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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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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去弄清楚?这是个兵荒马乱,每天要死上千上万人的日子,重庆大火不过只是小灾小难。IIZqeeye情感网

    这场罕见的大火发生于1949年9月2日,它熄灭之后二个月,即1949年11月下旬,这座山城终于落入共产党军队合围之中,长江上船员大都弃船溜跑了,都知道在重庆这水道枢纽打仗时,船最惹祸。IIZqeeye情感网

    父亲舍不得船,哪怕是老板的船。十几个国民党士兵把一个个封得严密的军火木箱运上船。父亲在刺刀下被迫驾驶船,他只得用棉被裹住全身,仅露出眼睛和手。船上溯长江,从第一声枪炮响起,父亲就用他对航道水势熟悉的全部知识,大拐“之”字行进,躲避船外两岸飞来的炮弹。押船的一个军官大腿被子弹击中,倒在驾驶室昏了过去。血溅到玻璃上。士兵惨叫着,有的是跳入江,有的跌趴在到船舷后。父亲的棉被上,血在一滩一滩漫开,船上的军火随时都可能爆炸,但是父亲却奇迹般冲到了目的地。IIZqeeye情感网

    当官的掏出两块大洋赏给父亲,算是租船的钱。然后,用手枪指着父亲说:“我们要沉船!”他跳到岸上,给士兵下任务。IIZqeeye情感网

    父亲的胆子已掉光了,但是他把船开来本是为了救船。他当没听见一样,便将船掉头往回开。在船离朝天门两里路远时,炮火过于猛烈。他怕船被打沉,便将船开向黄沙溪的河滩搁浅,想保住船。IIZqeeye情感网

    那天,这个古怪多劫的城市已经很寒冷了,人们皆在抢购粮食或逃离战区。母亲又有了身孕,在通向江北桂花街的石阶上,她拎着一麻袋干胡豆,抱着二姐,让三岁的大姐自己走。江面炮火不断,风把树刮得弯到地面,把硝烟刮进深蓝色的雾中。母亲跨进房门,血从她的身体里流出,顺着大腿冰凉地滴。IIZqeeye情感网

    她小产了。房东太太从门口路过,说掉出的肉团若是一个瓣儿,就是一个儿子没了,若是有两个瓣儿,就是个女儿。她边说边用涮马桶的竹棍去戳看,连连叫道:“是儿娃子,是个儿娃子呀!”IIZqeeye情感网

    听着房东太太离去的脚步声,躺在床上的母亲绝望了,她认定父亲肯定死在运军火的途中,尸体随着船的残骸在长江里飘走。IIZqeeye情感网

    可是父亲从炮弹乱飞的江上回来了,脸被烟火熏抹得只剩两个眼珠子在动,吓得两个女儿哭了起来。母亲一把紧紧抱住从死神那儿挣脱掉的父亲。IIZqeeye情感网

    三天后,要父亲运去军火的部队,被包围重庆的解放军部队歼灭,被捕的军官说出了那艘船,他对那个不怕死的年轻船长印象太深,但忘了说那两块大洋。IIZqeeye情感网

    清算的镇反、肃反运动,父亲交代不清,运军火的事,他写的检查详详细细,也忘了交待那两块大洋。父亲得救于他的一技之长,凭着他对长江航运的了解和熟悉,被留用了。长江上游金沙江一段,水流急,暗礁多,航标灯少,稍不留心,就会船翻人亡。父亲被派去,算是对他优待处置。夜航加班次数太多,加班费不值几文,他的眼睛开始坏了。IIZqeeye情感网

    我很小时知道家里箱底有二块大洋。父母低低的声音争论执得很厉害,不象院子里其他两口子吵架那样呼天喊地,凶煞恶气,他们的声音畏畏缩缩。那时我人太小,缩在暗淡的墙根就跟不存在一样。IIZqeeye情感网

    “把大洋拿到银行兑换了,再借些钱,找个好医院,治你的眼睛,”母亲说。IIZqeeye情感网

    “算了,已经这样了,治不好。”父亲叹息道:“再说,去兑换,不就不打自招了吗?”当时我不明白他们怕“招”的是什么,现在才觉得他们的小心无不道理。IIZqeeye情感网

    8IIZqeeye情感网

    大姐打了几个大呵欠,望望山腰,路灯在那一片黑漆中特亮。她说回去睡觉吧。IIZqeeye情感网

    怎么这就完了?我问: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哪来的梅毒?IIZqeeye情感网

    那还不明白,大姐说,袍哥头从来没有戒过嫖妓,他传染给母亲,母亲传染给父亲。IIZqeeye情感网

    我说,这中间隔了好多年啊,什么时候发现的呢?父亲结婚前就知道吗?难道爸爸的眼睛不是开夜航累坏的?IIZqeeye情感网

    “早治好了。哎呀你真烦!”大姐嚷道。IIZqeeye情感网

    她也许并非不愿意说个仔细,而是认为不值得,还对此有股不轻的怨恨。这是完完全全的中国贫穷市民生活,绝对无法浪漫化的怪物。我们这一带肮脏潮湿长着苔藓的墙上,“包治性病,药到病除”招贴处处可见:尖锐湿疣龟头烂痛滴虫阴痒菜花肉芽尿口红肿阴道流脓这类广告的读法我始终弄不清楚,上下左右前后怎么念,都是一堆乱糟糟的恐怖符号,老在指向最令人恐怖和羞耻的一些东西,在红太阳光芒最亮,中国社会最革命化,号称全世界唯一无性病之国时,这些广告也没有完全消失,八十年代初又是贴得满街满巷。我从来不敢看个明白,也从不知道谁在医治,谁在求医。大姐一打住,我也被自己吓得没有追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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