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关文章
-
无相关信息
第二卷:厄运当头 第114章 棚户人家
夕阳西下了。青色的暮霭里,屋顶上飘起了缕缕炊烟。
卧地沟邻街的小卖部门前,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和老太太正在闲聊。一群小孩子在她们身边,蹦蹦跳跳地玩耍着。
“嘀嘀──”汽车喇叭声响了。
远处,一辆满载的汽车,似乎不堪重负,吱吱呀呀地驶了过来。
汽车的出现,一下子吸引了般人们的视线。看到车上装满了货物,她们一个个拍手喊着“来了、来了……”
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老拐婶,来货了!”
一个半大孩子看到满载的汽车,兴奋地大喊起来。
“下货!”
老拐婶一场所命令,人们立刻行动起来。
几个老太太,回到屋子拿出了几根木杆。每个木杆的顶端,都绑了一个类似挠钩的东西。
孩子们则将一些乱石碎砖集合在一起。
货车开到了近处,几个孩子玩耍似的,将几块砖头扔到了路中央。
车轮压在了砖头上,车子歪歪斜斜地摇晃起来。
“哗啦……”
大幅度地摇晃中,货厢里的东西落到了路边。原来,车上拉的是亮晶晶的煤块。
这时,几根木杆猛然伸了出去。杆头上的挠钩往下一拨拉,更多的煤块滚了下来。
“喂,他们偷煤呢。”
驾驶室里,副驾驶员提醒开车的人。
“算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开车人装出视而不见的样子。
“就这样让他们白偷了?”
“这儿,全是下岗的穷人。卧地沟……苦地方啊!”
司机嘴里咕哝着,依然不动声色地开着车。
“嗷……”
人们看着车子开远了,顿时欢呼起来。接着,大家分别拿来筐子、编织袋,开始瓜分刚刚收获的“战利品”正在高兴之际,“嘀嘀……”
连续几声响,远处又出现了一辆大货车。
“这车上拉的是什么呀?后面的车厢装得这么高?”
有人发着疑问。
“不管是什么,他都得给我们留点儿纪念……”
老拐婶依旧发布着命令。
“哈……”
在人们的笑声中,车子开近了。
几个孩子刚刚把砖头扔出去,车子却嘎然而止。接着,驾驶室钻出了一个脑袋。这个人先是“哈哈”笑了几声,然后亮着大嗓门,对一位中年妇女说:“老拐嫂,你们干什么?要帮我卸货啊!”
“哟,是林龙!”
那个被叫做老拐嫂的妇女一下子认出了驾驶员,连忙打招呼,“林龙,你回来了。”
“是呀。”
林龙摘下帽子朝大家挥了挥,“乡亲们,别怪我小气。我这是给私人拉的货。要是少了,人家就会炒我的犹鱼。”
“喂,林龙,你知道吗?”
老拐嫂大声告诉他,“昨天庾总裁被打了。”
“什么,被打?真的?”
林龙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木椽子砸在头上,当时只觉得脑袋“嗡”了一下,没有别的什么不好的感觉;到了医院检查,说是只伤了皮肉;脑内没有损害;包扎一下,也就可以上班了。但是,由于是在棚改现场,又是被上访群众打伤,难免会有人说三道四,衍生出一些闲言碎语来。
出了医院,司机已经把车开向了回家的方向。不知怎么,我觉得回家之后,美蓉一定会唠唠叨叨追问个不停,弄不好还会气愤地去找人家算帐;于是,为了图个心静,我还是回到公司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并不像我想像的那么清静。一看到我的伤,季小霞就冲着司机嚷开了:“你,你……你是怎么搞的?”
“我,我怎么了……”
司机一下子让她问懵了。
“你在总裁身边,怎么让总裁伤成这样?你是怎么保护的?”
“我…整理发布于w我想喊保镖一起去,可是,庾总裁不让……”
司机辩解着。
“你还有理了?”
季小霞的嗓门儿更高了,“司机是干什么的?你知道不?保镖不在身边,司机就有保护领导的责任;歹徒行凶,你应当奋不顾身保护领导;现在倒好,领导伤了,你倒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你这五大三粗的汉子,让领导伤成这样,你亏心不?”
“这……怨我……”
司机让季小霞这一抢白,吓得语无伦次了。
“季秘书,你别怨司机,庾总裁的事儿,是我们的责任。”
门外有人大声说了一句话,让我吃了一惊,一看,原来是孙区长和白雪来了。
“孙区长,白雪书记,进屋,请坐!”
