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灯区
作者:夏岚馨
8.真爱惟一,所以永恒
二楼的走廊上开着一盏光线微弱的紫色壁灯。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盯住客厅门口随风舞动的淡紫色纱帘的一角。也许文栩就站在那面纱帘之后?
终于,我还是鼓足勇气,穿过了那面紫色纱帘,但文栩并不在纱帘之后。我怯懦地迈步走进客厅。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两台电脑最为显眼。我焦躁地四处寻找,还是没发现他的影子。
我开始惊慌起来。
但很快,我便听到了他的声音:“紫蝶,是你吗?不要怕我。坐在沙发上吧,那杯茶是给你准备的。”
那声音平缓、沉稳、成熟、性感,竟和我想象中的文栩的声音吻合得严实无缝!我循着声音,终于看见他背对着我,站在黑暗的阳台上。他穿着米白色棉布长裤,黑色长袖T恤,背影显得高大而挺拔。这就是文栩吗?就是我这么长时间以来朝思暮想着的文栩吗?我使劲眨了眨眼睛,试图把他看得更清楚些。但是,他身后那层薄纱帘却不停地随风舞动,把他的背影搅得模糊不清。
我僵了一般,远远地站在他的身后,心绪波涛汹涌地翻腾着。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我根本无法想象,一个有着那样的背影的男人,转过身来,竟有一张有缺陷的面孔!忽然,我脑子甚至闪现过一些诡异的念头:也许他一直在有意考验我?也许,他对爱情确信无疑之后,会忽然面对我,给我一张完美无缺的面孔?会骄傲地告诉我,他是男人中的男人?
但是,聪明而敏感的文栩很快便给我泼了冷水。他非常严肃地说:“时间已过去了那么久,但你还是执意地来了。促使着你到来的东西一定是沉重而强大的,现在,你要努力把自己固定在那种东西里,不要被见到我之后的冲动所左右,使你的思想和行为背离初衷!我在信中跟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不要天真地幻想会有什么奇迹出现!”
我不得不佩服文栩的理智和自制力。
我的心又被他抛进了冰窖,悲哀地望着他的背影,顿然感到一筹莫展。
我转过身,走到那只小几前,捧起他为我准备的那杯热茶,感觉着他给我的第一捧实实在在的温暖。
就在我一抬眼的刹那,发现眼前的那面墙上挂着一个很大的像框。看清上面的人之后,我手里的杯子“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只听得文栩说:“你看见那张照片了吗?”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照片上的男人几乎使我惊呆了!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完美的男人——完美的面孔、完美的身材、完美的气质。我看过那么多中外影视作品,从来没有发现任何男人能和照片上的人媲美。他穿着白色的球衣和运动鞋,肩上扛着一只网球拍。温和而阳刚,眼睛微微眯着,鼻子挺直,嘴角似笑非笑……
那一刻,文栩在网上给我的感觉又卷土重来,和这张照片一起,疯狂地压倒了我的理智。因为有林榭的缓冲,我一直没得到对文栩疯狂施爱的机会。如今,一边是他的背影,一边是他的旧日照片,我置身其中,终于被逼疯了。爱情,这就是爱情?我只能得到这样的爱情?
转过身,望着他的背影,我失控地痛哭着说:“文栩,带上我走吧,远走高飞!我爱你!没有人给过我这种感觉!知道我有多苦吗?”
他冰冷地说:“照片上是从前的我,不是现在的!”
我完全失去了理性,疯狂地喊道:“不!即便你是魔鬼,我也能接受!”
“那是你上了照片的当。”
我扑在沙发上,痛哭失声。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这次我同意你来,就是想把问题解决清楚,悬着不是办法。好好想想,你是为什么来的!信中的一切都是事实。我们根本没有现实。”
他的话确实刺激了我,我安静了一会儿。但是望着那张照片,再看看他的背影,我的理智又变得微弱了。
“我爱你!爱你!”我喊道。
“那是虚浮的,经不起现实的考验。”
“我们真的没有现实了吗?”
