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疲劳
作者: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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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睛一阵黑,又一阵亮,周围的人脸,都变得像刚淬过火的马蹄铁一样扭曲着,闪烁着钢蓝色的光芒。我感到双臂被人扭住,别到了背后。鼻孔里热热的,痒痒的,仿佛有两条虫子爬到厂唇上。有人在背后用膝盖顶我的屁股,有人用脚踢我的腿肚子,还有人存我的脊梁上狠狠地拧了一把。我看到鼻子里的血点点滴滴地落在了水泥地面上,并立即化成了黑色的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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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真的是你?”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急忙镇定心神,使晕了的头能思考,使花了的眼睛能视物。我看清了洪泰岳那张苦大仇深的脸。莫名其妙,我的鼻子一酸,眼窝一热,眼泪夺眶而出,就像在危难时刻遇到了亲人似的,我哽咽着说:“大叔啊,你们放了我吧……”AA5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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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放手,都放手……”我听到洪泰岳吆喝着,我看到他挥舞着牛胯骨像音乐指挥挥舞着指挥棒一样吆喝着,“要文斗不要武斗!’' AA5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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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你是县长,是父母官,要为我们西门屯的老少爷们做主,不能让西门金龙胡作非为,”洪泰岳说,“你爹本来也要来请愿的,但你娘病了,他来不了。” AA5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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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大叔,虽然我与金龙是一母所生,但我们从小不是一个脾性,这您清楚,”我擦擦鼻血,说,“他的计划,我也反对,你们放_r我吧。” AA5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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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没有?”洪泰岳挥动着牛胯骨说,AA5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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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县长支持我们了!” AA5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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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把你们的意见往上反映,你们赶快离开这里,”我分拨着面前的人,严厉地说,“这样做是违法的!” AA5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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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让他走,让他写保证书!” AA5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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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陡感怒火攻心,一伸手,抢过洪泰岳的牛胯骨,挥舞着,像挥舞一把砍刀,拦挡的人纷纷闪开,牛胯骨砍在了一个人的肩膀上,又砍在一个人头上,有人喊叫:“县长打人了!”打人就打人吧,犯错误就犯错误吧,对我这样一个人,什么错误不错误,什么县长不县长,都给我滚开。我用牛胯骨为自己开辟了一条道路,冲出包围圈,进了政府大楼,一步三个台阶,冲上三楼,回到我的办公室。从窗户我看到大门外那一片亮晶晶的人头,传上来几声沉闷的声响,飘散开粉红色的烟雾,我知道被逼无奈的警察释放了催泪弹,人群骚动,我扔下牛胯骨,关上窗户,外边的事情暂时与我无关了。我不是一个好干部,我关心个人问题胜过关心民生疾苦,甚至我对这样的非法请愿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烂摊子自有庞抗美他们收拾。我抓起电话,打往新华书店,无人接听。我打往自家,电话通了,是我儿子。我满腹的怒气顿时消了一半,尽量平静地说:AA5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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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放,让你妈接电话。” AA5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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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你跟我妈闹什么?”儿子不满地问。 AA5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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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我说,“你让她接电话吧。” AA5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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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在,狗也没去接我,”儿子说,“她饭也不做了,只给我留了一张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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