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结束了宴席，玉伽便遣退了左右。夫人们兵分两路，萧玉若带着玉霜凝儿和巧巧回到了住所。玉伽带着林晚荣、宁仙子、仙儿以及徐芷晴来到了书房。
此番屏退，居然连香雪和纳兰也包括在内，可见玉伽多谨慎。
五个人来到书房后，玉伽轻轻转动了桌上的油灯，往左转了几下，然后往右又转了几下，忽然屏风后面便打开了一道小门。
那油灯是连在桌子上的，居然是个隐蔽的机关，而且打开机关的方法甚为麻烦，简直像极了现代社会的保险箱。
五人进入小门后，那门便自动封上了。里面的环境出乎意料的大，贴着墙壁放着两大列书架，足足有两丈高，满满当当塞着各种书籍。正中间摆着桌椅，规格有点类似林府家中的书房，简直就是一个密闭的会议厅。
“此处乃是我父汗在时就造好了的密室，当年统一草原前，突厥内忧外患，许多事只能在这里商议，以防隔墙有耳。”玉伽道。
玉伽的父亲毗伽可汗在位时虽然突厥已经强盛，但是当时草原依旧四分五裂，铁勒部族声势浩大。早期的交锋中，突厥并没有占到优势。而且铁勒族精通情报侦探，经常安插卧底进入克孜尔刺探军情，想必这个密室便是那个时候建造的。这墙壁厚度基本可以做到完全隔音，就那个开门的机关，倘若顺序开错，想必会有致命的危险。
那墙壁上挂着的毗伽可汗的画像倒深深吸引了林晚荣，这个可汗倒和草原男人有很明显的不同，并不是虎背熊腰的那种魁梧汉子，反而有些像徐渭那般清秀，面庞消瘦，胡须甚长，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人居然双手沾满了鲜血。
林晚荣叹了口气，忽然他又被画右上角的印章给愣住了，这画虽然落款是用突厥文所写，但是这印章却是大华字。
见林晚荣在画前发呆，几个夫人便围了过来，玉伽看了看画，然后问道：“怎么了？这画有什么不对么？”
“这幅画是何人何时所画？”林晚荣皱着眉头问道。
“这幅画听父汗说好像是玉伽出生那年画的，落款上写了，画这画的人叫碧梧，据说是大华人。”玉伽手指了指那段突厥文的落款，还有那个印章。
碧梧？这才看清楚，那印章上刻着的是个梧字。居然还是个大华人，那个时候大华人就和突厥王室关系这么好了？
“窝老攻，怎么了？”玉伽望着眉头紧皱的林晚荣问道。
“哦，没事，只是觉得有一点点奇怪。”林晚荣摇了摇头，毫无头绪，然后转身说道，“先说正事吧。”
“好，姐姐妹妹们请坐。”玉伽说着便招呼诸人入座，然后道，“巴德鲁目前驻扎在城外三十里，以往都会留宿在王宫之中，这次怕是担心我们要害他，便一改往日，留在了军中。”
“这老小子还算聪明，本来还想叫高大哥去陪他玩玩呢，现在倒是省功夫了。”林晚荣脸上一阵邪笑。
几位夫人看他笑容就知道原来的计划准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可以确定，禄东赞国师因为阻挠他，然后惨遭毒手了。”玉伽微红着眼眶摇了摇头，叹道：“父汗走后，整个突厥便只有国师能与我分忧，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禄兄忠肝义胆，虽然有时候略显古板，不过不失为一个英雄。”林晚荣安慰地拍了拍玉伽的肩膀，然后道：“今日我和高大哥折了他一员大将，有些打草惊蛇了，估计他明天等你生日庆典结束之后就会离开克孜尔，他这次来基本将你的军情已经摸的一清二楚，如果我算的不错，等他回到部落，就会立刻兴兵。”
徐芷晴点了点头，然后分析道：“现在玉伽的克孜尔部拥军三十万，而那巴德鲁在和林也已经囤积了二十七八万壮丁，战斗力层面不输于玉伽妹妹你。而且手下谋士和战将数量也将近是你手下的两倍，形势并不容乐观。”
玉伽点了点头，道：“窝老攻，你有什么计划？”
林晚荣笑了一笑，然后道：“第一仗，我大华替你打，后面的就交给你了，这巴德鲁说破天也是你突厥的人，我大华处理了他倒不如留给小妹妹你用来增加威望。”说着他便阐述起了计划：“我已经安排胡不归等人在巴彦浩特外围设下三道防线，这巴德鲁就担心我们大华北出助战，势必会派重兵拿下巴彦浩特，然后留下一部分人拖延大华主力北上。他自己的主力则争取在最快的时间内与你决战。所以这场战场说简单点就是他要赶时间，那么咱们就反着来，给他拖。”
“拖，怎么拖？”仙儿问道。
