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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开学后不久便是秋收,冰棍顶多卖到稻子打场时。秋收完成,也就是俗话说的“拾掇玩了”收花生米的便开进各个村庄,开着三轮车,到了街口停一停,喊上一嗓子:“收果子米子啦!”
听到这些吆喝声时,孩子们知道又要有好吃的了。陪着母亲剥了几晚上花生,母亲总得炒一些不能当花生米卖的瘪花生犒劳犒劳我们吧。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孩子们越来越不喜欢起床,但母亲总是要早早起床为我们做饭上学。比母亲们起床更早的,是那些卖豆腐的大婶大娘。我们还在睡梦中时,她们便推着“轱辘马”(小推车)上面放一筐豆腐,走在还积霜的路面上,吆喝声格外传得远:“豆腐咯~~~,热豆腐咯~~~”有时后面两个音连为一体,听起来便是“热豆fao~~~”母亲连忙挖上一瓢黄豆,再拿着一个大深盘去换豆腐,六两黄豆换一斤豆腐,接着为还未起床的孩子准备早餐。
冬去春来,孩子又长了一岁,春天是充满活力的,走街串巷卖的也是最有生命力的。一辆大金鹿自行车,后面驮着一个特制的笸箩状的大盒子,吆喝声极有韵味,采用京韵“磨剪子来抢菜刀”的腔调,“小鸡老好~好小鸡咯~”婶子大娘们围了一圈,仔细挑拣,买上三十只二十只的小鸡,回家养在稻草编的“砘子”里,小孩子最喜欢跟小鸡玩了,拿着小米,模仿着奶奶唤小鸡的声音,两片嘴唇挤出不太连贯的“不不”声,逗着毛茸茸的小鸡们玩耍。观察着小鸡一天天长大,注意小公鸡哪一天学会打鸣,期待着自己早一天长大这些叫卖吆喝声,把自己也拉回了童年的记忆。记忆中一年四季听得最多的吆喝声便是“收酒瓶啦!”
有的收酒瓶的肺活量大,在喊完一声“收酒瓶啦!”
之后还能加上一句“白的一毛一,啤的一毛七啦!”
收破烂的向来不喊“收破烂啦!”
而是喊一串“来了收废铜烂铁破纸壳子的咯~~”同样是收废品,我最喜欢的,却是那些用废品换盘换碗的商贩。
泳,塑料凉鞋被冲走了一只,我把另一只提回了家。母亲说剩一只鞋还有什么用,我说可以拿来换盘换碗啊。
每到农历三、八逢集,集市上的叫卖吆喝声可是此起彼伏,“甜桃来!”
“大妈,捎点胡椒面?”
最有技术含量,最吸引孩子的,是卖老鼠药的。地上铺一张红布,支一根铁棍,上面挂一个喇叭,几节电瓶当电源,手里拿着话筒,嘴里一点也不闲着:“捎月(药)来,老鼠月,苍蝇月,蚊子月。不用老鼠吃,只用老鼠云(闻)把月下在哪,老鼠死在哪,白天月苍蝇,晚上熏蚊子,苍蝇蚊子伸嘴就毁,木(没)捎月的快来捎.”这些人也挺懂得营销策略,明明是一块钱两包,却说是一块钱一包送一包,一个上午嘴就闲不住,极尽推销之能。虽然喇叭上喊着“对人畜无害”然后低头说一句:“搁家里叫猫躲避点”比卖老鼠药的更能说更会说的,是偶尔能遇到的外地来的卖多用刀的,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每一句都押韵,“不用慌,不用忙,要划多长有多长。”
总能吸引一大批大人孩子围着看。这几年做主持,当抖包袱找不到灵感时,总会在集市的记忆中“采采风”借鉴一下。
五天一逢集,每天下午还要“赶小市”但照样有走街串巷卖东西的,比如卖茶叶的,卖虾皮的,卖凉粉的,吆喝声都是大同小异,有一副好嗓子就行。难度最大的,是卖煤球的,他们的三轮车不像收花生米的那样一年出不来几趟受不了什么污染,这些柴油机常年跟煤粉打交道,噪音都特别响,在这么响的噪音下还得喊着“卖煤球啦!”
可真不容易。
不是所有的生意都需要吆喝的,比如炸爆米花的,找一个空地,生上炉子,摇着鼓风机,起锅时,那“砰”的一声便是最好的吆喝,从刚会走路的到十二三的半大小子,都能被吸引到跟前。
还有一种叫卖吆喝,现在已经听不到了,那便是骑着自行车,脖子上挂着一部照相机,喊着“照相喽!”
我们这代人,几乎都曾经这么奢侈过,洋气过,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在家里找个最豪华的地方,傻傻地咧咧嘴或者目光紧盯着镜头,留下自己的童年。
童年的叫卖吆喝声,时至今日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卖冰棍的肯定不会走街串巷了,超市小卖部的冰柜里任现在的孩子挑选,哪个孩子都有自己熟悉的品牌;卖豆腐的,收废品的,都有了小喇叭,省下了好多气力;出于安全的考虑,卖老鼠药已经被禁止,只能卖粘鼠板之类;已经长大的我们,能听上一句吆喝曲调,哪怕是从喇叭里传出,思绪也不由得再回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