“不用我回答,等你回去安静下来,仔细想想,就能找到答案。”
之后,他又补充说:“傻孩子!事实上,你已经找到答案了。你是找到答案之后才来和我道别的。”
他说的“傻孩子”一下子使我停止了痛哭。够了,这三个字足以使我感到了无尽的温存。我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朝他奔去。
他颤栗地命令说:“别再向前移动你的脚步!记住,有时向前多迈进一步,就会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不要幻想我会让你看见面孔,这辈子,我只能给你背影!”
我被吓得停住了脚步,呆呆地望着他。
“你能对一个背影保持一辈子的爱情吗?”他问。
“要是能呢……”我怯怯地说。
“紫蝶,不要被一时的冲动和激情迷惑。一辈子,这时间太长了,可以把很多强大的东西磨得痕迹全无!”
“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要给我一个‘远走高飞’的美梦?”
“那正是认识你以来一直折磨我的问题!从道义说,我是不该爱你,甚至不该和你有任何交往!但从本能上说,我还是个人,是个男人!谁能明白我内心的煎熬?谁能理解我作为一个男人,甚至连和心爱的女人面对的权利也没有?!”
我的心痛得几乎裂开了。
他脊背挺直地伫立着,双手紧抓着阳台的栏杆,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又像是在承受着什么。
过了好久,他才说:“‘有情人终成眷属’也许很诱人。但对于我们来说,有过,美丽过,就足够了。结果已经是很次要的了!特别是对于我来说!”
极度的痛苦和绝望控制了我。我扑向他,猛地抱住他的腰痛哭失声。
“文栩,你知道吗?我多想看见你,触摸到你,和你天天在一起!你,是我的男人!”
他的身体在我的怀抱中抖动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猛地抓紧了我的手,但我还没来得及感觉到他手上的温度,那只手就如遇蛇蝎般逃离了。我一下子失去重心,腿脚瘫软得撑不住身体,滑脱在地上。
我又本能地抱住了他的双腿,哀告地说:“文栩,我爱你!这么多年来,我没有真正爱过!”
他长久地沉默着,双腿的关节在我的紧抱中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终于,他冷冰冰地说:“紫蝶!放开我!离我远点!现在,你已经在深渊的边缘了!”
他的话语像冰雹一样击垮了我,把我彻底打入了冰冷的地狱。我绝望地慢慢放开他,竭尽全力站起身来,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世界在这一瞬间陷入巨大的死寂。
望着飘荡不已的紫色纱帘后痛苦挣扎的背影,再回头看一眼像框里那个完美的男人,我心中的悲悯如潮水般一浪一浪涌起。
我绝望了。“我要走了,能回头看我一眼吗?”
“紫蝶,请你记住,你的美和高贵,也是我选择逃离的重要原因!”
