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作者:桐华
我快速地冲出了歌厅,站在车来人往的街头,有很迷茫的悲伤感,突然,我开始跑步,沿着街道一直跑,二十多分钟后,我气喘吁吁地到了河边。
我站在河边,听着河水哗啦啦地流着,月光洒在起伏的水面上,跳跃着银光。
我站了很久,脑子里似乎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直到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从桥上经过时,我才突然惊觉,该回家了,否则就是采取宽松教育的爸爸妈妈也要怒了。
一路跑回家,已经十一点,妈妈的脸色很难看,我没等她问,主动道歉,“我和晓菲在同学家里看机器猫看晚了,没注意时间。”真庆幸那个年代,没有几家安装电话。
妈妈和爸爸的脸色缓和下来:“赶紧去睡觉吧,下次注意时间。”
我点点头,立即去刷牙洗脸。
之后,我在歌厅经常看到张骏和那个女子在一起,人人都说她是张骏的女朋友,隐约间,我知道她已经参加工作,是幼儿园的老师,可更多的,我一点都不想知道,甚至她的名字,我都拒绝听,即使听到了,也拒绝记住,似乎,只要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就可以当她不存在。
我本来快活赛神仙的暑假浮出阴影,我第一次知道,凝望着一个人的时候,胸口竟会涨痛,听到一首歌的时候,会想落泪,其实,我从来没对张骏抱有任何希望,可是也许我心底深处有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幻念,所以当亲眼看到时会异常伤心。甚至我会很恶毒地想,为什么这个女的不像关荷一样,瞧不上张骏呢?最好她能甩掉张骏。
那个女的非常喜欢唱《像雾像雨又像风》,每到K歌厅,必唱这首歌。
每次听到这首歌,我就干什么的心情都没了,《像雾像雨又像风》被我列为最讨厌的歌曲,我幼稚地把K歌厅里有这首歌的带子都藏起来,别的客人不能唱,也就算了,可那个女孩很固执,非要唱这首歌。小波焦头烂额地四处寻找,还要一遍遍对女孩子说“对不起”,我看不过去,只能从沙发底下翻出带子,装作刚找到,若无其事地拿给他们。
女孩子欣喜地接过带子,连声说“谢谢”,友善地邀请我和他们一块玩,我冷冰冰、极其不给她面子地说:“我不喜欢唱歌。”
女孩尴尬地笑,“我看你整天在歌厅玩,竟然不喜欢唱歌?”
小波赶在我狗嘴里再吐刺语前,把我推出包厢。张骏自始至终冷漠地坐在沙发上,一种看别人故事的置身事外。
包厢的门被关上,我酸溜溜地想,难道关上门之后,你仍这幅表情吗?
帮他们送饮料的小姐姐问我和小波,“那个张骏真和琦琦同年级?”
我不理她,小波和善地回答:“是一个年级。”
小姐姐无比惊讶地说:“他看着可真不像孩子,比大人还大人。”
我立即说:“他虽然和我同年级,但是他留过级,比我大两岁,是个大龄留级生。”
小波大概从没见过我如此刻薄,瞅了我一眼,微笑着对小姐姐说:“人的年龄在心上,不在脸上。你今年十五岁,和你一样大的很多人才刚上初二,还坐在教室里打打闹闹,你却已经在外面打工赚钱,不但养自己,还要寄钱给家里供哥哥读书,他们如果看到你,也一定不能相信你和他们是同龄人。”
小姐姐端着盘子离去,“各人的命不同,他们是城里的娃,我是农村娃,没得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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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征的中考成绩
每年暑假,都有两个成绩,抓挠人心,一个是中考成绩,另一个是高考成绩。
中考成绩出来后,一中会在校门口张榜公布成绩。一中很逗,右边贴自己初中部学生的成绩,左边贴被高中部录取的学生的名字,所以校门前拥挤着无数焦急的家长和考生,有一中的,更有其他中学的考生和家长。
因为今年有王征参加考试,所以晓菲无比关注,大清早就拖着我去看一中放榜。我和晓菲两个虽然比同龄人而言,个子都算高的,可和大人们站在一起,毕竟还是矮,所以,典型地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等人家都看得差不多时,我们才终于挤到前面,看清楚榜单。
晓菲从第一个开始看,我没吭声,悄悄地从最后一个开始看,王征的成绩早有耳闻,从第一个开始看,是浪费时间和精力,不过,这话自然不能对晓菲说。
很快,我就看到王征的名字,根据名字后的成绩,很显然,他不仅和重点高中无缘,就是普通高中也别想了,应该只能去报考技校。
晓菲仍然专注地一个个往下看,我待着也是待着,于是陪着她一块从前面看,看过四五十个名字后,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陈劲。我盯着发了几秒钟呆,这个名字竟然就这么平淡无奇地夹在一堆名字中。
一中的考生将近四百名,等一个个看到后面,我已经眼睛都看花了,终于,晓菲看到王征的名字。
她默默地站着,看了一遍又一遍,似乎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我向来不擅长安慰人,只能沉默地站着。
忽然之间,她就开始嚎啕大哭,哭得惊天动地、声嘶力竭。
天哪!所有落榜的学生都没有哭的,她却哭得好像是她落榜了。校门口的家长和学生都看向我们,晓菲哭得泪雨滂沱,压根不管别人如何,我面上镇静,心里只恨不得用衣服把脸包起来。
有的家长本来就因为孩子没考上在生闷气,看到晓菲哭得这么伤心,指着孩子就骂:“你看你,没考上一点反应都没有,人家没考上还至少知道哭,知道后悔以前没好好学习。”
他的孩子郁闷,我更郁闷!
