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大可汗好眼界，奕铎见那人贼眉鼠眼，就不像个好东西。”奕铎似乎完全没有将林晚荣当做了突厥的汗王，就好像对待一个窝囊的手下士兵，不断吐槽着。
玉伽摇了摇头道：“我在巴彦浩特落入他手的时候，也是这么觉得的，心想一定要杀了这个爱吃豆腐面相猥琐的人。也不止一次讥讽他的花心，可是到了最后，似乎明白了那些姐姐妹妹们遇到他的心境。姐姐妹妹们都不是一般的女子，能够为这样一个无耻的流寇展开心扉，可不仅仅是因为他那不知害臊的口舌功夫。”
听到口舌功夫这个词时，似乎觉得好像有些歧义，玉伽脸唰得一红。奕铎看在眼里，似乎也想到了同样的一个地方，苍白的脸上也闪出了一丝红晕。
“在奕铎看来，大可汗中此人之毒不轻。”奕铎扭过头去哼道。
“中便中了，就是将我毒死，我也不会抱怨一句，有他，有伽儿，玉伽就是幸福的。”玉伽说着幸福地对着奕铎微笑起来。
“来，粥凉一些了，快吃吧。”说着她将碗递给了奕铎。
奕铎吃东西倒不像林晚荣身边这一众夫人，萧玉若和青璇等大家闺秀，在饭桌上都是比较拘谨的，吃饭张嘴的幅度都有一定的讲究。丫头将军则不然，双手捧过粥，扭过头去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跟男孩子一样，就像有人和她抢一般。
躲在一边偷看的林晚荣暗暗捏了一把汗，心道：这丫头将军和长今妹妹坐一起吃饭，长今妹妹喝一碗汤的功夫，这丫头能吃下一头羊啊——
“吃慢点，从小到大还是这样狼吞虎咽的。”玉伽笑着说道。
这碗粥下肚的速度也就比林晚荣之前稍稍慢一些，奕铎吃完后，旋即恢复了冷漠的本色，不过对着面带微笑看着自己的玉伽，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奕铎妹妹，和我一起回克孜尔吧，你的母妃这两年身体也不好，多年不见你甚为想念，这几年在外，你就没有与她通信吗？”玉伽问道。
“我是她的女儿，怎能不通信，只是——只是我不想见到你——一旦回克孜尔，肯定会被你知道。”奕铎声音虽淡，但是略微有些哽咽。
“不管未来你怎么看待姐姐，姐姐都会将你当做以前的奕铎妹妹，就随姐姐回克孜尔吧，国师现在在兴庆府养伤，等伤愈后便也会回克孜尔，现在草原一统，就接受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吧，好吗？”玉伽伸出手拍了拍奕铎的肩膀道。
“前两日那无耻之人说的对，战争本不该强加给草原上的百姓，为突厥战死沙场的又何尝不是他们的父亲丈夫和儿子。”奕铎叹了口气道：“虽然这无耻之人口不择言面色不善，但是话糙理不糙，既然大可汗对他心意已定，奕铎也无权说什么。回克孜尔可以，只是奕铎有两个条件。”
一定奕铎同意回克孜尔了，玉伽大喜，慌忙道：“妹妹说，只要姐姐做得到，一定答应你。”
奕铎挥了挥手道：“姐姐妹妹这个称呼，奕铎已经当不起，奕铎乃一突厥将军，自当遵循君臣之礼，也请大可汗体谅，这便是第一个条件。”
“什么？”玉伽一听，整个人就像抽了魂一般，身体略微一个摇晃，旋即鼻子一酸：“妹妹，你这是要与姐姐划清界限吗？”
“不敢，如今的奕铎已经不是当年的奕铎了，何况，您也不再是当年的玉伽。”
玉伽淌着热泪道：“妹妹错了，玉伽对你还是当年的玉伽啊！”
奕铎摇了摇头，然后抱拳微微一鞠躬道：“请大可汗答应奕铎第一个条件。”
玉伽伤心地微闭双眼，然后无力道：“——行，玉伽——本汗答应你，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多谢大可汗！”奕铎继续道：“奕铎一辈子只听从大可汗差遣，但绝不认那大华来的汗王，也莫想要奕铎给他行礼。这也是亡父对奕铎的耳提面命，不得和大华人多接触，更不能允许大华人涉及突厥政务。巴德鲁虽恶，这一点奕铎却是赞同，既然你与他已有骨肉，奕铎便不能再说什么。我只承认他是您的丈夫，却不会承认他是突厥汗王，即使大可汗要求奕铎去协助他，也恕我不愿意为大华人卖命。所以请大可汗见谅，这便是我第二个条件。”
玉伽脸色一冷，原本柔情的双眼突然射出一道凉意，她淡淡地说道：“这一点，本汗告诉你，他是本汗的汗王，更是突厥的汗王，没有他突厥人民依旧生活在血海和战乱中，百姓爱戴他，他便当得起这汗王，怎能因为过往的偏见而拒人千里之外不认他的身份？”
