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盛开
天色有点晚了。
跟秦川分手后,我没有回殡仪馆,而是去了梓园。明天我就要离开这座城市,我想再去看看。还是一样的抄小道,一样的站在围墙外久久凝望,没有言语,无法表达,七年了,我都是这么看着这座庄园,里面的一草一木都见证了我的悲伤、我的恨、我的痛,七年生不如死,七年人不人鬼不鬼,让我认定要义无反顾地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哪怕前方是悬崖峭壁,哪怕走下去是地狱,我也决不会放弃!我只是暂时离开的,要在一个全新的地方积蓄能量,因为我已经被发现,在我还没有积蓄足够的能量前,我不能被发现!等着吧,我会回来的,总有一天,我会要你们偿还这一切!
起风了。已经是秋天,林荫道上铺满落叶,走在上面沙沙地响,我的长发在风中翻飞,丝巾也随风飘扬,脸还是蒙着的,心却没有被蒙住,我的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透亮,尽管前面看不到方向。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不能哭,可是为什么,泪水还是在不经意间沾湿了我的丝巾,路在前面延伸,泪眼朦胧中,我仿佛又看到了七年前的那个傍晚,一个心碎的母亲牵着她的小女儿,焦急地去寻找另一个女儿,她边走边喊,孩子,我的好孩子,千万别害怕,无论发生什么,妈妈都在你的身边,永远都在你的身边……
妈妈,我可怜的妈妈,您在哪啊,如果您看得见我,请给我力量吧,您的女儿现在就走在七年前的那条路上,一样的心碎绝望,一样的渺茫,您可别忘了您说过的话,无论发生什么,您都在女儿的身旁!
我直直地看着前方,脚步凌乱,难以抑制的悲伤。
突然,视线里走进一个人,是个男人,穿着米色风衣,系着方格围巾,步履潇洒地从如画的秋色中朝我走来,暮色苍茫,他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不可能是他!刹那间我被钉住了般动弹不得,怎么能够在这遇到他,绝不可以!但是我不能跑,也没有力量跑,无处可逃,活生生地被他的目光捕捉。
我看到了他,毫无疑问,他也看到了我,停住了脚步,满脸惊讶。距离不过十米。我在发抖,绝对在发抖,感觉天地万物都在旋转。
“你是谁?你怎么在这?怎么进来的?”他走近我几步,目光扫视着我的脸,一连串地问道。
我没有回答,看着他,脑子飞快地冷静下来,快跑,快跑,可是我动不了,脚像被粘住了似的一步也动不了。
他离我更近了,我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神秘悠远,拨动着我的心弦。“小姐,我没有见过你,你怎么会进来的?”他看着我问,样子很温柔。
我后退几步。
“但是我觉得你很眼熟,可以认识你吗?”他居然笑了,满脸喜悦。
没有选择了!我飞也似的从他身边跑开,没命地跑开,等他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跑远了。“小姐,请留步……”他在后面喊。
我没理他,不顾一切地狂奔。
“小姐,站住,我没有恶意的……”他的声音离我有点远了。
三朱道枫(1)
他就是这起事件的被谋杀者(当然,他自己肯定不知道)。他首先是个绅士,非常富有,他的富有源于他的父辈。据说早在民国初年,他的曾祖父就是个大豪绅,是以贩卖军火起家的,也就是发的国难财。但他的祖父却是个聪明人,很爱国,解放战争时期曾资助和解救过地下党,所以解放后除了部分财产被充公外,仍保留了大部分家业。而他祖父最明智的选择莫过于“文革”前,将家眷和财产全部转移到国外,从而躲过了一场空前绝后的浩劫。“文革”结束后,一直到八十年代末,他们家才渐渐将产业发展到国内,凭借雄厚的资本,很快东山再起,占据了很多领域的重要位置。他们这家人好像天生就具备经商的本领,生意越做越大,钱也越赚越多,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朱道枫作为这家人的次孙,却完全没有继承父辈们经商的天赋,出生在国外,从小喜欢艺术,大学后更迷上了旅游,一个人背着画夹周游世界,今天在维也纳、明天在巴黎,看歌剧、听音乐,逍遥自在得连他的家人也常常抓不到他的踪迹,所以别人一个大学只读四年,他却读了近八年才勉强毕业。毕业后名义上是在国外帮父亲打理生意,其实他把生意都交给家族几个嫡亲在做,自己仍然在外面逍遥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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