我连忙打招呼,“季小霞,沏茶水!”
“庾总裁,你觉得怎么样?”
两个人进屋坐下,便仔细地看起我的伤来。
“不要紧,没事儿了。”
我笑了笑。
“这事儿,孔书记批评我们了。要我们写检讨呢!”
白雪告诉我。
“写什么检讨?不过是群众气愤之下的过激行为。”
我摆摆手,“我告诉孔书记,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不要难为你们了。”
“不!”
孙区长倒发表了不同意见,“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了;这后面的背景,复杂着呢!”
“背景,什么背景?”
我看了看季小霞,她立刻会意,让司机走开了。
“刚才,我让公安分局逮捕了那个黑牛。在审问中,你猜他怎么说?”
“?”
“他说,他之所以动你,事出有因……”
白雪接过话头,介绍了情况,“他那个桑那屋,当年没有办地照,也没办建筑手续;是杨健给有关方面写了个条子,他这桑那屋就开张了。现在,他为了得到拆迁补偿,求国土规划局那位女处长给批地照;那位女处长告诉他,卧地沟的地让‘北方重化’占上了;市长告诉她不准再办地照手续了。他觉得很绝望,才动了你。”
“嗯,这消息,一定是吕强传给那位审批处长的。”
我想了想,觉得那个黑牛没说假话。
“哼!这算什么事儿?”
季小霞听到这儿,生气了,“他们打电话来,告诉你少出头露面;现在,却把矛盾的焦点推到你这儿来,让你置身于风口浪头;这帮子人,心眼儿怎么这么坏呀!”
“季小霞,别乱说。”
我立刻制止了她,接着问孙区长,“如果民建公助房的问题解决了。拆迁还有什么矛盾?”
“除了这些,再就是穷的问题了。”
白雪接过了我的问话,“特别是那些低保户;一个月政府才救济一百多元,只能勉强活下去,别说现在买房没钱;就算是借钱买了房了,以后也住不起呀!譬如,像老拐他们家……”
“老拐家的情况很有代表性;他们是典型的棚户人家啊!”
孙区长说着,叹了一口气。“老拐?这名字这么熟悉呢!”
我眨了眨眼睛。
“那天你去我家,是他领你吃饭的。”
季小霞连忙提醒我。
“嗯,我想起来了。这个人,给人的印象很憨厚的啊!”
“人家本来就不是坏人嘛。”
季小霞说,“都是让下岗逼得……好好的一个人,活得没有人样了。”
“嗯,他家还没有签协议?”
“没有。”
“那天,我去他家串门;他门口挂了个大锁头呀!”
我想起来,自己已经吃他一次闭门羹了。
“这些人啊,正与我们捉迷藏呢!”
白雪诉苦说,“早晨,他们吃饭就走,半夜三更才回来;你找他讲道理,根本就见不着他的面。”
“嗯,我再去一次。”
我想了想,决定会一会这位怪人。
“什么,你还想去卧地沟?”
季小霞第一个反对了。
“像这种人家,只要做好了思想工作,带头搬迁;就会带动一大片人。”
我觉得这次这访很有必要,坚持要亲自走一趟。
“好,我们陪你去。”
孙区长想了想,与白雪使了个眼色。
“嗯,这次……绝对不会再出事儿了。”
白雪说着,拍了拍季小霞的肩膀,示意让她放心。
功夫不负有心人,社区的小刘在老拐家附近蹲坑蹲了两天,总算把他堵到了家里。
实际上,老拐并不像人们想像得那么怪重。看到庾明几个人走进他们家,他热情地喊了一声“庾市长”便让老婆端来了盛满了旱烟叶子的小竹筐,拿出烟纸为大家卷起烟来。接着,几个人你一颗、我一颗,不一会儿,炕边的烟灰缸里就满了烟蒂。
“市长,区长,白雪书记,今天,你们能亲自登我这穷苦百姓家的门儿。我很感动啊!”
老拐发自肺腑地掏出了心里话。
“我不是说过吗,咱们是老朋友。今天,是来串个门儿。”
庾明笑着说。
庾明说这话并非客套,而是确有其事。前几年,他当市长时,遇到老拐带一帮子人去市政府上访。吕强派警卫赶他们走。庾明却让信访办的人员把老拐请到自己办公室,给他沏了一杯热茶水,听他讲述上访理由。老拐深受感动,便称庾明为朋友,自此之后再不上访了。
“庾市长啊!”
