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
“你读《圣经》吗?”
“有时候读。”
“高兴读吗?喜欢不喜欢?”
“我喜欢《启示录》、《但以理书》、《创世纪》和《撒母耳记》,《出埃及记》的一小部分,《列王记》和《历代志》的几个部分,还有《约伯》和《约拿书》。”
“还有《诗篇》呢?我想你也喜欢吧。”
“不喜欢,先生。”
“不喜欢?哎呀,真让人吃惊!有个小男孩,比你年纪还小,却能背六首赞美诗。你要是问他,愿意吃姜饼呢,不是背一首赞美诗,他会就‘啊,背赞美诗!因为天使也唱。’还说‘我真希望当一个人间的小天使,’随后他得到了两块姜饼,作为他小小年纪就那么虔诚的报偿。”
“赞美诗很乏味,”我说。
“这说明你心很坏,你应当祈求上帝给你换一颗新的纯洁的心,把那颗石头般的心取走,赐给你一颗血肉之心。”
我正要问他换心的手术怎样做时,里德太太插嘴了,吩咐我坐下来,随后她接着话题谈了下去。
“布罗克赫斯特先生,我相信三个星期以前我给你的信中曾经提到,这个小姑娘缺乏我所期望的人品与气质。如果你准许她进罗沃德学校,我乐意恭请校长和教师们对她严加看管,尤其要提防她身上最大的毛病,一种爱说谎的习性。我当着你的面说这件事,简,目的是让你不好再瞒骗布罗克赫斯特先生。”
我满有理由害怕里德太太,讨厌她,因为她生性就爱刻毒地伤害我,在她面前我从来不会愉快。不管我怎样陪着小心顺从好,千方百计讨她喜心,我的努力仍然受到鄙夷,并被报之以上述这类言词。她当着陌生人的面,竟如此指控我,实在伤透了我的心。我依稀感到,她抹去了我对新生活所怀的希望,这种生活是她特意为我安排的。尽管我不能表露自己的感情,但我感到,她在通向我未来的道路上,播下了反感和无情的种子。我看到自己在布罗克赫斯特先生的眼睛里,已变成了一个工于心计、令人讨厌的孩子,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来弥合这种伤痕呢?
“说实在,没有,”我思忖道。一面竭力忍住哭泣,急忙擦掉几滴泪水,我无可奈何的痛苦的见证。
“在孩子身上,欺骗是一种可悲的缺点,”布罗克赫斯特先生说,“它近乎于说谎,而所有的说谎者,都有份儿落到燃烧着硫磺烈火的湖里。不过,我们会对她严加看管的,我要告诉坦普尔小姐和教师们。”
“我希望根据她的前程来培育她,”我的恩人继续说,“使她成为有用之材,永远保持谦卑。至于假期嘛,要是你许可,就让她一直在罗沃德过吧。”
“你的决断无比英明,太太,”布罗克赫斯特先生回答。谦恭是基督教徒的美德,对罗沃德的学生尤其适用。为此我下了指令,要特别注重在学生中培养这种品质。我己经探究过如何最有效地抑制他们世俗的骄情。前不久,我还得到了可喜的依据,证明我获得了成功。我的第二个女儿奥古斯塔随同她妈妈访问了学校,一回来她就嚷嚷着说:‘啊,亲爱的爸爸,罗沃德学校的姑娘都显得好文静,好朴实呀!头发都梳到了耳后,都戴着长长的围涎,上衣外面都有一个用亚麻细布做的小口袋,他们几乎就同穷人家的孩子一样!’还有,她说,‘她们都瞧着我和妈妈的装束,好像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件丝裙似的。’
“这种状况我十分赞赏,”里德太太回答道,“就是找遍整个英国,也很难找到一个更适合像简·爱这样孩子呆的机构了。韧性,我亲爱的布罗克赫斯特先生,我主张干什么都要有韧性。”
“夫人,韧性是基督徒的首要职责。它贯串于罗沃德学校的一切安排之中:吃得简单,穿得朴实,住得随便,养成吃苦耐劳、做事巴结的习惯。在学校里,在寄宿者中间,这一切都已蔚然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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