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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五乱看到德国兵像一群大鹤冲了过来。他们手里的后膛快枪噼噼啪啪地喷吐着火焰,枪子儿嗖嗖地飞着。浓雾尚未散尽,德国人的身体再雾里时隐时现,不知道有多少个。外祖父大声喊叫着,向乡亲们报警。外祖父舍不得这对用四斗麦子换来的雪花铁皮水桶,挑着跑。水桶大幅度摆动,吱扭扭乱叫。德国人的枪弹把后边那只水桶打了一个洞眼。街上的人胡乱奔跑。陈瞎子拖着一根磨棍毛毛愣愣地撞到德国兵队中,大声问:“鬼子在哪儿,鬼子在哪儿?”BqPqeeye情感网
德国兵把枪口触到他后脑勺子上搂了火。他拖着磨棍倒在地上。BqPqeeye情感网
百姓们都关了门,抄起家什。BqPqeeye情感网
红枪队长杜解元来不及召集队伍,只能把十几个家丁和长工集合起来,用枣木杠子顶上大门。他的麻脸老婆也是会家子。她袒着怀,当浪着丝瓜奶子,提着一根铁棒槌,跟在杜解元身后跑来跑去。BqPqeeye情感网
外祖父跑回家,把大门插上。外婆抱着鲁璇儿在炕上发抖。外婆姚氏,是沙窝村最美丽的小媳妇。小脚一双,尖尖似笋,顶多三寸长。杜解元曾对鲁五乱说:“我堂堂武举,却娶了个大脚麻婆;你小子憨汉一个,却夜夜伴着三寸金莲美娇娘。姚氏因为脚小,行动不便,整日待在家里,不见阳光,脸如粉团一样白。BqPqeeye情感网
“璇她爹……”姚氏面色如土,心惊胆战地说,“怎么办,怎么办?”BqPqeeye情感网
鲁五乱从锅底下抹了一把灰,抹在姚氏脸上。农家住房简陋,无法躲藏。鲁五乱,这条好汉,用宽带子束了腰,喝了一瓶酒,胆气升腾,从门后拖出白蜡杆红缨枪,跳到院子里,躲在大门后。BqPqeeye情感网
杜解元踩着木梯子爬上了自家平顶的大谷仓。在他的身后,两个长工拖着一门沉重的土炮,哼哧哼哧跟着爬上来。他看到,在雾没散尽的街道上,惊慌失措的百姓,像炸了群的羊,来回奔跑着。一队德国兵,秩序井然地跪着射击,百姓们一批批地被打倒在地。有的连动都不动一下就死去,有的却哭叫着在血泊中打滚。他看到,在雾气散尽的土围子上,转着圈都有身材高大的德国兵,还有一些前胸后背缀着白布、白布上写着“勇”字的满清旗兵。在南门那儿,一群德国鬼子,簇拥着两门闪闪发光的、用黑骡子拉着的大炮,嘎嘎吱吱地过了吊桥。村子被包围了。BqPqeeye情感网
长工们把土炮拖了上来,又跑下去拿药葫芦。粮仓顶上,雾已散尽,金色的阳光一片辉煌。解元夫人也爬上谷仓,老练地观察着形势。“平阶,”她称呼着丈夫的字,说,“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杜解元看看妻子,说:“你带着孩子到地窖里去吧,今日这事,反正拼也是死,不拼也是死。我写给皇上的折子,压在炕席下,我死之后,你去青州府找慕容大人,让他代奏。”夫人笑道:“平阶,痴种啊!”德国人又是一个排子枪,把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打死在杜解元家大门外的石阶上。院子里,狗狂叫不止。“装炮!”杜解元说。长工往炮口里倒药,用探条捣实,然后又把一些花生大的铁弹子装进去。“老爷,装几分药?”长工问。杜解元说:“九分!”BqPqeeye情感网
杜解元亲自调整炮位,让炮口对着那些在晨雾中还显得有些朦胧的德国兵。他从老婆手里接过香火,放在嘴边吹亮了,便点着了炮后的药捻儿。一股白烟,从药捻洞里钻出来。生铁炮沉默着,沉默着,像头威武的兽,然后便猛烈跳动一下,一道暗红色的火舌喷出炮口,射进敌群,像一把铁扫帚,扫倒了一片德国兵。大街上响起了洋人的惨叫。白色的硝烟在生铁炮口缭绕着。“装炮!”杜解元命令道。街上的雾被炮打散了,德国兵惶乱地躲进胡同里。街上留下几具尸首,还有几个捂着脸嚎叫的伤兵,血从他们的手指间流出来。长工们匆匆装炮。清醒过来的德国兵对着仓房射击。一颗枪子儿擦着杜解元的耳朵滑过去。他感到耳热,摸了一手血,慌忙卧倒。装药的长工肚子受了伤,用手捂着肚子,脸煞白,哭着:“老爷,老爷,俺家里可是五世单传,我死了,就给俺老孙家绝了后了。”“滚,别说你家绝后,今日个沙窝村家家都要绝后,”他血着脸说,“装炮。”夫人劝道:“下去吧,平阶。”他拖过沾血的药葫芦,道:“再给他一下子吧,总得够本呀。”夫人说:“打倒一大片,够了本了。”一颗枪子儿打在夫人脖子上,她挺了挺身子,便歪倒了,血从她嘴里涌出来。完了,把凤凰打死了,杜解元想。夫人的黑麻脸抽搐着,细长的眼里,射出一缕凄凉的光。杜解元把葫芦里的药全部倒进冒烟的炮口。他身体低伏,躲避着打得低矮的护墙噼啪响的子弹;双手攥着通条,把药捣实。那个没受伤的长工把香火递给他,说:“老爷,点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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