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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让我穿得体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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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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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今日丹青甚为自卑,一个人,在他所下的人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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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不勉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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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的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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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勉强就是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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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把她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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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剩余的时间,令丹青回味的,却与张海明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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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早打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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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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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他会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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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英俊,又不见得,很多人长得比他好看、高大,有更动听的声线,也比他会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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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留着短短的改良海军头,白衬衫、卡其裤,一双凉鞋,而且很明显有三分坏脾气,因皱着眉心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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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个人的感情是不可理喻,无可解释的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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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与海明谈得来,是,但再给她十年,她仍然只与他是谈得来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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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不想与他跳舞,她也不介意在情绪低落时给他看见,她也不会仔细咀嚼他的一颦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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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迟,醒得也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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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洗干净头发,描上口红,自觉比昨日端正十倍,才出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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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娟子咖啡店,也不换制服,很有点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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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认为要争口气,意旨力战胜一切,才把制服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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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推门进来,丹青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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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个亮丽的女孩,林健康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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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他有没有来过?"顾自由熟络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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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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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下,"请给我一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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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有丝苦涩,眼睛看着窗外,没有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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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当然知道发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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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会有什么其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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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问:"到一百三十号去看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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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自由把脸转过来,"他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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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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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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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终于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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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心不在焉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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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微笑,顾自由,这一刹那,你可绝不自由,你的灵魂,早遭拘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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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得她说:"……象你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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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丹青指一指鼻子,"你是在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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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顾自由的语气带着由衷的羡慕,"还是小孩子哪,无忧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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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啼笑皆非,"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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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喜欢听?"顾自由扬起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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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好不容易熬到十七岁,被你前一声孩子,后一声孩子,什么地方都不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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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自由不由得笑起来,"对不起,我还以为你会接受恭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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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眼睛尖,"他的红色开篷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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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自由立刻跳起来,放下两张钞票,飞快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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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她早已失去自由,似有一根无形绳索,把她紧紧系住,绳头握在别人手中,任人操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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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跑车停下,她俯低身去,与他说话,慢着,丹青注意,吵起来了,虽然听不见说白,看他俩的表情也知道相当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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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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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十分震荡,这么要好也会吵起来,恋爱有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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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自主走近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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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顾自由一甩头,就开步往大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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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握紧拳头,在屋内干着急,低嚷:"追上去呀,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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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有人问:"追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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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刷一下绯红整张脸,要命,连脖子肩膀都火辣辣,她转过头来,瞪着发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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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觉是笑吟吟的艾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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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松下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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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坐,艾先生呢?"一边替艾太太拉开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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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抬头望向窗外,红色小跑车走了,女孩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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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惆怅无比,她错过风景不要紧,顾自由切切莫错过林健康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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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得艾老太说:"艾先生出去了,我约他在这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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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人上哪儿去?"年纪那么大还到处逛,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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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太太还是笑,皱纹都聚集在眼角,一大把,象变魔术似,一层一层皮肤互相摺叠,笑完了,又松开来,宽宽挂在面颊上,这时候又有点似纱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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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丹青不觉得这些皱纹难看,她专心研究,是因为有兴趣知道,她自己到了七十高龄,会变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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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接从前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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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老是教书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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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端咖啡给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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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了四十年教书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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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说:"那一定是桃李满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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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笑,"你还知道这句成语,真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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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怪不好意思,"唷,我再不长进,还不至于象来自加玛星球的异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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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连忙轻轻拍丹青的手背,以示歉意。"我孙女儿都比你大哪,曾孙都周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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