老拐的妻子拎着茶壶进了屋子,一边倒水一边说:“你当市长时,给我们家办了‘低保’,从那以后,老拐就不再上访了。”
“好哇。”
庾明笑了笑,“不过,以后有什么问题,该反映的还得反映。”
“不好意思……”
老拐惭愧地低下了头。
“喂,你这条腿,是什么时候残疾的?”
庾明关心地问他。
“唉!别提了。”
老拐卷了一支烟,递给孔骥,“当年下井时,井巷里塌方。我为了救工友,上前顶住木头,才伤了这条腿呀!”
“你这是见义勇为呀!”
庾明称赞说。
“是啊。当时,矿里开了大会,表扬了我。后来,那个宣传部的马部长几次动员我参加精神文明建设宣讲团,让我去市里演讲。我一想,自己是为工友受伤,有什么可讲的,就推辞了。可是,一个星期之后,又是这个马部长找到我,说是矿里要裁员,动员我带头下岗。你说,领导办的是什么事儿呀!我心里多窝火呀!”
“企业破产。职工不都得下岗吗?”
孙区长解释说。
“下岗我也理解。可是,让我看不惯的是……我们这些老实巴脚的人,穷得连吃饭都发愁。黑牛那些从监狱出来的人,却*着不正当手段挣了大钱,一天到晚花天酒地。我……心里嚈不下这口气呀!”
“心里一憋气,就没有心思干活儿了吧?”
庾明点燃了老拐递过的旱烟,轻轻抽了一口。
“是呀,这一来二去,我就成了有名的老上访户。”
老拐说着,苦笑了一声。
“改革嘛,总要付出代价。我们要面对现实,憋气可不行;气大伤身啊!”
庾明让烟呛得咳嗽几声,将烟熄灭了。
老拐默默点了点头,说道:“上访几年,一无所得,倒弄得心里堵得慌。”
“可是,中央、省委没有忘记我们这老工业基地呀。这不,拿来这么多钱,让我们搞‘棚改’,改善大家的居住条件呀。”
“要是早这样做,我也不会上访了。”
老拐连连点头称是了。
听老拐这样说,庾明抬头看了看他家的屋子,趁机动员道:“就你这座房子的面积,政府要拿出3万多元补助哇。你说,你不趁这好机会改善居住条件,还等什么?”
“我说,这拆迁协议,咱就签了吧!”
妻子也开始动员老拐了,“实在不行,我去干钟点工吧。一个月几百元,一两年也就把钱挣出来了。不然,咱都对不起孩子呀。”
“你以为我糊涂哇?”
老拐像是想通了,竟冲着妻子发起火来,“庾市长都来了,我还‘装’什么蒜呀。”
“呵呵,不要看我的面子嘛。咱们算算帐……”
庾明喝了一口水,然后掰起了手指头,“除了扩大面积款,家里还有什么困难?”
“唉,市长,不瞒你说呀。”
老拐叹了一口气,“我现在住小平房,一年的吃、穿、用,有800多元也就够了。要是上了楼,得3000多元呀!”
“嗯,社会发展进步了,生活成本当然要增加了。”
庾明讲着这方面的道理,又认真地问他,“来,咱们一项一项地算,看看增添了哪些费用?”
“要说起来,这水钱、电钱、燃煤费,住平房也得花呀。”
老拐的妻子一项一项地算计着,“嗯,主要是煤气、暖气费。暖气费花钱最多了,一年得2000元吧!”
“像你这低保户,暖气费可以暂时免交。”
庾明提醒她。
“免交?”
老拐像是不信。
“是啊。”
孙区长点点头,告诉他,“这一部分暖气费,庾总的‘北方重化’代付了。”
“是吗?那可太好了……”
老拐一听,顿时喜出望外了。
“那……就增加点儿煤气费了。”
妻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生活舒服了,总要多花钱嘛。”
庾明开导着他们,“你看,你们都40多岁了,总不能老是凑合着过日子吧?就算是你们能凑合,孩子不能凑合啊。将来,你儿子还要考大学、搞对象呢。你住这破屋子,儿媳妇怎么进门儿啊?”
“好。咱啥也别说了。马上签!”
