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
一定要让小曼醒悟,一定要抗争;这回不能再犹豫,不能再退缩了。只要自己有决心,有勇气,肯奋斗,幸福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十三)
志摩在《小说月报》十五卷第三期上发表了一篇《征译诗启》,吁请海内文友多译西洋名诗,以响中国读者;他自己也勉力为之,先后翻译了惠特曼的《Songofmyself》,拜伦的《SongromCorsair》等诗篇。一天,他准备翻译波特莱尔的《UneCharogne(死尸)》,便从借住的松坡图书馆楼上居室下来,刚走进阅览室,一只手从后面搭到了他的肩上。
他猛一回头,顿时,惊喜的笑容漾满整个面庞。“啊,达夫,是你!好久不见啦!”他情不自禁地伸臂抱住站在他面前的中学同班同学郁达夫。
郁达夫也紧紧抱住志摩。
“志摩,你现在好得意啊!让我细看一看……嗯,模样没有变,还是那样,头大尾巴小,一副调皮腔……”
“达夫,好几年了,你怎么也不给我一个信息?你现在住在哪儿?几时来北京的?”
“我在什刹海租了一间房子……有时,也去哥哥那儿住住。”
“你真是个狠心人。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思念我吗?”
达夫微微一笑。“谁说的!一个人,什么事情都会遗忘,唯独幼时的同学情谊,却是无法从记忆里抹去的。我……我想,没有通消息,主要还是自己心境不好的缘故。有时也想写信,但是,纸摊开了又感到茫然。写什么好呢?”
志摩突然呆了一呆,隔了半晌,他说,“你讲到同学情谊,我想起来了。杭州府中那个老沈,沈叔薇,你还记得吗?他死了,嘿!”
“是吗?”达夫惊叫一声,“老沈,那个顽皮大人,你的表哥哥?
怎么不记得!他是和你一道进中学的,是吗?怎么年轻轻的就死了?”
“唉,”志摩深深咽叹一声,“生死的事,真难说呵。不过,他的身体是不好。学校出来以后,一直是病恹恹的……”
达夫沉思似地说:“古人云:‘死生亦大矣。’想不到我们在盛壮之年,就要经历与故人死别的打击,真叫人太伤痛了。叔薇还有遗孤吗?”
“没有了……没有了……他的生身爹娘,过继的爹娘,他的爱妻和娟姊,都已死了……”
“这倒也好,了无牵挂。”达夫惨然地说,“几时,我们约个日子,一起去他坟上凭吊一下,敬献一支清香,也让他在天之灵,知道世上还有小时候的伙伴,在飘泊中为他安魂祝祷……”
说到这里,达夫的眼中涌出了眼泪。
两位激情挚诚的诗人伫立在阅览室里,沉默着。这时握住他们心灵的,已不仅是对叔薇的悼念,而是生死这个无穷的奥秘对于两颗浪漫的心灵的撼动了。
过了一会,达夫说:“你住在哪儿?”
“放在这图书馆楼上。这里倒是个清静的所在,看书也方便。
上去坐一会吧!我们好好谈谈……”
上楼坐定后,达夫问:“你们发起的什么新月社,究竟是怎么回事?外面议论多得很哩。”
“你听到些什么?”
“有人说它是资本家的机关,有人又说是某党某系的团体,还有人说它是主张男女杂混的过激派……”
“嗨,”志摩摇头苦笑说:“可见外面闲话之多了。其实,最初,只是一个聚餐会罢了。从聚餐会产生了新月社,接着又产生了松树胡同七号的新月俱乐部。最早,是我和适之、子美、上玩、西林、歆海、通伯、思成、徽音等人,想自己编排上演一些新戏而集合在一起的。当然,也没有什么成绩可言。那回的“齐德拉”,也是叫泰戈尔的生日逼出来的……不过是几个志同道合的文友一起玩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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