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盛开
“幽兰!”
“出去……”
“听我说,幽兰……”
“出去!——”我尖叫起来,挥舞着双臂,像要撕裂这绝望的夜,心碎的记忆顷刻间焚灭了我所有的心智,腾空而起,如从地狱蹿出来的小鬼扑到我面前的男人。而外面的天空此刻忽然转为阴霾,几道闪电划过,雨点刷刷地落下来,打在窗玻璃上,“出去!出去!”我被记忆的恶鬼撕扯着,发出尖厉的嗥叫。
朱道枫踉跄着脚步离开了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我完全颠倒了黑白,白天昏睡不醒,晚上整夜无眠,穿着白睡袍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如同一个寻找魂魄的幽灵。我把自己幽禁在精神的地牢里,常常梦见母亲在黑暗中哭泣,哭声如泉水淙淙,在冰冷的夜晚流淌。可是在梦里,无论怎么努力,我却从来没有真正靠近过她,甚至没有看清过她的模样,只感觉她来的时候,空气里总是弥漫着一种特别的清香。那正是母亲的味道!
很多时候,我都听到有许多乌鸦从窗外掠过。尤其是夜里,悲戚的叫声令人万念俱灰,我问阿忆,附近的农户是不是养了乌鸦,她连连摇头,说从来没见过乌鸦。而我这么一问,更加让她害怕。阿忆很怕我。她是秦川的保姆,很善良清秀的一个女孩子,秦川白天上班的时候,就只有她在家陪我,做事情很小心,生怕吵到楼上沉睡的幽灵。每到吃饭的时候,她总是将饭菜端到门口,敲敲门:“姐姐,饭好了,您吃吧。”有时候我会开门拿过放在门口小几上的饭菜吃,有时候不吃。
而晚上我睡不着时,秦川在隔壁也睡不着,我感觉得到,几次我都听到他在门口徘徊,却一直没有敲门,直到有一天晚上下很大的雨,他终于敲了,进来问我冷不冷。我们说了很多话,谈起过去的一些事情,让我惊讶的是,数年前我们在茶楼里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我还蒙着面纱,很多细节我都不记得了,他还记得。
“幽兰,我跟你有着相同的命运,同样背负着仇恨,同样失去母亲,我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是连在一起的,我们就应该走在一起,尽管我没有他优秀,没有他富有,但是请你相信,我会让你幸福,我的余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让你幸福……”他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跟我说这些话。
“可是秦川,你知道的,我已经没有爱情给你,”我看着他真诚的目光,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但我不想欺骗他,“我跟你在一起不是不可以,但我没有把握能不能给你幸福,而且我也没有这么快可以重新接受一个人……”
“没关系,我可以等,这么几年我都等过来了。”
“你真的要跟我在一起吗?”
“是的。”
“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为了让他‘失去’?”
秦川一怔,很坦诚,点点头说:“当然,这个我不骗你,娶你的确可以让他‘失去’,这对他的打击比让他死一百次还残酷,可是我不会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首先肯定是因为我爱你才要娶你的,以前你是他的人,我没有机会,现在我不会再等待,娶了你,又可以打击到他,这不也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最末的一句话犹如一簇幽蓝的鬼火,倏地蹿出来,我在心底打了个寒战,再看秦川的脸,显出的也是一副冷漠残忍的模样。仇恨此刻就像一只追赶在我们后面的野兽,让我们没有回头的可能,这场仇怨注定了我们将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跟那家人隔岸对峙,爱已埋葬,恨已生根,爱与恨的沦陷,就在顷刻之间。
我感觉我又进入一种冬眠,源源不断地吐出忧伤的蚕丝,将自己再次束成一个茧,在绵厚的蚕茧里,我当做自己已经死去。我这一生的爱情,至此已经落幕,却又好像刚刚开始……可怕的预感,我觉得从此我将进入另一个地狱。
但我并没有马上答复秦川,直到母亲下葬的那天,他帮我把母亲的骨灰从后华墓园抢回来后,我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朱家要把母亲葬在他们那里,死也要做他们的鬼,我当然不会如他们的愿。随后我把母亲下葬在殡仪馆旁边的一个公墓,这里是葬穷人的地方,爸爸和姐姐都在这里安息,现在我让母亲跟他们团圆了,这个世上只剩我孤孤单单一个人,所以在买墓地的时候我在母亲旁边多买了一块地,秦川不解,我就告诉他说:“给自己留着,早晚我都是要睡在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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