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班元旦晚会的热闹声隐隐约约地传来,而我们的班里却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说话,一群人虎视眈眈地怔在原地。
直到很久之后,我和米楚成为朋友,她对我说,林洛施,其实我当时被你震到了,因为我从来没看到过一个女生的眼神像你这般凛冽,让人望而生畏。
是的,寸头女生,便是米楚。
从认识她到现在,我从未见她对谁服过软,除了家境使然,还有生命中曾遭受过的冷漠和背叛。她很少有朋友,但当她把一个人当朋友时,别说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就是两肋插炸弹都不在话下。
就像现在一样,即便我口不择言地责怪她,她也只是将委屈往肚子里吞。
她说,那是她和张娜拉的账,不关我的事。
她声音里的难过,说听不出来是假的。她大概永远都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明明是替自己最好的小姐妹出头,却被嫌弃。那样的忧伤,是不是像一个人站在漫漫的荒原,一阵风空临席卷?
[2]每个人都是单行道的跳蚤,每个人都皈依自己的宗教。
整个下午,我都因为米楚的事而坐立不安。
手上跟进的一本图书已经差不多到尾声,只剩下最后一道送审程序,只要不出错就算完成了。我打开文档,看着打印机循序渐进地打出一张张稿纸,空白的A4纸被油墨填满。每个人出生时,也像这些白纸一样,洁白无瑕,命运的手在上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涂画,躲不开的灾难成就了天谴,逃不开的深爱沦为了宿命。
唐琳琳说,洛施,你精神不好就不要勉强自己,回去休息吧,我替你看着。
我犹豫了一下,冲她点了点头,以我现在这样的状况,确实无心工作。
拜托了唐琳琳帮我照看,然后跟主编请了假,收拾东西,走出公司。
走出公司,不知道可以去哪里。我漫无目的地飘荡在大街上,与陌生人擦肩而过。以前逃课时也有过这样的清闲,不过那时米楚总是陪在我身边,她有说不完的话题,抱怨这狗血人生,说她那良心被狗吞了的爸爸,酒吧里一掷千金的小开,西街头每天开摩托车的少年。
那时我总嫌她吵,现在,当我孑然一身时,却又觉得寂静得想要疯掉。大街上的繁华热闹,好像无声的旧电影般,与我无关,擦肩而过。我拉紧身上的衣服,突觉周身寒冷。
天阴得像那个沉闷的午后,妈妈在电话里的呜咽再次回响在我耳边。赶到医院时,爸爸的肩膀血淋淋的模样,以及他脸上的痛苦和隐忍。
想了想,我决定买张车票先回去。
车站南来北往的人群,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习惯性的漠然。
我喜欢的歌手曾唱,每个人都是单行道的跳蚤,每个人都皈依自己的宗教。
一路上有人白头到老,有人失去青春年少。
有人在回忆里微笑,也有人为了明天而烦恼。
售票员冷冷地问我到哪里。我正欲开口,手机却响了。
我看着手机上不停地闪烁着苏冽的名字,忙不迭地接起来。售票员睨了我一眼,示意我不买票就往旁边让让,不要挡着后面的人。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较劲她的态度,只是拿着电话,低落地走出售票厅。
苏冽问我,你在哪里呢?
我说,火车站,想回去看看爸爸。
苏冽顿了顿,问道,洛施,你是在逃避吗?
我靠在售票厅的栏杆上,在听到她的这句话时,竟然发现自己失了声。
她没有理会我的沉默,说,都迈出了第一步,难道你又想退缩回去吗?我认识的林洛施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你认识的林洛施是什么样子呢?我问苏冽。
苏冽那边停了声,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道,我认识的林洛施,一直都敢爱敢恨,敢作敢当,不管面临任何困难,都无所畏惧,即使明天是世界末日,她也会把今天的事情都做好。她总喜欢用坚硬的姿势保护自己柔弱的灵魂,使自己清醒地活着,骄傲地面对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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