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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把右腿放在吉普车的踏板上,把裤腿子撸上去,将那把刀子,对准了腿肚子,噗的一声扎了进去。然后,他把右腿拿下来,将左腿放上去,撸上去裤腿子,用那把生锈的破剪刀,瞄准腿肚子,噗的一声扎了进去。他把左腿也从踏板上拿下来,双手拎着裤腿子,腿上插着刀子剪子,在大门口走了两圈,许多的血,从他的腿肚子上流了下来。他把右腿放在吉普车的踏板上,将那把刀子地拔出来--一股黑红的血随着蹿出来--扔在我的面前。他把右腿拿下来,将左腿换上去,将那把剪刀,哧地拔了出来--一股子蓝色的血蹿出来--扔在妹妹的面前。他看着我,轻蔑地说:
“小子,有种吗?有种你也来这么两下子。”
在那一瞬间,我感到我们又要惨败了。老兰这个杂种,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把我们逼向绝境。是的,我知道,如果我和妹妹也把刀子和剪子扎进自己的腿肚子,那老兰就彻底地输了,他除了自杀,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挽回面子。但把刀子扎进腿肚子,实在是太痛了。孔夫子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我们往自己身上戳刀子,就是公然地和孔夫子作对,那我们就成了没有教养的人。想到此处,我说:
“老兰,你这是干什么?你以为用这套青皮流氓的混账无赖手段就能够把我们吓退吗?没门。我们连死都不怕了,我们还怕什么?我们不会自己往自己身上戳刀子,我们请求你往我们身上戳刀子。你即便把你腿肚子上的肉全部旋下来,我们也不会放过你。你如果要想清静,除非杀了我们。”
第四十炮(四)
我们捡起沾了血的刀子、剪子,再次往老兰的手中递去。老兰夺过我手中的刀子,猛地往远处扔去。刀子在阳光中飞越马路,降落到不知道什么鬼地方去了。老兰从娇娇手中夺过剪刀,猛地扔出去,剪刀在阳光中飞跃马路,降落到不知道什么鬼地方去了。老兰几乎是哀嚎着喊叫:
“罗小通,罗娇娇,你们这两个比鬼还难缠的家伙,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呢?”
“我们没有别的要求,”我和妹妹齐声说,“我们只是活够了,请你把我们杀死。”
老兰拖着两条血腿,爬上吉普车,逃跑了。
大和尚,有句著名的话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知道这话是谁说的吗?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老兰知道。老兰从这句话里汲取了智慧,当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从镇上修理电视机的李光通那里借来了一块马蹄形的磁铁,把刀子和剪子找回来,继续着我们的求死行为时,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那是老兰逃跑后第三天的中午,我和妹妹坐在肉联厂大门口,刚对着路上的一个结婚车队喊叫过让老兰把我们杀死的话,就有一个五短身材、鼻子像山楂、肚子像啤酒桶的家伙,拎着一把明晃晃的杀牛刀,脚步蹒跚地走到我们面前。到了我们面前,他微微一笑,脸上的表情很狡猾,很无赖,很恶棍,很流氓。他说:
“不认识了吗?”
“你是
”
“和你比赛过吃肉的万小江,你的手下败将。”
“啊,你胖成这样子了。”
“罗小通,罗娇娇,我像你们一样,活够了,活的够够的了,一分钟也不愿意多活了。我请求你们两个把我杀了。用你们手中的刀子剪子杀我也行,用我手中这把大刀杀我也行,我没有任何要求,也没有任何道理,我就是请求你们把我杀
死。”
“滚开,”我说,“我们跟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你?”
“是的,”他说,“你们的确跟我无怨无仇,但我就是要你们把我杀死。”说着话,他就把那把大刀硬往我的手里塞。我和妹妹躲避着,但我们躲到哪里他就跟随到哪里。他的身体那样臃肿,但动作却出奇地灵敏,简直是一个猫和老鼠交配后生出来的东西。这样的东西该叫什么名字我们不知道,但我们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他。
“你们到底杀不杀我?”
“不杀!”
“那好,你们不杀,我就自己慢慢地杀自己,”他说着,就用刀尖在自己的肚子上划开了一个口子,划得很深,先是露出来黄色的脂肪,然后血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