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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草家族

作者: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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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女考察队员不由分说地剥掉了我的衣服。她们自己也飞快地剥掉衣服,她们说:Ue7qeeye情感网

  “穿着衣服,总是妨碍说话。”Ue7qeeye情感网

  我确实有这样的感觉:我们赤裸裸地坐在一起,我的心境立刻就变得异常宁静而温馨,逝去的往事像源源不断的流水涌到了我的嘴里,话语自动地跳出来,根本用不着我费尽心思去寻章找句。Ue7qeeye情感网

  正说得热闹,青狗儿浑身流着水站在帐篷门口,手里提着一条用阿菩树的肉质枝条拧成的鞭子,阴鸷地冷笑着说:Ue7qeeye情感网

  “臭婊子们!臭大粪!我就知道,你们只要钻进帐篷就要装神弄鬼!”Ue7qeeye情感网

  我又羞又恼,抄过一件汗衫就往头上套。青狗儿拦腰打了我一鞭,几乎把我打成两截。Ue7qeeye情感网

  “今天,我要替俺娘报仇雪恨!”他咬牙切齿地说,鞭子在他手里扭动着,由绿色变成红色,由红色变成紫色,由紫色变成蓝色……Ue7qeeye情感网

  “青狗儿,我没干坏事啊!”Ue7qeeye情感网

  “丢人!”他一鞭把我手捧着的那件汗衫打成两片,像用剪刀铰开一样齐的茬口。Ue7qeeye情感网

  “你睁开眼睛看看,这是谁的汗衫?”青狗儿嘲笑我。Ue7qeeye情感网

  我一只手拿着一片红色的汗衫,汗衫上洋溢着受伤的女考察队员丰满乳房的气味。Ue7qeeye情感网

  “你穿上衣服,”儿子命令我。Ue7qeeye情感网

  我穿上衣服。我一穿上衣服,女考察队员就显得局促不安,红晕上了脸,连乳头都涨红啦。她们也慌慌张张地找衣服。Ue7qeeye情感网

  儿子笑着说:Ue7qeeye情感网

  “爸爸,你看看我怎样教训这些臭娘们!”Ue7qeeye情感网

  他抡起毒蛇般的鞭子,疯狂地抽打着女考察队员们。一鞭一道血痕,一鞭一声巨响。女考察队员们被抽得遍地翻滚,鬼哭狼嚎。Ue7qeeye情感网

  我跪在青狗儿面前,替无辜的女考察队员们求情。Ue7qeeye情感网

  他把鞭子缠到腰上,余恨未消地说:Ue7qeeye情感网

  “滚起来吧,要不是我爸爸下了跪,我非把你们的屁股打成八百六十瓣不罢休。”Ue7qeeye情感网

  女考察队员们都把头埋在金丝黄草里,她们的脊背肿胀,红道紫道,赤身裸体就跟穿着花格子衣服差不多啦。Ue7qeeye情感网

  我转眼看着腰束毒蛇鞭子、戗立着一头乱发、小妖一般的儿子,心里汹涌着两种感情:一种是对儿子的仇恨;一种是对女考察队员们的深深的怜悯。我想,一个人要是丧失了人性,哪怕是个孩童,也会干出比野兽凶残百倍的坏事。Ue7qeeye情感网

  “对你们必须这样!”儿子愤怒地驳斥着我的想法。Ue7qeeye情感网

  他不但监视着我的行为,而且监视着我的思想。早知如此,何不——Ue7qeeye情感网

  “你休想!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休想!”他拍拍腰间的鞭子,又补充道,“用李大妈的话说就叫做:”同志,晚啦!“‘Ue7qeeye情感网

  女考察队员们搂抱在一起,互相舔舐着身上的鞭痕,那一道道鞭痕就像彩色的奶油一样被飞快地舔光啦。Ue7qeeye情感网

  她们美丽光洁的肉体重新展现在我的眼前,还是一个赛过一个的体态风骚、容貌姣好。Ue7qeeye情感网

  “阿姨们,你们快穿衣裳,我爸爸动了邪念啦!”青狗儿调皮地说。Ue7qeeye情感网

  女考察队员用鲜红的舌尖抿着嘴唇,慢腾腾地穿衣服。穿了小件穿大件,好像总也穿不完,好像要把全世界的衣服都套到身上一样。Ue7qeeye情感网

  她们的态度转变与我儿子的态度转变都让我迷惑不解。儿子在她们怀抱里窜来窜去,摸摸这位的乳房,亲亲那位的脖子,好像儿子见了娘一样。我孤零零地站在一边,感到从没有过的尴尬。Ue7qeeye情感网

  在离帐篷不远的树丛里,停泊着三位男考察队员的尸体,他们的尸体用一层层树皮包裹着,翘首翘尾,好像三条小船。Ue7qeeye情感网

  我们跟随着女考察队员们寻找那种白色的小蘑菇时,发现了男考察队员们的尸体。不唯我大吃一惊,连女考察队员们也大吃一惊。Ue7qeeye情感网

  据她们说,进了红树林子的头一天,她们就与他们走散了。当时她们三人哭得死去活来,感到塌了半边天。她们费尽心思寻找他们,自然没找到。几天后的一天,一架直升机出现在湖面上空灿烂的阳光里,螺旋桨扑扑棱棱地旋转着。直升机缓缓地降低高度,机器掀起的彩色狂风吹皱了湖水。三个女考察队员都清清楚楚地看到失踪的三位男队员坐在直升机里。她们兴奋得哭了起来。直升机落地支架上绑着巨大的浮筒,看样子准备在湖面上降落。Ue7qeeye情感网

  “后来呢?”我焦急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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