老拐听到这儿,立刻表态了。
“爽快!不亏是见义勇为的人啊。”
庾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扬了他。
“不过,真要是上了楼。我也不能老这么呆下去了,得找点儿活儿干了。”
老拐拍了拍自己的病腿,说了一句顺口溜,“住楼房,上天堂,没有钱,住不长呀!”
“喂,过去你在矿里,干什么工作?”
孙区长问他。
“质量监督保管员。”
老拐自豪地拍了拍胸部,“人们称我是看山虎,好看家的呢!”
“嗯,看山虎区长想了想,“等工程开工了,你就报名当质量监督员吧。我告诉社区,优先录用你。怎么样?”
“区长……”
老拐一听,激动地从炕沿上跳下来,“我谢谢你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当懒汉了。”
“孙区长在这儿吗?”
正说着话,社区小刘走进了院子。
“小刘,什么事?”
孙区长一听找他,立刻站立起来。
“嗯,刚才接市政府通知,要召开拆迁调度会;吕市长点名要你介绍经验。”
“经验?我哪有什么经验!”
孙区长立刻大笑了,“要说有点进度,还不是庾总裁的结果。”
一片片的房屋,正在拆除中。昔日棚户房,变成了一堆堆残垣断壁。
庾明几个人从老拐家出来,走在街上,边走边议论。
“喂,那个刘大娘家,搬走了吗?”
庾明看着拆迁的房子,突然想起了一户人家。
孙区长一楞:“哪个刘大娘?”
“就是省委书记视察的那一家。”
庾明提醒他。
“搬走了。”
白雪马上告诉他。
“他们的上楼费用,怎么解决的?”
孔骥又问。
“民政部门救济了一部分。她自己也借点儿钱。”
孙区长回答。
“噢!”
庾明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他儿子出院了吗?”
“出院了。”
白雪接着说:“孙区长特意安排了他的工作。在卧地沟小学做更夫呢。”
“老孙,这事儿办得好哇。”
庾明称赞起来。
“应该做的。”
孙区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接着又说:“喂,庾总,这介绍经验的事儿,干脆你去算了。”
“哈……我要是去。恐怕吕强和孔骥就坐不住了。”
“哈哈哈……”
听庾明这样一说,人们都开心地笑了。
lt;/ivgt;()VIP章节 第二卷:厄运当头 115 招标内幕老拐签了拆迁协议书,第二天就搬了家。他家这一行动,让卧地沟的人一下子像是得到了动员令;争先恐后地签了协议,一个个张罗着租房搬家了。
卧地沟的大街上,原来一堆一堆小卖摊不见了。一辆一辆的手推车,满载了各式各样的旧家具,络绎不绝地从市场上经过。
看看手推车上的东西,就知道这家的生活水平和家境了。有的人家,虽然知道要上楼了,但是,依然舍不得炕琴柜、酸菜缸这些老家什;搬家时仍然小心地捆在车上,慢慢地推走了。
冰箱、彩电,这些市中心人家普及了的家用电器,在这些车上很少看到。除了刚刚结婚的青年人有点儿像样的东西;每辆车上装的所谓家具,基本上就像破烂差不多。
在搬家的热潮里,一辆辆施住工机械设备也开始进入卧地沟了。一大早,庾明和孙区长乘坐的吉普车,就引领了两辆大铲车,轰隆隆地开了过来。
一些细心的人往吉普车上看了看,发现,庾总裁的头上还缠着绷带。
铲车开到了老拐住过的那排小平房前。
一位城管人员下了铲车,先到各房子里巡查一遍,确定无人了。便向孙区长打了个手势,孙区长看到手势,挥起手来,往下一落。大铲车便扬起巨铲,使劲往下一拍,一阵烟尘突起,破旧的房子轰隆隆一声,被推倒了。
卧地沟的拆迁,总算开了第一铲;那一片被蓟原人称为疤癞头的棚户房,顿时夷为一片平地。
然而,看到这尘土飞扬的场面,看到那一辆辆搬家的人力车和人们脸上期待的神情,庾明的心里并没觉出多少轻松,他的心里,反倒多了几分沉重。
是啊,群众是好群众;百姓是好百姓。政府一个令,他们就乖乖地签了协议;离开了这片厮守了几十年的土地,搬出了赖以为命多年的旧居;然而,这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他们对政府的信任,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面对老百姓们如此善意的行动,如果不把新楼房及时地盖起来,让他们入住;他怎么能吃得好饭;睡得好觉呢?
