”陈寻掏出钱递给他说,“你那里有多少?”
“我他妈一块都没了,我和杨晴的钱全扔在动物园那个摊子上,现在还没往回收呢!海冰出差了,婷婷前一阵刚把手头的钱都给了白锋他爷爷……妈的,真背!”孙涛狠狠地把烟头扔在地上说。
“大概得多少?”
“光验孕验尿验血b超检查外加开了点消炎药就180,医院忒黑,贵得邪乎!之后不定多少钱呢,我估计怎么也得小一千。 ”孙涛搓了搓手说,“唉,方茴家不是挺有钱地么?能不能找她借点?”
“她……”陈寻顿了顿说,“我不想管她借钱,你扛扛,我再想想办法吧!”
“你们怎么了?上回婷婷说了之后不是好了么?她还掰不开呐?”孙涛疑惑地问。
“不是,是我自己掰不开了……”陈寻抬起头有些茫然地说,“好了,不说这个。 你劝劝杨晴,从我来她就哭,这都多半天了?”
“哎哟,我现在都不敢跟她说话。 你知道,从小她就胆小,又怕疼,这回她是恨死我了……”孙涛低下头说,“说实在的。 她跟着我,真是受罪了。 ”
陈寻拍了拍他地肩膀,揽着他走到了杨晴旁边,杨晴瞪了孙涛一眼,赌气地背过身,坐在了旁边的石台子上。
孙涛忙过去拉她说:“你别坐这上面!凉!受了病怎么办?”
“你现在知道关心我,早干吗去了?干的时候只图自己舒服。 事后着急管屁用?”杨晴愤愤地哭着说,“受了病怎么办?好办!正好把孩子流了。 也省了去医院那几百块钱了!”
孙涛尴尬地站在一旁,吴婷婷冲他微微摇头,自己上去把杨晴扶起来说:“现在说这些赌气的话也解决不了问题,你这么坐着确实对身体不好。 你当流产是说流就流啊,弄成习惯性流产就麻烦了!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那你说怎么办?要不还是药流吧,便宜点。 ”杨晴吸着气说。
“不行!药流你自己弄得好么?大出血怎么办?流不干净怎么办?你别瞎琢磨了,我们这么多人呢。 总能想到办法!”
“就是!孙涛,定的哪天去医院?”陈寻问。
“现在消炎呢,至少三天,估计得预约到下礼拜二。 ”孙涛数着日子说。
“那行,你别着急,我再回去想想办法。 ”陈寻点点头说。
“嗯,我也会帮忙,你们俩也放宽心吧。 其实也不算什么特别大的事!”吴婷婷劝慰地说。
陈寻要回学校,吴婷婷晚上住在杨晴家,多陪她一会。 陈寻临走前杨晴拽住了他,红着眼睛小声说:“谢谢……”
陈寻心里疼了一下,月色下杨晴憔悴地脸和他记忆中一直跟着他们嬉笑玩耍地小女孩怎么也对不上号,他看了看站在一旁困顿的孙涛。 又看了看已经洗净铅华地重活了一遍似的吴婷婷,陈寻突然觉得,他们果然已经长大,慢慢走出很远的路了。
陈寻回到学校后还是没有向方茴借钱,他找了沈晓棠,把他们小时候地事给她细细讲了一遍。 沈晓棠很感慨,毅然决然地掏出了自己身上的所有现金,说是一定要帮帮他们。
周二陈寻翘了课,吴婷婷他们早早就等在了医院门口,孙涛急着杨晴的事。 一路挂号排队。 杨晴和他一句话不说。 呆呆地站在一旁。
进妇科门诊陈寻已经有了经验,他和孙涛等在门口。 吴婷婷陪着杨晴进去看病,填单子时杨晴随口胡编了个名字,大夫兴许是看惯了,丝毫不在意。
大夫问要不要麻醉的时候杨晴犹豫了,吸入那种气体就要一百五十块,而他们身上总共也没多少钱了。
杨晴颤声问医生说:“是很疼么?”
医生瞥了她一眼说:“从身上掉块肉能不疼么?第一次打胎都要扩宫,肯定会疼,你既然做了就应该有疼地准备啊!”
杨晴羞愤地煞白了脸,吴婷婷毫不犹豫地说:“要!您开吧!”
最里面的手术室只能杨晴一个进去了,她唯唯诺诺地听护士吆喝着穿上了衣服和鞋套,吴婷婷在外面看不真切,只觉得她的神色格外可怜。 等了一会,杨晴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两条腿不太利落,不得不叉开着走路。 坐在两边椅子上女的都同情地看着她,吴婷婷忙上前去扶住了她。
吴婷婷低声问:“能走么?”
