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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八十三个吻
第八十三章
晚饭是在小庭院里吃的涮羊肉, 程亦川点名要吃那家,宋诗意请客。
烟雾缭绕里, 宋诗意话不多,程亦川也陷入奇异的沉默中。
上一次在这吃饭时, 她还在和钟淑仪冷战,为穷而发愁,为腿伤黯然失色。那时候她哪里想得到, 有朝一日会和坐在对面的小师弟……咳。
当然了, 程亦川也没想到。
他夹了块肥牛入锅,结果很快神游天际起来,嘴角上扬得越来越厉害,双颊浮起两抹可疑的红。
于是肉片一烫就烫了很久很久。
宋诗意提醒他:“你烫老了。”
“啊?”他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夹回肉片, 沾了沾麻酱,一边费力咀嚼着,一边说,“我就喜欢老的。”
说完,好整以暇抬眼看她。
“……”
可以啊,还能一语双关,变着法子说她老。宋诗意白他一眼。
大概是喜悦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程亦川还有些怀疑自己在做梦, 饭到尾声, 没忍住问了句:“你不会后悔吧?”
一脸警惕的样子。
“后悔什么?”
“后悔和我谈恋爱啊。”
宋诗意瞥他一眼:“谁说要和你谈恋爱了?”
程亦川震惊:“你都和我那样了, 这还不算谈恋爱?!”
“接个吻就算确定关系了?”师姐不愧为师姐, 老神在在说,“你乘人之危,在我低谷期引诱我,我那顶多算是半推半就,没反应过来。这次不算。”
程亦川拍桌抗议了。
宋诗意也没搭理他,起身付钱,和他一前一后走出了庭院。院外是条巷子,又到十二月,昏黄的路灯拉长了影子,空气里有刺骨又清新的寒意。
“什么叫这次不算?宋诗意,你占了便宜就想赖账吗?”程亦川还追在她身后怒气冲冲地追问。
“占什么便宜啊?你好端端一个大老爷们儿,被姑娘家亲一口而已,不痛不痒的,又没什么损失。”宋诗意语气轻快,走在前头。
“不痛不痒?我洁身自好二十年,初吻就这么没了,我痛不欲生!”
宋诗意默不作声地笑,肩膀都在抖。
“你还笑!赶紧对我负起责来!”
“我说过了,这次不算。”
“这次为什么不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原以为水到渠成,幸福就在眼前了,没想到到头来功亏一篑,她还是不肯妥协。
他有这么差劲吗?
都一年了,他追在她屁股后头掏心掏肺,她为什么就是无动于衷呢?
程亦川一阵心酸,脚下一停,不想追了。
你看,他跟在她身后一直拼命讨好,可她却连头都没回一下。明明伤的是心,不知为何一路往头上冲,酸涩直达眼眶。
脚下的影子消失了,宋诗意察觉到他停了下来,也跟着停住脚步,回头去看。
少年自尊心受挫,没力气跟上她的步伐了,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路灯在他身后,他的影子逶迤一地,又瘦又长,孤零零地留在那里。
她唇角的笑意也消失了,叹口气,回到他面前。
“哪有人的关系是在自助KTV里确定的?”她低声嘀咕着,无可奈何揪住他的衣领,踮起脚尖,又一次夺走纯洁少年的吻。
寒夜无星,只有恋人明亮的眼。
昏黄路灯下,人影成双,月亮与星星都躲在了厚重的云层之后,捂起眼来,不忍看这浓情蜜意的一幕。
程亦川瞪大了眼睛,感受着猝不及防的又一个吻,半晌,看见她轻快地笑起来,微微离开他的唇,明明双颊红得像小太阳,却还故作镇定地说:“刚才那次不算,这次才算。”
*
“我们的事情不能公开。”
“为什么不能?”
“成绩都没出来,就先谈起恋爱了,耽误自己就算了,还拐骗了最有希望的祖国幼苗,这个罪名我承担不起。别说教练不会同意了,其他人也只会戳我脊梁骨。”
“那我告诉他们是我威逼利诱死缠烂打要跟你好的。”
“那也不行。”
程亦川冷笑:“反正就是不给名分的意思了。够渣啊宋诗意。”
“我要真渣,就意志坚定不动摇地等拿了冠军再理你了。”
咬咬牙,他答应了,在被拉黑的边缘疯狂试探:“那我告诉魏光严,总行了吧?”
