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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渐深了,湖面映了月色,波光粼粼,银色荡漾。
老渔人帮二人收拾床铺,希、阿衡坐在船头,有些无意识地看着这一片山山水水。
南方的冬天,没有北方的冷意,只带了若有似无的凉。风轻轻吹过,水波沿着一个方向缓缓渡着,圆圆的漩儿,一个接着一个,交叠了时间的流逝,随意而温和的方式,却容易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希修长的腿盘在一起,坐姿舒服带了些微的孩子气。
蓦地,少年嘴角挂了笑。
他轻轻地哼起了一个小调。
阿衡以前从未听过,曲中带了淡淡的慵懒,淡淡的舒适,完全的希式风格。
不过,意外的好听。
后来,偶然间,她才知道,这曲子是g.l.的经典情歌《心甘情愿》。
爱就是一份心甘情愿。
那歌词写得之凿凿,希随意哼哼,未应了当时的景,可巧,却应了多年之后的她的情。
希起了身,折回船舱,出来时,抱了画板和一盏油灯。
“你要画画?”阿衡歪头问他。
少年点点头,黑发被风轻轻撩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画什么?”她笑了。
少年指了指湖岸环绕的青山。他坐在船板上,屈起膝盖,把画板放在了腿上,白皙的手旁,放着一整盒的油彩。
阿衡自船舱中帮忙寻了一个乌色的粗瓷碟子。希用湖水洗了,而后魔术师一般,暗黄的灯光下,抽出几管颜料,缓缓用手调了黛色。
他拿起了画笔,不是往日漫不经心的表情,而是带了专注,所有的心神都凝注在眼前的画纸上。他食指和中指夹着画笔,轻轻地丈量着笔的位置,唇抿了起来,黑眸没有一丝情绪,看起来,冷峻而认真。
阿衡看着他将湖光山色缓慢而笃定地印在纯白的画纸上时,除了惊诧,更多的是感动。
自然造就了太多美好,而这美好往往被冷却忽略,孤寂淡薄地存在着。人们兴许怀着称赞欣赏的心情望着它,却总是由这美好兀自生长而无能为力,任渴望拥有的欲望折磨了心灵。
可当她望见了它生命的延续张扬——仅仅一张薄薄的画纸,一切衡量于它孤寂的岁月不过一瞬的时光,心中对这美好的渴望已经彻底止住,惊诧的是少年的才华,感动却为了一方山水有了合音之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停不下笔,她停不下目光,带了放肆的疯狂。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终于用拇指抹匀了最后一笔,丢了笔。
“好看。”阿衡望着画,虽然知道自己形容得拙劣,可依旧弯了眉,呵呵笑了。
希也笑了,他从画板上取出映着山水的画纸,一只手拉着一角,随着风,缓缓晾干。
“送给你。”少年轻轻将画递给她,秀气的眉飞扬着,黑亮的眸中带了狡黠,“不过,你要帮我一个忙。”
阿衡珍而重之地双手捧了画纸,认真地点了点头,抬头时,却发现少年脸上有些不正常的红晕。
阿衡心一紧,伸手探向少年的额头,却发现滚烫得吓人。
糟了,发烧了!
少年伸手,推掉她覆在自己额上的手,眸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平淡开口:“我没事。”然后起身,进了船舱。
阿衡跟着走进船舱时,希已经蒙上被子,侧着身子,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床上。她提着油灯站在少年床边,终究不放心,搬来小竹凳坐在床脚,吹熄了灯。
船舱外是水浪的声音,哗哗地流过,拍打,而后,静止,流淌。
月色下,她望着床上那个蜷缩的背影,这身影勾勒了模糊,不真实的感觉愈加强烈。
阿衡心里空荡荡的,她知道希知道她在这里;她知道有她在,这少年不会放下戒备,好好休息。
但她却抱着熏了烟的油灯,不肯放手,手中满是刚刚触碰时指腹被烫得吓人的温度。
她想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存在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