杨晴咬着牙说能,而眼泪却顺着腮帮子流了下来。 吴婷婷看着心酸,也红了眼圈。
出了妇科的门,陈寻和孙涛就迎了上来,孙涛忙着给杨晴披了件衣服,杨晴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几个人心里都很沉重,出了大门商量着怎么回去,可交完了手术费、麻醉费、药费,他们身上只剩下了十块多钱,连打车都不够,只能坐公共汽车回家。
公共汽车上人很多,根本没有座,他们只能站着,连好好扶地地方都没有。 孙涛看着杨晴空洞地眼神,心里就像针扎一样地难受。 他猛地从人群中挤到座位边,红着眼睛反复地喊:“我女朋友病了,她实在站不住。 哪位叔叔阿姨大哥大姐好心给她让个座?谢谢大家了,麻烦给她让个座!”
说完这些话孙涛和杨晴都哭了出来,旁边有一个中年阿姨站了起来,孙涛给她鞠了个躬,扶着杨晴坐下来了。
陈寻他们看着都心酸得不成,吴婷婷死死握着车把手,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陈寻轻轻拍着她地后背,她才稍稍平静了一点。
几个人把杨晴护送回家,她刚在床上躺稳了,便轻轻说了句话。
“孙涛,咱俩分手吧。 ”
陈寻他们都愣住了,孙涛也愣了愣,但随后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说:“我去给你煮锅牛奶吧。 ”
“孙涛,我没开玩笑,咱俩分手吧。 ”杨晴哽咽地说。
“冰箱里还有牛奶吧?”
“我说分手!”杨晴喊叫起来,“孙涛,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了!不能在一起了!我原本是想和你过一辈子的,你不如海冰能拼,不如陈寻聪明,这都无所谓,我也没图你能挣钱能发达,就是希望我们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不管我妈怎么说你没出息我都不当回事。 可是现在我发现,不行,根本不行!现实太残酷了,我怀了孩子你连做人流地钱都拿不出来,我怎么跟你过下去?这世界光有爱情不行,即使我们不求富贵,也得能让自己活下去才成吧!可是孙涛,你连自己都养不了,你怎么养我?怎么养家?算了吧,爱情是高级的,咱俩玩不起了……”
孙涛吸着鼻子走过去,他拉住杨晴的手说:“晴儿,我知道自己没本事,不想着努力却天天做发财梦。 你老嚷嚷吃必胜客可我都抠着不带你去,但为了面子扭过头跟别人出去胡吃海喝,还骗你说是他们请客的。 我还老找你零钱换整钱,可你……你为我做人流我却只能让你坐公共汽车回家,我他妈就不是男人!晴儿,是我的错,你想打我骂我甩了我都行,我不怪你。 但我爱你,你等着,等我玩得起爱情的时候,我一定回来找你!我绝对不会放开你!现在你让我最后再为你做点什么行么?让我把牛奶热完咱们再分手,你现在虚,总得补补……”
杨晴伏在被子上痛哭出声,孙涛站起来向厨房走去,陈寻想跟着他,他却摆了摆手。 吴婷婷走到杨晴旁边紧紧抱住了她,两个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起哭。
孙涛热完牛奶就走了,吴婷婷晚上还要留下陪着杨晴,看杨晴渐渐平静了,陈寻才从她家出来。
大街上萧索的落叶枯枝显出了秋末特别的凄凉,陈寻抬起头,看着停满了乌鸦的电线觉得心里无比难受。 他突然特别想见沈晓棠,恨不能马上见到她灿烂的笑脸。
一进校门陈寻就给她打了电话,他一路跑到沈晓棠地楼下,直到看见她地身影,才觉得那种无处释放的憋闷好了一些。
两个人绕着学校地外墙散步,陈寻把白天的事都跟她说了,哀叹道:“真没想到他们会这样,你不知道,以前他们特别好,从小就天天粘在一起,我以为他们一定能修成正果……但是杨晴说的也没错,他们只是混日子不是过日子。 要想一直在一起不能光kao情分,还是要成熟起来强大起来才行。 ”
“长大了终归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吧,谁也避免不了长大,个子高了,迈的步也大了,总不能一直在原来的圈子里转悠吧,抬头往前走走,没准路就宽了,你觉得呢?”
陈寻抬起眼,看着走在前面回头冲他笑的沈晓棠,重重点了点头,心里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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