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是一对花胜。已经被血水浸得透了,我忽然想起来,想起上元那
天晚上,他买给我一对花胜,我曾经赌气拔下来掷在他脚下,原
来他还一直藏在自己衣内。我抛弃不要的东西,他竟然如此珍藏
在怀里。
我半跪半坐在那里,声音凄惶。像是沙漠上刮过的厉风,
一阵阵旋过自己的喉咙,说不出的难受:“一只狐狸它坐在沙丘
上⋯⋯坐在沙丘上,晒着太阳⋯⋯噫⋯⋯原来它不是在晒太阳,
是在等骑马路过的姑娘⋯⋯”
裴照上前来扶我:“太子妃⋯⋯”
我回手一掌就劈在他的脸上,他似乎怔了怔,但仍旧将我硬
拉了起来:“末将送太子妃去见殿下。”
“我谁也不见!”我厉声道,逼视着他,“你们⋯⋯你
们⋯⋯”我反复了两次,竟然想不出词来指责他。他不过是奉李
承鄞之命,罪魁祸首还是李承鄞。
阿渡奄奄一息,顾剑死了。
都是因为我,为了我。他们设下这样的圈套,顾剑本来可以不上当的,只是因为我。
顾剑本来也可以不死的,只是因为我。
是我要他救阿渡。
他便拼了命救阿渡。
一次又一次,身边的人为我送了命。
他们杀了阿翁,他们杀了阿娘,他们杀了赫失,他们又杀了
顾剑⋯⋯
他们将我身边的人,将爱着我的人,一个又一个杀得尽
了⋯⋯
裴照说道:“阿渡姑娘的伤处急需医治,太子妃,末将已经
命人去请太医⋯⋯”
我冷冷地瞪着他,裴照并不回避我的目光,他亦没有分辩。
我不愿意再跟他说一句话。
可是阿渡的伤势要紧,我不让他们碰阿渡,我自己将阿渡
抱起来。每次都是阿渡抱我,这次终于是我抱她,她的身子真轻
啊,上次她受了那样重的伤,也是顾剑救了她,这次她能不能再
活下来?
阿渡右肩的琵琶骨骨折了,还断了一根肋骨。太医来拔掉箭
杆,扶正断骨,然后敷上伤药,阿渡便昏沉沉睡去了。
我蜷缩在她病榻之前,任谁来劝我,我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我用双臂抱着自己,一心一意地想,待阿渡伤势一好,我就带她
回西凉去。
李承鄞来见我,我衣上全是血水,头发亦是披散纠结,他皱
眉道:“替太子妃更衣。”
永娘十分为难,刚刚上前一步,我就拔出了金错刀,冷冷地
盯着她。
李承鄞挥了挥手,屋子里的人全都退了出去。
他一直走到我面前,我从自己披散的头发间看到他的靴子,再近一步,再近一步⋯⋯我正要一刀扎过去,他却慢慢地弯腰坐
下来,瞧着我。
我直直地瞧着他。
他低声道:“小枫,那人不可不除,他武功过人,竟能挟制
君王,于万军中脱身而去,我不能不杀他⋯⋯”
我连愤怒都没有了,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以你为饵是我的错,可是我也是不得已。赵良娣为世家
之女,父兄悉是重臣,我得有一个正当的名义才能除去她。赵家
和高相狼狈为奸,陛下亦为高党掣肘,所以才下决心替陈家翻
案,陈氏旧案一旦重新开审,势必可以拔除高于明⋯⋯赵良娣又
陷害你⋯⋯我只能先将计就计⋯⋯现在你放心吧,事情已经结束
了⋯⋯”
他说的话太复杂了,我听不懂。
他又讲了许多话,大部分是关于朝局的。借着月娘家中十
年前的冤情,一路追查,现在高家已经被满门抄斩,赵家亦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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