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尝尝
车窗外的路灯一道又一道地摇晃着,贴着她的长发和脸颊滑过,一遍遍照出她温软的眉眼和鼻梁,在黑色长发上流动起金色的涟漪。
江澈看得有些走神,直到良久过后,才发现有一绺碎发落在了她圆圆的鼻尖上,只有当路灯闪过时才会泛起微光,在呼吸间轻轻摇动着,并不引人注意。
他看到之后,尽量小幅度地移动另一侧肩膀,想伸手帮她把头发拨开。
可等指尖靠近她的脸颊时,又倏地停下,找不到合适的角度避免触碰,怕惊醒她。
到头来只是暗暗叹了口气,把手收回去后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缕飘摇得让人心痒的头发。
已经是深夜,马路上的车流是稀疏的几痕,偶尔才会有车灯擦过玻璃窗,把多云的天际映出微弱的惨白,夜空并不彻底的墨色上隐隐放着红光。
直到某一刻,终于有雪花没有在未降落时便先一步融化,晶莹而细弱地沾上车窗后,在汽车的行驶间划出一道风的痕迹,很快一痕一痕地在车窗上错落出现,像水色的流星雨。
江澈一开始还以为是下了小雨,直到盯着看了良久后,才发现是下雪了。
是杭城的初雪。
他下意识转过头,想喊醒靠在自己身上的人,想告诉她下雪了。
但她似乎睡得有点沉,雪又下得不够大,江澈张了张口,犹豫片刻后,最后决定还是再等一等。
等到雪落得更大一点,大到足够在路灯下照出飞扬的形状,足够在长青的树叶上积攒起薄薄的一层,她看到之后会更高兴。
……
顾湘实际上只睡了十多分钟,但这么点时间已经足够她做一场奇怪的梦。
梦里自己早上急急忙忙地要去上学,但出门时鞋带怎么系也系不上,她妈妈的包子怎么也蒸不完,等折腾了好一阵,她出门坐上黄色的幼儿园校车,谁知道江澈也在校车里,就坐在她身边。
校车一路上堵了好久,一会儿穿过鹿城吵闹的菜市场,一会儿又经过杭城的万象城,但无论如何到不了学校。顾湘知道自己已经迟到了好久,在梦里急得都快哭出来了,直到耳边有人轻声喊她:“顾湘,到家了,该下车了。”
她的睫毛动了动,在睁开眼朦朦胧胧地看到江澈之后总算从梦里醒过来,一边伸手捂住脸,在手指间辛苦地哀叹了声,劫后余生地意识到自己不用再上幼儿园了,现在是寒假。
江澈看她醒了,掏出钱付了账,然后若无其事般的开口提醒她:“别再坐着了,外面下雪了,快去看看。”
“什么?”顾湘作为一个在东南沿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人,乍一听“雪”这个字只觉得陌生,愣了一会儿后倏地睁大眼睛,赶紧手忙脚乱地打开车门,穿着笨重的羽绒服跟雪球似的滚下了车子。
然后抬起头来,就发现竟然真的下雪了,细碎的白绒乘着风直往她脸上飘,在脸上融化后就成了冰凉的小点。
顾湘就这么怔怔地仰着头看了好半天,到头来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得到了升华,忍不住拖长音“哇”地感叹了声。
那头江澈下车后走向她,顾湘感受到身边的动静,转头看了他一眼,有点震撼地再次重申:“江澈,竟然真的是雪诶!”
“嗯。”江澈也抬了抬头,在风中微微眯起眼睛,温声应了句。
然后就看边上这小屁孩在确认了下雪的事实后,兴奋到踮起脚想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只留下手心薄薄的水渍。
后来索性仰起头,大张着嘴,也不管会不会呛风了,想接住雪尝尝味道。
江澈见状,下意识伸手去捂她的嘴,蹙眉提醒了句:“别吃,很脏。”
然而下一秒猝不及防地、被她卷起的舌尖蹭过,是温热的一抹,在雪夜里几乎烫到了他的掌心。
他在意识到这一点时,心跳跟着漏了一拍,飞快地缩回了手,合拢掌心。
但刚才的触碰就像镜花水月,随着温度的褪去,触感也消失于无痕。
那头顾湘被他提醒之后,明显收敛了一些,不再像小狗似的企图用嘴接雪吃了,而是仰头问他:“江澈,杭城每年都会下雪吗?这还是我这辈子第三次看到雪呢。”
江澈回过神来,想了想回答:“好像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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