那一铲一铲地轰响,振动着他的心。他觉得肩上多了几分忧患,添了几分责任。
虽然拆迁工作还没有全部结束,一些顽固的钉子户还赖着不走;但是,有了这一片空旷的场地;就可以开始施工了。省委书记指示要在一年内让搬出去的老百姓回迁。时间只有几个月了,一切工作都要抢先,抓紧进行。
对于新厂房建设,庾明并不犯愁。“矿机”有一支现代化的建筑施工队伍:北方建设公司。这个公司设备先进,管理科学;连国外的大型工程都承揽过,还受到过建设部的表扬;让他们负责新厂房建设,不到半年,就会峻工;但是,老百姓楼房建设,就麻烦了。即使是拆迁结束了;施工队伍也不能马上进入;因为还要进行招标、计算成本,制定标准,确定施工单位,这些工作都结束了,才能开工、打桩。这些事情,都不是他庾明所管得了的;都是地方政府的职责。效率如何?效果如何?他可不好说了。
市中心新开张的一家粤菜城里。车辆成排,人潮如涌。
在蓟原这个老工业基地,虽然说经济萧条,高档酒店里却依然人满为患。老市长秦柏曾经幽默地说过一句话,蓟原再穷,两个地方的人气也不会减:一个是信访办公室,上访的群众多。二是高档酒店里,吃喝的大款和官员多。
迎宾的厅堂里,墙体金碧辉煌,地面光洁如镜。
明目皓齿的服务小姐站了一大排,来了客人便齐道“欢迎光临。”
羊芏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处长大姐请出来了。
实际上,往日他请这位大姐吃饭、美容都不难。今天大姐之所以一推再推,是因为羊芏子把黑牛带来了。
大姐不过是一个处级干部,但是,因为手里大权在握,各部门都高看她一眼,所以,她还没升到局级职务,就坐上进口轿车了。
那辆闪亮乌黑的日本丰田,是一般局级干部也坐不上的;因为审批处收费多,对财政贡献大,吕强就特批她用公款购置了这辆进口轿车。据说,因为此事,国土规划局的几位副局长颇有微词:一个中层干部,坐车标准比我们局长还高,不成体统啊!吕强听说后,对那几个副局长破口大骂:你们懂个屁!就知道坐好车,你们给财政挣了多少钱?这句话,一下子封住了那些人的嘴。从此,蓟原市配备公用车上出现了一个潜规则:谁收费多,给政府挣钱多,对财政贡献大,谁就可以坐好车。这样,有的科长的“坐骑”常常比局长还高级。
羊芏子、引领着处长大姐和黑牛从日本丰田里走出来,牛气十足地步入了厅堂。
在二楼一间包房里。三个人坐了下来。
几个服务员开始倒酒、上菜。
“这儿,风景不错啊!”
处长大姐撩起纱窗,看了看楼外穿城而过的大河,兴致勃勃地夸赞起来。
“是新开业的。”
羊芏子介绍说:“听说,这儿是地道的广东风味。所以,今天特意请大姐来品尝品尝。”
“这么大的包房,就我们三人,太破费了。”
处长大姐离开座位,抬起腿转了一圈,欣赏了一遍室内豪华的装饰,才回到座位上重新坐下。
“呃,你们去忙吧。”
羊芏子瞅了瞅立在一侧的几个女孩子,将她们支了出去。
“芏子,你的招标书,做得怎么样了?”
“唉,别提了。”
羊芏子叹了一口气,“我按照正常成本,把标的算了个1000元/平方米。可是,我听说,庾明和孙区长内部计算的成本是600元/平方米。这一下,我看,我这公司没希望了……”
“庾明这样做,有点儿不像话啊。”
处长大姐听到这儿,开始挑拨离间了,“‘棚改’的成本核算,本来是地方政府的职责。他作为一个企业的头头,赞助点儿钱也就可以了。怎么就真枪实弹地干上了?”
“说是为了老百姓的利益,让他们能买得起房子!实际上老百姓买房子管你屁事。”
羊芏子恨恨地摆楞着脑袋,“处长大姐,我现在很被动。你有什么好办法?”
“子仕啊,幸亏你今天找我来了。”
“老领导”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即问道,“最近,有件大事儿,你知道吗?”
“什么大事儿?”
“省里从中央争取到了400亿软贷款。”
“软贷款?”