寂静。只有风在徐徐地吹。
望着那背影,我很想向他说一句珍重,说一句道别。但是,我全身都僵硬了,嘴唇抖着、抖着,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哽咽地说:“别伤心,我们都应该感到幸福,因为终于找到了。记住!真爱惟一,所以永恒!让我们互为心中的灯盏吧,让灵魂永远不再有黑暗和寒冷……”
我泪如泉涌。我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
终于,我转过身,离开了,跌跌撞撞,冲进了漆黑冰冷的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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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序
《紫灯区》:从贤良妻子到欲望女人 大洋网
风姿绰约的紫蝶是一位循规蹈矩的妻子,年轻慈爱的母亲。
然而,在她三十岁生日的夜晚,扑面而来的是一个残酷的事实——丈夫的无情背叛。这一事件打破了她平静知足的生活。一段锥心刺骨、光怪陆离的情感经历就此展开。她首先遭遇了小宝——一个被俗称为“鸭”的男人。她怀着对丈夫的痛恨,与小宝撞击出一种陌生而充满蛊惑的颤栗……之后,一场场爱与恨、灵与肉相互纠结的悲喜剧在她的生命中上演了
。在近乎迷狂的精神状态中,她被迫地或混炖地用女人的脆弱与坚强,在虚伪、背叛、放浪和欺骗的泥淖中滚打,去寻找爱情的真谛和生命的意义。
紫蝶,一个传统的贤良妻子,变成了内心燃烧起熊熊火焰的欲望女人。
作者简介:
夏岚馨,心理学学士,现居海口,发表作品一百余万字。
《紫灯区》:女性性放纵是无援的反抗
中国青年报
中国的历代文人,对于女性的态度,似乎从来就缺乏应有的尊重。无论是向帝王将相致敬的颂圣文学,还是文以载道的才子佳人小说,都把女性塑造得屈辱可怜。在前一类的作品中,女人不是被当成像貂蝉那样可供政客们进行权力交易的附赠品,就是像祸国殃民的妲己一样被贬为红颜祸水。即便是表面上歌颂爱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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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一类作品,也往往将佳人当做了才子日后飞黄腾达的垫脚石———似乎所有的小姐都专为拯救落难公子而生。在这种文学中,女性永远是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小人物,她们的命运,总是在男性的窥淫欲中经历着女权主义者所说
的“文学虐待”。因此,反抗男权社会,“让女人成为女人”就成了现代社会中许多女性作家的努力方向。
然而,对于今天的一些女性作家来说,反抗男权社会的写作似乎正日益走向歧途。她们误以为,只有女性的身体才是反抗男权社会的惟一武器。因此,女性文学里便充斥着亢奋难耐的病态激情和顾影自怜的变态心理。那些充满叛逆精神的女性人物,无一例外地把性解放和自由画上了等号。于是,女性便成了无视贞操、卖弄风情的烟花女子。当“上海宝贝”们用私生活的放纵去寻找自由的时候,却不知自己早已被自由所累。自由无法给予她们真正的解放,相反,自由只会给她们带来反抗之后无尽的空虚。更让人悲哀的是,当女性作家用感官替代大脑、用欲望放逐灵魂的时候,其实也正是她们向敌人投降的时刻:她们和自己曾经反抗过的男人一道,也同样在用文字作践着女性美好的心灵。在这样的女性写作中,女性人物的生存状况已由昨日的受虐变成了今天的自虐,这恐怕是对女性更大的侮辱与损害。
一旦“我拿青春赌明天”变成了女性作家趋之若鹜的写作宝典,那么即使是真心书写女性不平命运的作家,也会在一种盲目的抗争中误入迷途。海南作家夏岚馨的新作《紫灯区》,讲述了一名30岁少妇的报复性背叛。主人公紫蝶原本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妻子、年轻慈爱的母亲。但当她得知了丈夫的无情背叛以后,就开始在报复心理的驱使下,陷入了一次次光怪陆离的欲望冒险。在她近乎迷狂的纵欲生涯中,各种男人都只不过是她的报复工具。当紫蝶用女人的脆弱与坚强,在虚伪、背叛、放浪和欺骗的泥淖中打滚之时,实际上已经遭遇了一种命定的绝望。这种绝望感来自灵与肉的冲突,虽然牺牲色相可以赎取暂时的自由,但却无法逃脱灵魂的空虚。因此,在某种程度上,女性对男权社会的反抗,如果一味执迷于性的解放,就只能导致女性自身更为惨痛的精神创伤。
时至今日,当代的许多女性作家已经越发陷入了画地为牢的困境。眼看着女性人物所承受的文学虐待日益沉重,笔者不禁想起了作家苏青的名言,她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这句话可以提醒那些专事反抗男权社会的女性作家,除了描写男女之间的欲望瓜葛外,还有小到穿衣吃饭、大至精神追求的诸多创作空间。否则,死抱着对性描写的迷恋,就只能让女性写作的正义抗争沦为一种无援的反抗,既不会博得男性主义者的同情,也不会引发女性主义者的共鸣———因为前者不愿男人成为女性的玩物,后者也绝不会认同女性自甘堕落的抗争。(叶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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