“不行。”
“告诉我妈呢?”
“更不行!”
“那要是他们自己发现了呢?一个是我妈,一个是每天住一起的魏光严,我给你打个电话发个信息什么的,恋爱中的人一脸荡漾,很容易露出马脚的。”程亦川振振有词。
“那你现在就把马脚伸出来,我提前给你砍了。”
“……”够狠。
时间差不多了,宋诗意招手打车,“我回基地,你回家去吧。”
程亦川一咕噜跟着钻进车里:“我送你。”
“坐个出租车有什么好送的?”
“最近女性乘车遇害的新闻那么多,我怕司机对你意图不轨。”
前排的司机黑了脸:“???”
宋诗意笑出了声,连连跟司机道歉,说程亦川在开玩笑。
窗外是繁华夜色,窗内是并肩而坐的人。他默不作声伸出手来,轻轻拉住了她。
没一会儿,宋诗意惊叹:“下雪了!”
这座城市的初雪终于降临,纷纷扬扬洒落一地。车内暖气融融,隔绝了外界风雪,安稳天地里,她的手指动了动,慢慢地与他十指紧扣。
还有些陌生,有些难为情,有些怀疑这样做是否正确,有些踌躇在梦想实现以前分散心神是否理智。
可当她侧头去看他时,只看见程亦川在笑,明亮的眼睛仿佛天上月,澄澈而喜悦。
她长长地叹口气,理智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他一路把她送回大门口,又执意陪她走回宿舍楼下,始终没舍得走。
“今晚我就住宿舍,不回家了。”他下定决心,铿锵有力地问,“所以——明天一起吃早饭?”
他满怀期待地望着她。
宋诗意想了想,说:“为了掩人耳目,一三五可以假装偶遇,坐一桌吃饭,二四六分开各吃各的,不能这么巧天天偶遇。”
“……”
很好,这就制定战略合作计划了。
“那星期天呢?”
“星期天——”她思索片刻,“单周吃,双周不吃?”
“………………………………”
程亦川百般不情愿,讨价还价了好半天,最后也只能点头同意。他在楼下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消失在大门口,跑回楼道里。三楼尽头的宿舍灯很快亮起,窗口出现她的身影,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回去。
尽管他恨不能原地大喊几句他爱宋诗意之类的,这就把憋在心里隐秘的喜悦昭告天下,可为了她,他最终还是按捺住了冲动,只是傻乎乎在原地举起双手,在头顶比了个蠢到极致的心。
他的面颊在一瞬间沸腾,还好昏暗的夜色替他遮掩住了羞耻,比完心后,他飞快地扭头跑了。
蠢是真蠢,心也是真心。
*
周日下午,家中的阿姨打来电话,说是臭东西的猫粮告罄。
程亦川对猫极好,吃的用的都是进口的,阿姨并不知道去哪买。他挂了电话,打车去市中心买猫粮了。
原本想叫上宋诗意,但发消息问她在哪时,她没有回复。途经训练馆,程亦川探头进去看了眼,果不其然,她在里面练臂力。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嘟囔了一句:“勤奋得令人发指。”
也没上前打扰她,他扯了扯嘴角,转身走了。
意外的是,程亦川在宠物中心里遇见了罗雪。市中心的宠物中心不仅有宠物食品贩售,还有宠物美容与治疗项目。
程亦川在替臭东西选猫粮时,一抬头,看见一旁的治疗室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手术台上,兽医在替一只狗包扎,罗雪就坐在一旁紧张地看着。
他的目光落在狗身上,发现那不过是只极为寻常的中华田园犬,模样也不好看。
手术已经结束了,医生交代着什么,把狗抱给罗雪。
罗雪连连点头,从治疗室里走出来时,抬头就撞见了程亦川,两人目光相对,一顿。
两人都称不上朋友,对彼此也没有半点好感。但好歹是一个队的运动员,在外面撞见了,打个招呼也算全了面子。
罗雪抱着狗,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你来买猫粮?”
“嗯。”
“这家的宠物食品挺齐全的。”
“嗯。”
程亦川顿了顿,还是问了句:“你的狗怎么了?”
