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恋人
毛丽哑然失笑,觉得她这老妈真是可爱,飞机上谁会没事偷老太太的泡菜啊……
谢天谢地,北海只是这次台风的边缘城市,没有太大的影响。但风势还是很强,渔船被禁止出海,黄伯伯在家也没闲着,跟毛丽她妈一起把那坛泡菜装箱打包,为了避免被打碎,她妈塞了很多泡沫和废报纸在箱子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又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她妈这才松了口气。
毛丽看着那个超大的“粽子”,愁眉苦脸,“妈,您捆成这样,就是飞机掉下来也不会碎的。”话一出口就挨了她妈一栗暴,“呸呸呸,怎么说话的呢……你,你这臭丫头,看我不割了你的舌头!话都不知道讲,你书读哪去了?”
毛丽她妈一向迷信,毛丽出言不慎,可急坏了老太太,晚饭都没吃就上庙里烧香去了,毛丽觉得老妈真是神经过敏。
一向木讷的黄伯伯倒说了句公道话:“你们做孩子的,不知道大人的心。”
晚饭是黄伯伯做的,虎子扒了几口就上同学家做作业去了,就剩下父女俩坐在院子里喝酒。黄伯伯一辈子忠厚老实,也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抽点劣质烟,喝点小酒,喝酒也不要什么菜,一碟花生米就让他很享受了。毛丽和黄伯伯关系一向处得不错,有什么话也只跟黄伯伯说,跟老妈说,大多时候是讨骂。但是黄伯伯却跟毛丽说:“你妈这人嘴笨不爱说中听的话,可是心里不知道有多惦记你们,每个月初一十五都要去庙里烧香,还不是担心你们……”
“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当我们是孩子呢。”毛丽总是不理解老妈怎么那么喜欢念叨。
黄伯伯说:“在大人眼里,你们就是活到四五十岁,都还是孩子。”
毛丽刚要回句什么,一口二锅头下去,烧得她直吐舌头,火辣辣的,从舌根一直烧下去,那个冲,毛丽大呼过瘾,端起杯子又要黄伯伯斟满了,一口灌下去。
“哇,刺激!”毛丽觉得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了。
黄伯伯很高兴,难得有人陪他喝酒,连忙又到厨房炒了两个下酒菜,父女俩越喝越过瘾,没多久一瓶二锅头就喝了一大半。黄伯伯显然喝多了,他虽然好酒但是酒量还比不上毛丽,喝下最后一杯就到了底,摇晃着摸进屋睡觉去了。毛丽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自斟自饮,台风显然已经在周边城市登陆,风哗啦啦搅得葡萄架直晃,小桌也被吹得连连往后挪。毛丽仰望乌云滚滚的天,明明没有星星,却觉眼前一片星光璀璨,她知道大约是醉了。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越醉越清醒,毛丽就属于这种人。她喝完整瓶二锅头的时候,虽然眼前不停地晃,头晕目眩,可是脑子里却清清楚楚,她知道自己在干吗,也知道自己想干吗。她忽然很想去那个地方,大片的红树林,月光下的海滩……她摸索着走出院子,步子踉踉跄跄,心里还在想,老妈去烧香了怎么还没回来。这时她发现自己已走到了街上,风太大,眼睛里进了沙,很痛,一揉就是满眼的泪。她什么都看不清,脚还发软,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去。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她身边。
司机大哥在按喇叭,似乎想赶在台风来之前做最后一笔生意。
毛丽摇摇晃晃地拉开车门,一头就栽了进去。她虽然喝高了,心里还是很清楚的,司机问她要去哪里,她报出地名就昏昏睡去。好像才眯了一小会儿,就听到司机在叫她,说到了。毛丽随便掏了把零钱给他,一开门差点滚到地上。
她觉得难受极了,胃里跟翻江倒海一般,估计是路上颠的。她记得她蹲在路边吐得天昏地暗,吐完后几乎无法站稳,她努力辨别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到了树林外的辅道。好在辅道有路灯,掩映在树林中的小楼也依稀透出灯光,她还能勉强摇晃着往前走。
林荫道的树被吹得向一边倒,正倒向毛丽,影影绰绰,凄厉嘶吼,像是千军万马呼啸着朝她踏来,要将她碎尸万段似的。毛丽害怕极了,呜咽着朝着透出灯光的小楼靠近,跌跌撞撞,最后终于摸到了铁门,门柱上的牌子依稀可辨,上面刻着“海天苑”。铁门是关着的,她进不去。凭着记忆她居然还摸到了门铃,一边按一边哭喊:“见飞,开门!见飞,我回来了,你快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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