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保姆
中年男人问,小姐贵姓?
我说,免贵姓林。
中年男人说,林小姐在哪儿高就?
我含含糊糊地说,齐总那儿。
中年男人看来不是公司的人,说,在公司里做。
我笑一笑算是回答。中年男人说,听林小姐口音不像是北京人?
我说,我是南方人。
中年男人说,南方哪儿的?
我说,四川人。
中年男人眼睛有点发亮,说,四川,我去过,我在成都呆了半年,春熙路满街都是美女,我还说得来你们四川话,巴适得很,要得要得。
我乐得咯咯笑起来。
中年男人说,林小姐笑起来真的像是南方人,甜甜的。
我仔细打量男人,长着双大眼睛,很好看,身板宽宽的,标准的北方男人。心怦然一动,有些欣喜,有些腼腆,说,谢谢。人就放松了,和中年男人聊起四川来,非常尽性。
齐总和那年轻男子聊完了,回过身来问,说什么呢,这么开心,老赵,最近在忙什么,怎么没看到李姐?
姓赵的那个男人说,刚才还在这儿呢。
才说着,一个女人走过来。
齐总说,正说你呢,哪儿去了?
女人拉开男人旁边的凳子坐下,说,跟工商局老王的老婆聊了一会儿,你怎么才来,这位是?
她是在问我,我心都揪紧了。
齐总说,我们家阿姨。
那女的喔了一下,有点不相信,说,你们家阿姨,这么漂亮?
齐总说,是呵,不像,是吧?
同桌的另一女人也不相信地说,你不说,我还以为是你的亲妹妹呢。
齐总很是得意,说,活儿也干得特棒,菜烧得好,特别是回锅肉、麻婆豆腐,别说,这大餐馆里也不一定有她做得好。几个女人都很羡慕,嚷着要上齐总家吃我做的回锅肉和麻婆豆腐。齐总说,来来来,改天到我们家来,让林阿姨给你们露两手。
我的脸烧得滚烫,看了那男人一眼,他正不相信地看着我,刚才我还说是齐总公司里的人,他还奉承我呢。要是地上有个缝,我立马就钻进去,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齐总干吗非得这样介绍我呢,她就不能说我是她朋友吗,这些人知道什么,我从来就没看到他们来过家里。她怎么就这么不考虑我的感受,或许,对于她,有一个如此能干、漂亮的阿姨是很有面子的。桌上的人还在说,真看不出。
我一下从一个人变成了她们谈论的一件物品。
陶先生和他老婆发话了。人们举杯庆祝。
坐在我身旁的那个男人再也没和我说一句话,跟刚才的殷勤判若两人,甚至和齐总告别时,看都不看我一眼。
这该死的齐文英,给我穿上华丽的衣服,把我打扮得那么漂亮带出来,却告诉大家,我是她的仆人,让我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要么别带我出来,这本就不是我该来的地方。就算让我陪着,我也该在外面候着,不该和他们坐在一起。打扮得那么漂亮光鲜,和他们这些上流社会,主流社会的人坐一起,我一不小心就以为自己也是上流社会和主流社会的人了,还和他们谈笑风生。
既然角色已经迷失,就让我认认真真做一次假、和众人平等一次都不行吗。这该死的齐文英都要揭穿我,对大家说我是她的保姆。不这么说会憋死人吗,这该死的齐文英,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忘显摆她的尊荣,时刻都要提醒我,我是一个下人,我比她低下。这个虚荣、愚蠢的女人。
60
干活干累了,想听一些音乐,挑来挑去,还是挑中了那张《波西米亚人》。要想让一种情感从身体的某个部位悠悠然飘出,还有什么比比唱几句抒情女高音更来得酣畅和舒坦?
客厅里响起了C大调活泼的快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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