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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前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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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可以吗?”我欣喜地问道。BmMqeeye情感网
他点点头。BmMqeeye情感网
我拆开花纸,打开盒子,是一副耳环,祖母绿约有一卡拉大小,透着蝉翼,十分名贵。我连忙戴上,“涓生,何必花这个钱?”一边转头给他看,“怎么样?还好看吧?”BmMqeeye情感网
他怔怔地看我,忽然脸红。BmMqeeye情感网
到底十多年的夫妻,离了婚再见面,那股熟悉的味道也顾不得事过情迁,就露出来,一派老夫老妻的样子。BmMqeeye情感网
他说:“子君,你瘦了。”BmMqeeye情感网
“得多谢我那个洋老板,事事折磨我,害我没有一觉好睡,以前节食节不掉的脂肪,现在一下子全失踪,可谓失去毫不费功夫。”BmMqeeye情感网
“你现在像我当初认识你的模样。”涓生忽然说。BmMqeeye情感网
“哪有这种可能?二十年啊。”我摸摸头发,“头发都快白了。”BmMqeeye情感网
“瞎说,我相信尚有许多追求你的人。”BmMqeeye情感网
我改变话题:“我日日思念安儿,说也奇怪,她在香港时我们的关系反而欠佳。”BmMqeeye情感网
“两个孩子现在都亲近你。”他低声说。BmMqeeye情感网
“你的生活尚可?诊所赚钱吧?”我说。BmMqeeye情感网
“对,子君,我打算替你把房子的余款付掉。”BmMqeeye情感网
我的心头一热,不是那笔钱,而是我对他绝无仅有的一点恨意也因为这句话消除,反而惆怅。BmMqeeye情感网
“你方便?”我问,“我自己可以张罗。”BmMqeeye情感网
他惭愧地转过头,“你一个女人,没脚蟹似,到哪儿去张罗?”BmMqeeye情感网
“我再不行也已经挨过大半年。”BmMqeeye情感网
“不,我决定替你把房于付清,你若不爱看老板的面色,可以找小生意来做。”BmMqeeye情感网
我微笑,“我不会做生意。”BmMqeeye情感网
“你看起来年轻得多,子君。”涓生忽然说。BmMqeeye情感网
“什么?”我奇问,“我年轻?涓生,这一年来,我几乎没挨出痨病来。”BmMqeeye情感网
“不,不是容貌,我是指你整个人外型的改变,你仿佛年轻活跃了。”BmMqeeye情感网
我摇摇头,“我不明白,我连新衣服都没添一件,心境也不十分好,老实说,我苍老得多,我学会假笑,笑得那么逼真,简直连我自己也分不出真伪,假得完全发自内心。涓生,你想想,多么可怕,红楼梦里说的‘假作真时真亦假’,是不是就这个意思?我不但会假笑,还懂得假的呜呼噫唏,全自动化地在适当的时间作出配合的表情。涓生,我落泊得很,你怎么反说我年轻?”BmMqeeye情感网
涓生一边听一边笑,笑出眼泪来。BmMqeeye情感网
我自己也觉得十分有趣,没想到半途出家的一个人,在大染缸中混,成绩骄人,子君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子君,现在的子君修练得有点眉目矣。BmMqeeye情感网
涓生的眼泪却无法阻止,也不是汩汩而下,而是眼角不住润湿,他一直用一方手帕在眼角印着印着,像个老太太。BmMqeeye情感网
我忽然觉得他婆妈。BmMqeeye情感网
他在我面前数度流泪,不一定是因为同情我的遭遇,依照我的推测,许是他目前的生活有点不愉快。但凡人都会学乖,想到涓生紧逼我去签字离婚的狠劲,我心寒地与他之间划出一条沟,只是淡淡地抿着嘴,笑我那真假不分的笑。BmMqeeye情感网
过很久,涓生说:“我打算再婚。”BmMqeeye情感网
那是必然的,那女人志在再婚,否则何必经此一役。BmMqeeye情感网
我点点头。BmMqeeye情感网
“我觉得一切都很多余,离婚再婚,”涓生嘲弄地说,“换汤不换药,有几次早上起来,几乎叫错身边人为‘子君’……”BmMqeeye情感网
我听着耳朵非常刺痛,看看表,与他约定时间去接安儿,便坚持这顿下午茶已经结束。BmMqeeye情感网
涓生要送我,我即时拒绝,走到街上,一马路人头涌涌,人像旅鼠似的整群成堆地向码头、车站涌过去涌过去……BmMqeeye情感网
到码头天已经深黑,腰有点酸痛,只想小轮船快快来接载我过海,到了彼岸的家,淋淋热水浴,也似做神仙。BmMqeeye情感网
摇摇晃晃过甲板,争先恐后上船,一个空位上放有文件信封,我欲将它移开坐下,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连忙说:“有人。”BmMqeeye情感网
我坐下,对他说:“公共交通工具,不得留位。”况且别的地方已没有空位。BmMqeeye情感网
他衣冠楚楚居然同我争,“可是我的朋友明明马上要来了,你为什么不坐别的地方?”BmMqeeye情感网
我顿时冒火,“我后面也跟着十多个姨妈姑爹,你肯不肯让位给他们?公共交通工具的座位,先到先得,我何尝不是付两元的船资?”BmMqeeye情感网
那男人犹自说:“你这女人不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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