“巴德鲁的探子首先肯定会去摸一下我们在巴彦浩特附近的驻军人数，当初签停战协议的时候巴彦浩特是不允许大规模驻军的，所以我之前安排了胡不归等人在外围布防了差不多八万弟兄，打了个擦边球。这八万人虽然是精锐，但是在巴德鲁眼里是不够他那二十七八万人打的，自然会放松警惕只分一支数万人的部队去攻巴彦浩特，其他部队直接向克孜尔挺进。不过我在贺兰山东西外侧走廊的营地那隐藏安插了左丘大哥率领的二十万大军，一旦我军第一道防线被破，敌军会更加轻敌，到时候就会更加深入，那时他们面对的可是大华二十余万精锐。巴德鲁一旦在巴彦浩特遭遇重创，一定会降低对克孜尔的压力，到时候正面战场就留给小妹妹了。”
“巴德鲁久经战阵，只怕不会那么容易上当，如果他倾全部兵力攻打巴彦浩特怎么办？”徐芷晴问道。
“禄东赞若在，那应该会这么做。如今禄东赞凶多吉少，这巴德鲁又赶时间，能双管齐下的事他估计想都不会想，在他看来在巴彦浩特和我们交战的那支部队是可以牺牲的，他们的作用就是尽一切可能拖住北上增援的大华军队。他心里清楚，我们大华人是不会破坏停战协议，在巴彦浩特附近最多就是几万人，他是绝对不会想到贺兰山前线的东西走廊里还藏着一支大军，而且这支军队一天就能赶到巴彦浩特外围，到时候他连临时改变战术的时间都不够。我们在南线和他鏖战的时候，小妹妹你只要做到两点，第一收拢外围所有忠于你的部落进克孜尔，免遭涂炭；第二在克孜尔坚壁不出，听到我们在巴彦浩特打败了巴德鲁，你再率军出战。”林晚荣分析的头头是道，这局没长时间计算是不可能有如此把握的，不过玉伽却皱了皱眉。
“如此安排这场战斗倒简单得很，只怕你对我突厥又有新的盘算了。”玉伽的眼神里忽然透露出了一丝质问和不满，似乎已经看穿了林晚荣的心。
“盘算倒没有，就是有些事和小妹妹你商量。”林晚荣挠了挠头道，“当年铁勒部落在的时候侵占了我大华靠近东北的一些肥沃土地，后来被你突厥所灭。这次我帮你收拾了巴德鲁，想跟你商量把那些土地再拿回来，你看——”
“小贼！”“相公！”
“姐姐妹妹你们别说了，这件事还是不劳烦你们了，巴德鲁若来，便由玉伽率军与他正面决一死战便是。”玉伽眼神里的锐利消失了，反而变成了一丝无奈和失望。
“玉伽妹妹不可啊，太危险了。”仙儿着急道。
“仙儿姐姐不要担心，这是玉伽的命。玉伽接过父汗遗命以来，最大的错便是那几条停战协议，无奈玉伽爱窝老攻，愿意为他违背对父汗的誓言，但是再让玉伽做对不起突厥的事，玉伽真的做不到了。”说吧，坚强的金刀可汗脸上淌下了两行热泪。
又来眼泪攻势了，哎。
林晚荣轻轻一叹，正色地说：“小妹妹，这件事其实很简单也很复杂。”
“什么简单，什么复杂，那些土地虽然是铁勒侵占，却也是我突厥先辈浴血打下的疆土，说放弃都放弃，玉伽还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玉伽侧过头去，不想让自己脸上的悲愤让林晚荣看到。
“够了，你站在你的角度，为你的突厥百姓，为你那一文不值的誓言恨不得时刻肝脑涂地，你可曾想过我为什么要替你打最难这一仗？”林晚荣声音前所未有地郑重，“如我所说，这件事既简单又复杂，说复杂了，这是大华协助你金刀可汗平叛，有助于推动两国友谊。说简单点，是我作为一个丈夫，为自己老婆打仗。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我有多么痛恨战争，它让无数家庭失去父亲、丈夫、兄弟和儿子，每次想到那些因为战争家破人亡的面孔，我的心都像被利剑刺穿一般疼痛。这场战争只有打了，并且打赢它，你才能到我身边，但是要让那些无辜的兄弟们为了我一己私欲奉献自己的生命，太憋屈太不值了！”
一盘的徐芷晴和仙儿抹了抹眼中的眼泪，是啊，这场战争如果打响，最终的目的说穿了就是铺平玉伽回到林三身边的路，林三得到了，可那些死去的将士们得到了什么呢？三年前为了保家卫国而死，死得其所，可如今呢？
林晚荣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用那些归还的土地，当做未来死去弟兄们的勋章，让他们死的有价值，这样自己的心就不会被无数次谴责。
如果可以选择，他甚至不愿意用战争的方式迎回自己心爱的月牙儿。
望着沉默的林晚荣，宁雨昔微微一叹，家国天下，重担全在这一人肩上，每走一步，都得问好几次自己良心能否过得去，现在的小贼，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调皮无耻的小贼了，为了身边所爱的人，他可以去做任何事，即使千夫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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