我不会劝人,只能沉默地看着晓菲哭,晓菲真像水做的人儿,哭了足足半个小时,仍然眼泪不见一点少。我看得心疼起来,闷着声音说:
“别哭了!”
晓菲一边掉眼泪,一边凄惶地问:“怎么办呀?他没考上高中,我将来要上大学的,我们不是不能在一起了?”
“你不嫌弃他,不就行了!”
“那他嫌弃我呢?”
我真的很怀疑晓菲的脑袋构造和人类不一样,无奈地说:“他怎么可能嫌弃你呢?将来你是大学生哎!”
晓菲将信将疑,眼泪终是慢慢收了,我本来想请她去吃雪糕、吃凉皮,好好替她补一下刚才损失的元气,没想到这家伙眼中只有色、没有友,“琦琦,我不能陪你玩了,我想去找王征,他现在肯定很伤心,我想去看看他。”
王征又不是考试失手,而是成绩一贯很差,他心里对自己的结果,应该早有预料,要伤心早伤心了,何须等到今日伤心?不过,对着晓菲只能说:“好啊,那你就去找他吧。”
晓菲骑着她的自行车风风火火地走了,我闲着没事,索性走到左边的红榜,去看看都有谁考上一中的高中部。一中一共录取了四百人,陈劲的名字夹在两百到三百之间,实在不容易找。旁边有两个和我一样看热闹的女子,低声议论,“这个陈劲是不是就是咱们副台长的儿子?”
“就是吧!”
“不是听说她儿子特聪明吗?”
“以前好像是,副台还曾和省作协联系,想把儿子编纂入什么新中华百名优秀少年,后来孩子自己不争气,她心再高也只能作罢。”
我盯着陈劲的名字,想着伤仲永,不知道他妈妈有没有后悔让他跳级,可陈劲……想着他的样子,又总觉得他不像仲永,仲永只是个书呆子,远没陈劲狡诈奸猾。
Chapter 7
【有人羡星星之丽,伸手摘星,努力多时,却不可得。人朝笑:自不量力。
他答日:伸手摘星,虽未得星,却心纳美景、手不染污。】
演讲比赛
晃晃悠悠、凄凄凉凉的暑假结束,新的学年开始,我们从一楼搬进二楼,开始做初二的学生。
刚开学,曾红老师就通知我要参加这个学期市里组织的中学生演讲比赛,让我准备演讲稿,题材不限,只要主题健康积极向上。她说主题要健康积极向上的时候,忍不住地笑,我也笑。很奇怪,自从小学的赵老师之后,我对老师如对恶鬼,避之唯恐不及,可和曾红老师有一种奇怪的投缘。
我说:“为什么是我?得不了奖怎么办?"她不耐烦,“你怎么老是这么多问号?让你做你就做。
“我觉得我不行,其实上次我在台上腿肚子都在发抖,就是傻笑都笑不出来。
曾老师弹了弹烟灰,笑着说:“你连兵乓球台都站了,我看你笑得挺好,还怕去站大讲堂的台子?" 我一想也是,如今我一长城城墙拐弯的厚脸皮,还有什么好怕的?
稿子写完,曾老师改过后,让我再写,我写完,她再改,两个人磨在一起,连改了五遍稿子后,才定下演讲稿。同时,她开始手把手训练我演讲,刚开始,只语文早读课上,让我站在自己座位上朗读课文,等我适应后,她让我站到讲台上背诵诗词,内容不限,只要是古代诗词就好。
这个实在很容易,拜神童陈劲所赐,从诗经到唐诗宋词元曲,我还都有涉猎。可没想到,第一天就被曾红训斥,“你知不知道中国的诗被称做诗歌?
