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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拿出相机,许久却没有按下快门。他蹲在地上,拿卸妆油轻轻擦去那些油污,难得温柔地看着她,笑着说:“这世界太多悲剧都是人为的,可是,我却不想再给你制造一丁点悲剧。”
他想看小丑是因为心中满怀愤意,总是揣测那样让人发笑的面孔之下的眼睛是如何的恶意和光怪陆离。悲剧同样如此,总是不会显露人前。
那些年陆流一直问他为什么偏离了同样孤寂的自己,希说:“你从没见过那样快乐的小丑,因我才快乐的小丑。”
十五年前,希二十三岁,当了许久的dj
yan。那时候很忙,有许多自称喜欢他的人给他写信,忙不过来时,便雇了一个私人助理,专门处理信件。
那姑娘有点缺心眼,拿着一捧信,在演播大厅就激动地嚷嚷起来:“哎,希,这堆写信的姓温!”
全电台的人都知道他在等一个姓温的来信。
他开始看信的时候是像扑克牌一样,一把摊开,到后来,就码得严严实实,永远惧怕看到下一封信上的署名。
他怕那些人都姓温,却不叫衡。
十年前,希二十八岁,儿子终于学会了走路。他站在不远处,就那样紧张地攥着一块糖果,等着小小的宝宝走向自己。
儿子伸开的想要父亲拥抱的小手和见牙不见眼的笑,让他回忆起幼时的自己。他学走路时,永远像个小老头,背着小手。前方没有名叫父亲的怀抱。
小小的孩子终于歪歪扭扭地走进他的怀里,他剥开那颗糖,填入儿子的嘴里,问他好吃吗?小宝宝摇头晃脑,最后却抱着希的脸,亲了起来。那些沾有糖果气味的奶香印在他的脸颊上,希笑了。
小娃娃第一次轻轻开口喊爸爸,希握着那双小手,微笑道:“宝,多喊几遍,把爸爸的份儿也喊回来。”
他以前经常觉得哭得畅快淋漓才能发泄情绪,可是人一辈子又有多少眼泪,男人一辈子,又该有多少眼泪?
五年前,希三十三岁,妻子第二次生孩子,思莞、达夷、云在三人在门口赌男女。
思莞大手一拍,压了十块钱:“外甥!”他这辈子就腻味像温思尔一样泼辣恼人的小丫头。
达夷犹犹豫豫,抽出二十块钱:“干儿子?”他想不出来希生的姑娘该是啥模样,有时候光是想想,就觉得人生犹如车祸现场,早死早超生。
云在捻着佛珠扔五十块:“外甥!”心中冷笑,尼玛想要姑娘是吗?老子偏诅咒你生儿子,就儿子,对,外甥像舅!
阿衡这段时间喜吃辣,希恶狠狠地递过去一百块,咯吱着牙说:“女,女,女!准了你们请我啃排骨,不准我啃你们的排骨!”
三人齐刷刷地面无表情地冒冷汗,希的手机铃声响了。
“是姑娘吗?”对面是清清冷冷的男人声。
“又不是你老婆,生姑娘生儿子关你屁事。我说顾飞白,你他妈不定时脑抽呢!”希挑眉。
“没事儿。我就想说一声,如果是个姑娘,以后拜托恳请您千万一定不要把她送到江南,我怕她祸害我儿子。”对方的声音好听却隐约带着不知是苦是甜的深意。
“我操你大爷!”希摔了电话。
一会儿护士喜滋滋地抱着孩子出来了:“恭喜您!”
希抖着手,打开小被子,看了一眼,有个米粒大小的东西骄傲得不得了。
新生的孩子睁着懵懵懂懂的大眼,希悲从中来,捏着儿子玉白的小耳朵大骂:“老子没打算整个中国男足,你来干什么?”
小娃娃听不懂,没皮没脸地朝着唯一的光源笑着,眼睛弯起来和阿衡一模一样。
希愣了三秒钟,却紧紧地抱着孩子,笑着泪流满面。
他以为自己想要的是个姑娘,可是其实,他只是想要一个跟妻子一模一样的自己。
他希望上天赋予儿女一切属于阿衡的美好品质,但是,只要他们有一点点像阿衡,哪怕顽固,哪怕胆怯,哪怕懦弱,哪怕笨拙,他都觉得开心得难以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