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盛开
“您……在威胁?”
“谈不上威胁,我只是表明我的态度,如果我的后代遭了什么意外,我不会像现在这么好说话,我的意思够明白了吧?”梓园老爷言语间的霸气更明显了,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有那么一会,他的样子像是灵魂出了窍,但马上又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我看着那男人的笑容,突然没来由地害怕,母亲和他站在一起让我很害怕!
晚上母亲将梓园老爷的话转告给父亲。父亲这次没有发火,他沉默了。我想他是被击垮了,自从姐姐怀孕,他就没有再去挂布告牌。他真的已经无能为力了,一个十六岁的女中学生怀孕,这在当时是非常难堪的事,何况已弄得全城皆知,姐姐这辈子的命运已成定局,他作为父亲纵然再愤恨也无可奈何,只能以沉默表示妥协。
两天后,梓园下了订婚的聘礼。我不知道是什么聘礼,只听巷子里的人说,那些聘礼可以建条全新的梧桐巷。谁知梓园少爷一听说要娶姐姐立即表示反对,还传出话:她又不是****,谁知道孩子是不是我的。这话传到姐姐耳朵里,当晚她就离家出走了。我当时还小,不太懂这方面的事情,但母亲却坚持认定女儿的清白,我听她跟父亲说,姐姐初中的时候练习舞蹈,有一次受了伤,还流了很多血,所以就不是****了。我不知道受的是什么伤,怎么受了伤就不是****了,但我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姐姐所受的打击和伤害已经要了她的命,她最终成为了停尸房里一具冰冷的尸体。
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姐姐即将火化的头天夜里,我摸到火葬场的停尸房抱着姐姐痛哭的情景,很奇怪,在那样阴森恐怖的环境中我居然一点也不怕,可能是过度的悲伤让我忘了害怕,我抱着姐姐一直哭,说了很多话,说了什么话我已经记不起来,只知道天快亮的时候我疲惫不堪地爬到姐姐身边挤在一起睡着了。姐姐活着的时候,我们经常挤在一个被窝里睡,说不完的悄悄话,一说就是大半夜,所以那天晚上在停尸房我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的美好时光,我抱着的是姐姐,而不是一具尸体。
“幼幼,幼幼……”
睡梦中我感觉姐姐在叫我。
我睁开眼睛,看到姐姐正看着我笑,将我搂在她怀里,轻轻抚摸我的脸颊,“姐……”我也叫她。
“幼幼,姐姐要走了,以后就是你一个人长大,姐姐不能陪你了……”
“为什么呀?”
“因为姐姐要去别的地方长大啊,可无论姐姐到哪里,我都会看着你的,”姐姐说着更紧地搂着我,泪水清晰地滴落在我脸颊,“好幼幼,我不希望你太早去找姐姐,你要好好地活着,为我找到那个人……”
“哪个人?”
“那个欺负姐姐毁了姐姐的人,你一定要送他来见我!”
“送他见你?”
“是的,送他来见我!”
“……”
二十天后,父亲也死了,死于车祸。那天我记得很清楚,离过年只差四天了,父亲开着单位的大巴车在通往梓园的路上等了十几个小时,终于等到了梓园少爷的轿车开过来,他加足马力猛地撞了过去。车上一共坐了三个人,一个司机,两个女孩。梓园少爷并没在车上。父亲和轿车司机都是当场死亡,那两个女孩受重伤,其中一个在送到医院后也死了。另一个据说撞断了脊椎,终身残疾。
在火葬场停尸房我见到了一个姓毛的伯伯,他见我冻得够呛,忙把我叫到他的值班室烤火,还塞给我一个大苹果。他有一双非常奇特的眼睛,跟他直视,会有一种被穿透灵魂的感觉,当时他看着我,一直看着我,也没说话,临走的时候在院子里抚摸我的头,“孩子,上次伯伯对不起你,以后你到了伯伯这里我会好好待你的……”
我诧异地看着他,我还会来这里?
母亲精神恍惚,没听到他的话,目光呆滞地抱着父亲的骨灰往火葬场大门走去。我跟着母亲回了家。不到一个月,家里去了两个。家对于我和母亲而言已经不能算家了,那是人间地狱!因为每个角落都是回忆,姐姐和父亲用过的每一样东西静静地摆在原来的地方,却无时无刻不刺痛着我和母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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