背诵成这样,真是羞辱了‘诗歌,二字。
我板着脸走下讲台,脑子里思索着如何才能理解诗被叫做诗歌。
放学回家后,打开收音机,找到文艺台,细心收听诗歌朗诵。从诗歌朗诵到评书、弹词、散文鉴赏,每天中午的午休时间我都守在收音机前渡过,每天下午的课间活动,我会找一个僻静角落,一个人对着树林、或者白云练习。曾老师不理会我做什么,只每天依旧叫我上台背诵诗歌,时而会骂我两句,时而一声不吭,反正我背诵完,她就让我下去。时间长了,不管讲台下的同学怎么看我,我都有一种视他人如无物的感觉。
李哥的歌舞厅筹备好,准备开张,但是名字还役起好,什么“丽丽歌舞厅”、“夜玫瑰歌舞厅”、“银河歌舞厅”, 李哥都嫌俗,对小波说:“你帮我想个名字。”小波笑着起了几个,李哥还役发表意见,他自己先否定了,他把手边的纸揉成团,砸向窝在沙发上的我,“琦琦,给我个名字。
我正满脑袋的诗词,随口说:“在水一方。子一块长了,几年前还奶声奶气地叫我‘李哥哥,,如果役有我,你小丫头早闹出人命了,现在竟然敢瞪我。
我跳着去够,却怎么都够不着,李哥说:“叫我声大哥,我就饶了你。
大厅里的人都看着我们笑,乌贼也跟着起哄,“四眼熊猫叫大哥。
小波抱着双臂,倚在门口笑。
我绕着李哥左跳、右跳,却总是无法拿到自己的眼镜,虽然我边笑边跳,可就是不肯叫他大哥,他也就是不肯给我,我有些急了,揪着他的西服,想强夺。
乌贼大叫,“四眼熊猫又要发泼了,李哥,你可别光提防她的手,她的嘴比手毒。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疤!乌贼这货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气得顾不上抢眼镜,顺手拿起楼道里做装饰用的一盘子塑料苹果,砸乌贼。我居高临下,砸得他全无还手之力。
李哥和小波都趴在楼梯上看,边看边说风凉话,乌贼气得破口大骂,边骂边逃。
我们几个,以前常在一块笑闹,打扑克讲笑话,可随着李哥生意越做越大,大家都行色匆匆,即使见面,也总是有正事谈,很久役有这么放开闹了,所以,我们又笑又叫,半疯半癫,一半为着开心,一半只是贪恋这时光。
乌贼抱着脑袋左跳右躲,没想到几个人正好进来,我的苹果滴溜溜地飞向他们,眼看着要砸到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他们中的一个人横地里跑出来,跳起,接住了苹果。
虽然模糊,但我近视度数还不深,他的身影又很熟悉,立即认出接苹果的是张骏,也想到了刚才砸的是谁,不禁呆住。
李哥一巴掌拍到我背上,用得是空掌,就是五指合拢,掌心尽力后缩,落下去时,因为有空气在掌中,所以啪的一声大响,听着重,实际不疼。
“闯祸了吧?还不给六哥道歉,再多谢小骏哥。
李哥嘴里说着,人己经走下楼,热情地给六哥递烟敬酒,拉着他坐。
小波把我拉进房间,把眼镜架回我的鼻梁,“呆在屋里别出去,想回家了,如果他们还没走,就从阳台上翻下去。他要走,我拽住他胳膊,“你别出去,小六肯定又要叫人灌你酒。
他笑,“役事的,我酒量好。
我只得放开他,在屋子里坐了会,想看书却看不进去,决定离开,从阳台上往下翻,手勾在栏杆底下,身子悬空,晃来晃去,琢磨着是豁出去直接跳下去,还是努力抓住墙边的排水管,滑下去。
旁边的街上有人不停地按自行车铃,我扭头看,竟是神童陈劲,他骑在自行车上,一脚垫在地上,一脚仍在脚踏板上,瞪大眼睛看着我。我一失神,手上的力气役了,摔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把屁股摔成八瓣,疼得毗牙咧嘴,频频吸气。
陈劲乐得大笑,险些连着自行车一块栽倒。我冷冷看了他一眼,装作不认识,站起来就走。
他推着自行车来追我,“罗琦琦,你还记得我吗?"我装糊徐,迷茫地看他,他泄气,“我是陈劲,小学和你坐过同桌。
我仍然不理他,他不甘心,似乎有点不相信他竟然会被人忘掉,想要提醒我,可难免一不小心沦落成自我吹嘘,那更是他不屑为之的,所以他只能闷闷地推着自行车,不说话,却又不离去。
我夹然问他,“为什么?"他反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陈劲了?"他会过意来,嘴边· 隆漫地沁出笑意,“做陈劲太役劲,我爸允许我偷几年懒,要不然,谁知道我妈还会有什么花招?保不准让我去当少年大学生,制造轰动新闻,她倒是风光了,我却要和一堆老头老太做同学,别说篮球足球,就连打乒乓球的朋友恐怕都役有了。
我明白了,“那你又要是陈劲了。
他叹气,“是啊,上高中了,要努力考大学,再不好好表现,我爸都要不满了。
我微笑,“那祝你旗开得胜!
他也笑:“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全力习赴?"我问:“什么意思?"他笑着说:“我听说你在小学生数学竞赛中拿奖了,班里的同学应该都挺惊讶,我可一点役觉得奇怪,我和你坐同桌的时候,就发现你其实很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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