“结扎。”
“这么大了才来结扎?”他挺惊讶。
“我一个月之前才把它抱回家的。”罗雪说,“当时去乡下钓鱼,路上发现它被摩托车撞了,腿给压坏了,趴在路边没人理,奄奄一息的。”
程亦川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狗的后腿确实少了半截。
以他对罗雪的印象,此人高傲又不服输,好胜心极强,这也是为什么他看见她抱了只土狗很诧异的原因。以她的性格,怎么着也该养品种狗。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罗雪把狗放在篮子里,拎在手上,也选了些狗粮和零食。
程亦川忍不住提了句:“那个牌子一般是阿拉斯加那种大型犬类吃的。”
小土狗可以换寻常的狗粮,用不着这么昂贵奢侈的皇家品牌。
罗雪依然拿了好几袋那个牌子,说:“哪怕它残疾了,是土狗,也一样需要主人关爱,值得最好的对待。”
程亦川懒懒地笑了:“看不出你这么有爱心啊。”
因为没有好感,所以带了点揶揄的口气。
罗雪看他一眼,平静地说:“这是公平。”
*
周一上午,全员都在亚布力雪场进行专项训练。
周六的事还在运动员中被热议着。宋诗意忽然之间被取消了参加全国赛的资格,这不是小事。而因为这件事正在调查中,也并未对外公布原因,所以揣测的言论就更多了。
中午在休息大厅吃饭时,魏光严程亦川和隔壁宿舍的薛同陈晓春,照例四人组坐一块儿,程亦川隔海相望,看见宋诗意端着盘子去了另一边,看都没往他这看一眼。
心酸啊。
地下恋情没意思啊。
而隔壁桌上坐着女队的几个姑娘,凑在一起讨论什么,程亦川很敏感地捕捉到了宋诗意的名字,当下留了心。
“现在还有这样的吗?取消了人的参赛资格,连原因都没一个,宋诗意也不去闹?”
“闹什么啊,看她不闹,那不就明摆着是知道原因的吗?”
有人说:“郝佳你就幸运了,宋师姐莫名其妙被取消了参赛资格,结果你就顶上去了。”
郝佳眉头一皱:“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没没,我就是说能参加比赛很好,这回奖金还挺多,你就算拿个亚军,也很好了。”
郝佳人缘不错,很快就有姑娘帮腔:“这事跟郝佳有什么关系啊?就算有人不想宋师姐参加比赛,那也得是罗雪。毕竟她们俩现在都快不分伯仲了,罗雪才不希望在全国赛里被正式超越,那不是打脸吗?”
“依罗雪的性格,确实能做出这事来。”
姑娘们凑在一起,三言两语就能掀起风浪来。加之罗雪性格太孤傲,又长期占据队内第一的地位,看不惯她的大有人在。
郝佳压低声音说:“好了,都别胡说八道了。”
程亦川侧头一看,看见罗雪端着餐盘走了过来。姑娘们立马嘻嘻哈哈岔开了话题,仿佛刚才什么话都没说过,还有人招呼她:“罗雪,坐这儿。”
罗雪坐了下来。这半年她和郝佳的关系有所缓和,平日里也说得上话了,所以看似也融入了集体。
姑娘们七嘴八舌讨论着谁的发型,谁的衣服,谁过年要去日本,谁胖了谁又瘦了。
程亦川吃完饭,和另外三人一同往雪地里走时,看见郝佳和另外一个叫李韵姑娘走在一处。
郝佳说:“其实罗雪也挺不容易的,一直想要当冠军,结果已经这么努力了,偏偏宋师姐回来了。”
李韵说:“所以我觉得她才最有可能把师姐的名额给弄下来啊。不是说是因为送红包的事吗,谁知道是不是她陷害的?”
忽然想到什么,李韵侧头问:“哎哎,你俩一个宿舍的,你没发现点什么?”
片刻的岑寂。
“就算是她——”郝佳避而不答,只是迟疑着,轻声说,“也情有可原吧。”
“那就真是她了?”
“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郝佳别开脸,快步走了。
很快,程亦川目送李韵钻入人群里,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大家。
他在雪地里站了片刻,看着对此事一无所知的罗雪,她还在穿雪板,望了眼雪山,很勤奋,吃完饭还没休息一会儿,就又往缆车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