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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连恺见她拿着筷子,低头拨着碗中的米饭,却是夹起来的时候少,喂进嘴里的,就不知道能有几颗了。于是笑着敲了敲碗边,说道:“夫人,有什么咽不下的金颗玉粒噎满喉?”
秦桑倒不防他拿这句话来打趣,不由得看了他一眼,易连恺却哈哈大笑。
这时门外有人喊了一声:“报告!“
因为秦桑在楼上住着,所以易连恺的下属每次上楼来,总会叫一声报告。
秦桑听见这声,便对易连恺说:“别胡说了。”
易连恺也知道必然是有正经事,于是说了一声“进来”,来人正是易连恺的亲信秘书,先向秦桑颔首为礼:“夫人”。然后脸上的神色,却仿佛颇费踌躇似的。
秦桑便知道他们有什么事情要避开自己,于是站起来只做去洗脸,知趣走到里屋去了。
她虽然人走到里屋去了,但是留了一个心眼儿,将门虚虚掩着,然后悄悄注意外边的动静。
只见秘书低着头不断在跟易连恺窃窃私语,而门缝非常窄,她看不到易连恺的脸色,也猜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没过一会儿,却听易连恺说道“那么叫他们把汽车开出来,还有……给闵小姐打个电话……”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她听见了,秦桑心里一动,来不及多想,就推开屋门,几步走出来,问:“三更半夜的,你要往哪里去?”
秘书看秦桑脸上板着,一丝笑意都没有,心想这下子如果吵嚷起来,自己夹在中间多有不便,这位少奶奶向来很厉害,而易连恺的脾气又很难说,于是找了个借口,慌忙就去了。
易连恺却有些犹豫似的,似乎拿不定什么主意,过了片刻才说道“我有正事要办”。
“什么样的正事非要大晚上的赶着去办?”秦桑望着他的眼睛,声音并不大,语气也似乎是柔缓的。
但是易连恺知道她的性格,忽然地就笑了笑:“也罢,你要是不信,只管一起去就是”。
没一会儿工夫,卫士进来报告说汽车已经预备好了,易连恺便站起来,对秦桑说道:“走吧,咱们出去逛逛”。
秦桑犹未会意,仍旧板着脸说:“都快半夜了,出去逛什么?”
易连恺一边叫朱妈去拿秦桑的大衣,一边笑着说:“得啦,太太,算我给你赔礼还不成吗?都快过年了,何必还跟我怄这样的闲气?你不是总说想吃袁记的馄饨,难得晚上有空,我陪你吃馄饨去。”
秦桑这才悟到了一点儿什么,于是说:“大半夜的,少带些人吧,要是叫小报知道,又怕是排揎”。
朱妈早拿了大衣来,易连恺亲自牵着衣领,让秦桑穿上了大衣,又替她扣上口子,说“外头只怕要下雪,穿得严实些”。
朱妈见姑爷对小姐这般温存体贴,不由得觉得甚是欣慰。走下楼来看见一帮卫士在那里闲话,一个说:“这大半夜的,街上又戒严了,怎么想起来还要出门?”
另一个说:“少奶奶听见闵小姐的事情,哪有不生气的,所以公子爷不能不赔起小心来……公子爷还是这样的脾气,对谁好起来,那就是直管要好上十分。咱们这位少奶奶,眼见是熬出来了。从前虽然哄着那位闵小姐,却不曾这样尽心尽力过呢……”
朱妈虽然很不乐意听见这些话,但是一想进来易连恺对秦桑的态度,果然是变了许多,所以也觉得高兴起来。
却说易连恺和秦桑两个坐了一部汽车,然后另一部卫士的汽车相随,悄悄就从城防司令部出来。
到了袁记的楼下,因为宵禁的缘故,早就已经打烊,连铺板都上齐了,至从那门缝里,漏出来一点晕黄的灯光。
易连恺命士兵上前去敲门,里面问起来是谁,卫士答了几句话,那些伙计一边连忙进去告诉了柜上,一边就连忙来开门。
柜上的二掌柜迎出来,连声地赔着礼,将他们迎进去,赔笑道“真不知道司令与夫人光降,灶上的鸡汤是不封火的,明日的鲜虾子也送来了,只是要叫他们重新揉面做面皮,还要重新包馄饨。烦请司令和夫人略坐一坐。”
易连恺说:“没事,既然来了,我们等着就是了,你去叫人做吧。”
二掌柜答应着,将他们引上二楼的包房,又叫伙计送上几碟盐咸果脯蜜饯之类,另外暖了一壶酒,亲自移了一个大火盆来,包房里顿时暖和起来。
易连恺见他小意巴结,说道:“你也不用守在这里,馄饨好了端上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