“大可汗我想您没听清楚，奕铎的意思是，全突厥每个人可以将他当做汗王，唯独奕铎和麾下办不到。”
“好！好一个办不到！”玉伽怒着将碗掷于地上，顿时摔个粉碎，厉声道：“本汗答应你这个条件，从今以后，你便是臣我便是君，过往情义，如此碎碗，你且休息吧，本汗还有事要处理。”
说罢，玉伽长袖一挥，愤怒地离开了帐篷，这一幕倒是让奕铎吓了一跳，虽然玉伽是金刀可汗，有此威严也很正常，但是在自己的记忆中，这个女子从未对自己说过如此的狠话。
过往情义，如此碎碗。奕铎喃喃了几遍，摇头叹息，脸上闪过一丝晶莹。
“奕铎小妹妹，你可好生固执。”从帐篷上传来一声缥缈的倩音，甚为熟悉。
“小姐莫做这梁上君子了。”奕铎抬头朝着声音源头沉声道。
只见帐门外一个青衣魅影缓缓走来，脸色平缓，看不出喜怒，手上的晃悠着两根银针，寒光凛冽，这银针再熟悉不过，正是自己将要刺死玉伽时，化解自己所有劲道的银针。
“是安小姐？”奕铎看了一眼便偏过了视线。
“奕铎小妹妹伤势想必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说狠话可是底气十足啊，咯咯——”安碧如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然后放进奕铎的手中，收起了平日的妩媚，似是嘱托道，“这个药每日午后服用一次，三天就能完全痊愈。我们明日便要离开，小弟弟总有些不放心那孤身在草原的玉伽妹妹，就请奕铎小妹妹多为照顾她了。”
一听他们明日就要离开，奕铎转过头，脸上似喜似愁，她淡淡说道：“你们走便走，与我奕铎无关。也不劳安小姐担心，奕铎乃是玉伽大可汗的臣子，保护大可汗也是属下的职责。”
“小妹妹你也莫要嘴硬了，女子最懂女子之心，你一军中女子若放不下颜面倒也无妨，只是姐姐要劝你一句莫要失去才后悔。”安碧如苦笑着道：“想我安碧如和师姐争斗数十年，没有一刻不想将她置于死地，可如今想想，她与我幼时相交的快乐回忆也是无法抹去的。小弟弟对我那痴心的徒弟说过，当人弥留之时，守在身边呼唤自己的也会是那些交于自己真心的亲爱家人，倘若有一日奕铎小妹妹你战死沙场，守在你身边痛哭的又会是谁呢？”
此刻的安碧如，丝毫没有平日的妩媚风骚，更像是一个心无杂念对往事清晰总结的得道高人，与林晚荣成婚快四年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许多原本相通的理念越发根深蒂固，对于一个人来说，最大的归属感莫过于家，而家却又是由人组成的。
见奕铎低头沉思了起来，安碧如旋即恢复了几分狐媚本色，娇笑道：“这事说完了，我还有些话想问小妹妹。”
“什么话？”奕铎似乎还在安碧如刚才的话语中，稍顿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小妹妹可知道碧梧这个人？”安碧如眼神里忽然闪过了一丝渴求的目光。
“碧梧？”奕铎听到这个名字，眉头略微一皱，在脑海中开始思索起来，然后道：“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以前在克孜尔的时候在哪听过。你问这个干吗？”
“这个人对我而言很重要，此人如今活着应该是六十三岁。小妹妹你是说在克孜尔听过这个名字？”安碧如脸色格外郑重。
“很久以前的事了。”奕铎摇了摇头，然后道：“也许克孜尔的一些古典之中会有记载。”
宁雨昔和安碧如近两日给她调理伤势，这奕铎虽是突厥人，也不喜欢大华人，但习武之人好知恩图报，所以一直对这两个女子还有替自己把脉熬药的徐芷晴没有什么偏见。
“既如此，明日我与你们去一趟克孜尔。”安碧如点了点头。
“你不跟那无耻之徒回大华？”奕铎冷哼了一声。
“小妹妹，无耻之徒这个称呼你最好还是不要叫。”安碧如咯咯笑道。
“怎么，难不成你想杀我吗？”听着安碧如的娇笑声，奕铎怒道。
“这个小妹妹可不知道了，叫我这相公无耻之徒、登徒浪子的，最后基本都当了他的老婆，包括奴家。”安碧如妩媚一笑，脸上露出了一丝红晕。
奕铎看得呆了一呆，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恼怒：无耻之——这贼人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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