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保姆
刚去,俩保姆欺生,把她们的活儿留给我干。这是很正常的,到保姆多的家庭,新保姆肯定要上这一课。我扛着,然而恰恰是这繁忙,多少把我从痛苦的心情中解脱出来。到晚上,太累了,小伊莲一睡着,我也就睁不开眼了。
两个星期之后,适应了。小伊莲也慢慢喜欢上我,方太太很满意,决定让我跟着他们一家去法国。护照得回四川办,方太太给了我几天假,叫周姓司机给我买了机票,要我抓紧时间。
走之前,我回公司办手续,碰着张琼芳。她回公司找活儿了。她那个北京相好出了车祸,捡着条命回来,得到些补偿。张琼芳说,她倒是想照顾他的,要是他老婆不要他了,她要。可人家老婆比她还贤良。不过她是不会寂寞的,这世界上只有剩饭剩菜,没有剩男剩女。
真的睡着了,真的被拉到终点站。没关系,再坐回来。只要人在北京,就不着急。
到方太太家的时候,方太太说就等我了,叫我把身份证给她,要订机票。我把身份证给她。韩姓保姆正带着俩孩子玩儿,幼儿园放假了。我放下行李,接过小伊莲。
81
转眼三天过去了,下个礼拜二就是春节。今天,方太太一家携我们三个大陆保姆启程,飞往巴黎。
法国,多么浪漫的国家;巴黎,多么浪漫的城市。在我还没感到太多的生存压力,还有闲适的心情去欣赏艺术和时尚的时候,我是多么向往那个国家、那座城市,我从没想到过有一天还能走进。而今,法国,巴黎近在咫尺,我却以这样低微的方式走入,到那里去为生存而挣扎。前面的路太黑,看不到还有什么在等待着我,我感到害怕和迷茫。
张琼芳跟我说过,涉外保姆,听起来是风光,其间的酸苦出去过才知道。在国内再不济还找得着人说说,干不高兴了拍屁股走人,大不了扣些钱,出去了,受了委屈说都没处说,自己咽下去吧,心眼别那么实诚,能熬过去就算了,千万别犯你那倔劲儿,跟自己过不去,呵。
我有点怀念陈经理,那个强悍的东北女人,她随时都瞅准机会,甚至强找借口苛扣我们的工钱。可她那儿至少是我们的一个窝,一个不温暖的破窝。现在,就要只身出去了,在法国,在巴黎,我该到哪儿去歇脚呢。
周姓司机和另一个司机来接我们。方太太带着我和韩保姆还有孩子上了周姓司机的车。她的先生,那法国老头儿和董姓保姆上了另一辆车。法国老头儿非常喜欢中国菜,对董姓保姆的厨艺赞不绝口。董姓保姆长得丑,资历却很不凡,在方太太家干了五年,深得方太太信任,家庭开支完完全全交给她打理。我对这种有主人姿态的保姆大多保持着距离。
马上要回法国了,小伊莲和她的哥哥都很兴奋,叽叽咕咕唱着法文歌。方太太想听天气预报,让周姓司机打开收音机,车里闹嚷嚷的。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音乐,熟悉的歌词:
这马路上有你有我,也有他
拥挤路段您千万别害怕
听一路畅通心情就能保持最佳
我们讲的是大家来帮助大家
这里是大家帮助大家的一路畅通
好像又坐在宝马车的副驾驶上,系着安全带,身旁开车的是齐总。她修长白皙的手握着方向盘,不时转过头来跟我说话。我们俩笑着,亲密无间。想起她栗红色的卷发,想起她颈上一圈紫色的皮草,想起她爱吃我做的菜,想起她喜欢打麻将时有我陪着,想起她为我弹琴、听我唱《人们叫我咪咪》。
一丝酸涩在心间漫延一丝酸涩在心间漫延。
冬天快要过去,春天就要来了。雯雯也将从这条路通往飞机场,再飞到遥远的英国,一去数年。那时候空荡荡的屋里只有她一个人,该有多凄凉。
为什么会在这一刻那么强烈地想念她,想着想着眼睛也被打湿了。
飞机场到了。小伊莲要我抱。周姓司机帮我们拉行李,把我们一直送到安检口,才和方太太一家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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