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恋人
“你说话啊,你就这么想赢我吗?”他冲着赵成俊嘶吼。
赵成俊冷笑:“是又怎样?”
毛丽再也支撑不住,脑子里像是有根弦崩的一下断了,泪水泉一样地倾泻而下,死吧,就让她这么死吧,她唯愿即刻死去也不要陷在这不堪的场面里,模糊的泪影里周遭的一切都在旋转,她贴着冰冷的墙壁瑟瑟发抖,身躯渐渐冷去,她死了,或者正在死,她恍然已看到枯木丛生的荒野竖着她的墓碑,所有的爱恨离伤挣扎到最后不过是梦一场,所有绞心断肠的痛楚不过是她一个人在承受,属于她的故事到此落幕,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好指望的了。
她双膝发软顺着墙壁滑了下去,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毛丽唯愿这一切都是梦,如果是梦,醒来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不认识这两个人,从一开始就不认识,她的记忆中没有他们,她的生活里没有他们,那该有多好!可是疼痛来得如此真切,哪怕陷入最深的昏迷她也能感觉到心底像被撕裂一样的疼痛,那种昏迷很特别,好似浑噩却又分明意识清晰,她感觉自己反反复复纠缠在同样的梦境里,那确实是梦境,她不停地梦见自己被卷入骇人的风浪中,时而被湮没,时而被掀到半空,然后重重抛下,每当她觉得自己就要这么死掉的时候,总有一个人从黑暗中伸出手牢牢拽住她,对她说,“我不会让你死,你留下,我走。”
那个人总是拼尽全力将她往岸边推,每次她获救后他们就分开了,有时是被大浪掀开的,有时是他自己沉下去的,她拼命呼喊着他的名字,撕心裂肺,用尽全部的力气。当她抱住他的身体时,她绝望地发现他已经冰冷,她不顾一切地亲吻他的脸,他的额头,好像这样就可以温暖他,可是无济于事,他的身体仿佛凝结着千年的冰霜,冷得让人发颤,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暖意透出来。
“阿俊!阿俊!”她时常在梦里放声大哭。
而梦中的他再也听不到了,紧闭的双目关闭了他与她连通的世界,他走了,连声告别也没有,这世上再没有一种离别,令人如此绝望而悲恸,她宁愿死掉也不要面对这样的离别。可是她没有死,每次自梦中挣扎着醒来,脑海里依然印着他苍白的面孔。
她上辈子一定欠了他什么,这辈子才受尽他的折磨!而诡异的是,梦境真实得令人心惊,甚至连海水呛入肺部时的窒息感都那么清晰,好似她真的经历了一场深海险境,是他唤醒的她,是他救了她,可是梦醒后她清楚地知道,她落到今天这般万劫不复之地正是因为他!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在梦里都是他死掉,她活了下来,她恐惧于那样的梦境,她心痛于他的死去,反反复复,令她思维混乱,所以她出院前的很长一段时间竟然想不起她为什么入院,也想不起她和他之间具体的冲突是因为什么,只知道她失去了他,她生活中再也不会有他,他没有死,在她心里已如同死过一样了。
他一定是故意的,这是那天她昏过去时脑子里闪过的最后的念头。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她也说不清楚,这完全是一种直觉。她并不认为这是自欺欺人,因为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懦弱的人,她敢爱敢恨也敢直面自己的错误,如果真的是她看错了人,那她反倒没有这么心如刀割,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人骗,经历过的事情再经历感觉也就淡了,可问题是这一次她真的不认为自己错了。
感觉,还是因为感觉,与他相处这么久,他对她如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个聪明人,他也知道她很聪明,如果他存心要骗她,他根本不会在她身上花费这么多的精力,因为他知道她不是个轻易受骗的人,他是商人,最擅长权衡利弊,他不会做毫无疑义的事情。容若诚的事很有可能只是个契机,他利用了这个契机,他对她说的那些话一定不是他的本意,一定不是的,否则不会时隔这么久她每每想起来竟然不是恨,而是心痛,她起初也觉得这心痛莫名其妙,他伤她这么深她理应恨他,可是每次自那个梦境中醒来,她却泪流满面,她在梦里都在呼喊他的名字,她知道。
但不管怎么说,结束了就是结束了,在这一点上她觉得他未免太小题大做,如果想要结束大可以跟她挑明,何需说那些伤己又伤人的话,他们又不是没有分手过,她并没有寻死觅活不是?这也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出他其实比她更看重这段感情,不管是逢场作戏也好,假戏真做也好,他对待这段感情是认真的,至少曾经是认真的,他自己那天也说了,他原本想与她修成正果,至于他是不是以此来报复章见飞,毛丽根本想都懒得想,那是他们之间的事,与她何干?当初她提出复合的时候就说过了,她并不在乎他是不是利用她报复章见飞,她喜欢他,想要跟他在一起,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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