“是呀。”
“这软贷款……与‘棚改’招标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
处长大姐压低了声音,启示他说:“听吕市长说,如果拿到这笔钱,就会把它投在‘棚改’上,这样,棚改的补贴就会大大增加了。”
“嗯……对对对。”
羊芏子一下子听出了门道,“看来,我们介入‘棚改’工程,挣的是中央的钱,市政府再不会拖欠工程款了。”
“芏子,你这样分析,就对路了。所以,你呀,一定要想方设法中标。”
“要是这样,我该怎么做呢?”
芏子仕又讨教了。
“你呀,还是要……把自己的标的降一降。然后,再探一探别人的标的。”
“唉……大姐呀!”
羊芏子听到这儿,眼睛露出了一丝迷惘,“投标书都是保密的。我在招标办又没有朋友;怎么能把别人的标的探出来呢?”
“想办法……雇人!”
“雇人?”
芏子仕懵懵的,不知所措。
“芏子,你应该这样做……”
处长大姐瞅瞅黑牛,将嘴凑到了他的耳边。
傍晚时分,夜幕笼罩了喧哗的城市。
招标办公室门口路灯下,停下了一辆出租车。
车上,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黑牛。另一个,是穿了花夹克衫的人。
“老弟,我怎么能躲过守卫呢?”
黑牛看了看周围的人,悄悄问了一句。
“我一开门,你就闪进去。”
花夹克衫人告诉他,“这老头儿一喝酒,眼睛就不好使了。”
“干这事儿,心惊胆战的,就像***做贼一样。”
黑牛嘟哝着。
“呵呵,这……本来就是偷吗?”
花夹克衫人微微一笑,“喂,你穿的是什么鞋?”
“运动鞋。”
“嗯,还算内行。”
“就是这儿吧?”
黑牛看了看门前挂的大牌子,问道。
“是。你别慌,我先叫门。”
“喂,张师傅,开门。”
花夹克衫人敲起了大门。
“谁呀?”
里面有人问。
“是我,楼上办公室的。我拿点儿东西。”
大门自动打开了。
“我上楼,马上就下来。”
花夹克衫人进了大门,黑牛紧跟在后面闪了进去。
“我给你开灯呀。”
守卫室里的人说着。
“不用不用。我自己开。”
趁黑牛窜上楼梯的工夫,花夹克衫人打开了楼厅里的灯。
守卫往外看了看,一看只有花夹克衫人一个,放心地坐下了。
一道手电,照亮了“档案室”三个字。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哎呀妈……这儿阴森森的。”
黑牛嘘了一口气,浑身哆嗦起来。
“我说打电话告诉你。你不相信,非要眼见为实。好吧,请看吧!”
借助手电的暗光,花夹克衫人撕开了一套封好的投标书。
“哪一页是‘商务标文件’?”
黑牛小声问。
“我这不是在翻目录嘛。”
“对,就这一页”“好好看……看清楚啊。”
“商务标报价:595元/平方米。”
黑牛念了出来。
“行了吧?这是你们那个标段最低的价格了。”
“清单呢?老杜还想要清单呢。”
“什么清单?”
“造价清单呀。”
“这么罗嗦呀!”
花夹克衫人不满地发了一句牢骚,“看,在这儿……”
一份单方造价清单清晰地显示出来:基础部分:45:00主体部分:320:00装饰部分:108:00安装部分:106:00其它部分:16:00“记下了吗?”
花夹克衫人问。
“记下了。”
黑牛的手哆嗦着,收起了圆珠笔,“这……可算完事儿了。”
“你完事儿了,我还得麻烦呢。”
花夹克衫人嘟囔着。
“你还麻烦?”
“是啊。这麻烦大着呢。”
花夹克衫人告诉他,“你看,这标书是密封了的。你把它拆开了。我还得把它重新编号、重盖公章、重新封好。”
“呵呵,消灭痕迹……那就有劳你了。”
“哈……他们报595/平方米,我就报价594元/平方米,比他们还低1元。到时候,看你们评委投谁的票?”
杜经理躺在沙发上,得意地打起了手机电话。
“老杜,不可盲目乐观。”
电话里传来芏子仕的声音,“还有答辩一关呢。”
“不就是应付评委嘛!这……没问题,我们甩点儿票子不就成了。”
“多准备点儿钱吧。”
“5000元,够了吧?”
“够了够了。现在呀,主要是尽快搞清楚评委的名单。”
“处长大姐,这事,还得*那位花夹克衫老弟呀。”
“好,我给他打电话,你让黑牛晚上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